“虽然枪就顶在背后,但是习惯的力量胜过一切。经过门前时,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拉起那道百叶窗。就在这时跟在我背后的男子立刻说:‘站住!你在动什么歪脑筋?’我只得站住,说道:我每天早上拉起这扇落叶窗,我只是要把它拉上去而已……’不等我说完,他就说:今天我们不必了,假如你不介意的话。
你以为我们喜欢街上每个人都看见我们在做什么吗?
“我想,我至少应作出一些象征性的努力,对这两个强盗表示抗议,于是,当我们走近存放夜间存款的柜台时,我以不大自信的声音说:‘我打不开这东西,那要用特殊的钥匙来开,那把钥匙在出纳身上,他要到九点钟才来。’”“较粗壮的矮个儿没有说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掏出枪,走过去站在大门旁,透过落叶窗,看外面街上的情况。高瘦的男子用力将枪顶在我的背部,‘别和我耍花招,’他说,‘我知道每天早上是谁在这里开这东西,是你!别给我磨蹭了,快点给我打开!’我惊慌失措,掏出钥匙,温顺得什么似的,打开了壁柜。你说,我能怎样?”
“假如是我的话,我也会这样做的。”我安慰他。
“那天是礼拜五的上午,现金不少,还有好多支票,都是商人在夜间存放的。当高个子看见那么多现金时,满意地叫起来,他命令我:‘全部取出来,放进这里面。’他将一个黑色的手提箱递给我。
“我照他的命令做,但我的动作尽可能的慢,而且尽量不露痕迹。我想也许我可以拖延一下。然而,当我将所有的钱和支票都放进手提箱时,时间仍然只有八点三十分。
“我开始怀疑,当他们离开时,会把我怎样处置?对此,我根本不抱乐观态度。我见到了他们的面孔,我可以向警方描绘他们的长相,我可以指认他们,而且我也和他们一起坐过本田车,我知道车牌号码。
“高个子说:‘朋友,躺到地上,仰躺。’我照办,就躺在大厅中央的大理石地板上,我觉得有一种完全受人摆弄的感觉,小个子就站在百叶窗前,可以一面用枪看着我,一面注意街上的情况。
“高个子看看手表,就在那时候,电话铃响了。那是门旁副经理的电话,在空洞的房间里,那铃声就如同警笛。我惊骇得差点跳了起来。高个子用枪对着我,命令道:‘你!去接!’“他的温文有礼全没了。‘接那电话,尽量自然,小子!不然的话,你不会活着接另一个电话。去!’“电话响了三次,我从地板上爬起来,走过去,拿起话筒,高个子紧跟在后。矮个子没有说话,但是枪也指向我。‘听筒移开耳朵一点,’高个子警告说:‘让我也听得见。’我清清喉咙,对着话筒说:‘喂?’声音大而清晰,对方传来细细的询问声:‘中央商业银行吗?’我听筒拿得远远的,好叫高个子也听得见。
“他的枪顶进我的背部。我对话筒说:‘是的,先生。’“你们今天下午几点关门?’声音问,我看见身边的匪徒扬起两道眉毛。
‘告诉他!’他低声说。“我对着话筒说:‘我们三点半关门。’“谢谢你。’然后我们都听见对方挂断电话的咔嚓声。
“我放下电话,我的额头在冒汗,我觉得好似生了一场大病一样,我看看矮个子的枪,正对着我的腹部,而且仅相距五英尺左右。
我的双腿发抖,高个子舒了一口气。
‘好,唐特,’他对他的伙伴说,‘回到门旁去。’然回对我说:小子,回你原先的地方。’他向我挥挥枪,我只得再次躺下。
‘时间充足得很,怀特,’他对他同伴说,‘看住这小子,我去翻一翻出纳的抽屉。’“然后,他就不见了,我可以听见拉开抽屉的声音,然后是诅骂声,因为他发现抽屉里没有钞票。
“我可以看见新办公桌上的大壁钟,钟的分针正一点一点地移动,每一丁点的移动在我看来似乎是一百年。高个子搜不到任何东西,再回来时,分针似乎移动了四格。我本可以告诉他,我们一向把现金存放在地窖里。
“他走回大厅,左手拎提箱,右手握枪。他示意唐特朝银行后门走,也就是我们进来的地方。这么说,他们不打算等候到地窖开启的时间。他们正要离去,我可以听自己的心跳声,似乎大理石地板是一种会传声的木板。
“唐特离开门边,枪指着我,问道:‘他怎么办?’“把他给做了,就像我早先告诉你的。”
他转向我,嘴角含笑地看着我,两眼皱起,“张逊先生,我可以告诉你,那时候我差点儿被吓死了,我不知道他们的意思是杀掉我,还是击昏我,或是什么。‘把他做了’可以有很多种意思。然后我看见唐特将手枪倒转,俯下身来,将枪柄击在我的头部,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说:“银行业比我想像的更具危险性。”“的确,”他说,“后来我发现,匪徒在半里外准备了另外一部汽车,那辆本田车还是偷来的。他们来自江苏,镇上没有人认识他们,所以他们认为无需杀死我,而只想击昏我,趁我昏迷的空档逃走。”
“然后呢?”我问,这是一位充满好奇心的听众该问的。
“当他们从后门逃走时,警察好像瓮中捉鳖一样,将他们逮住了。”他说,“司机早已被逮住,警方早已把银行团团围祝”我们可以听见飞机的马达声变了,因为飞机正准备降落。“警察?”我惊讶地问,“他们怎么来的?”
“刘普找来的。”他说。我迷惑不解地看着他:“谁是刘普?”
“我中学的同学,”他说,“他当时是银行的秘书,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怎么想到报警的。”“当他打电话到银行时,问我几点钟关门,我告诉他一点三十分,但他知道实际上是一点整。这等于是信号,要他报警。”
当我看见机场跑道向我们迎面而来时,我伸手去取帽子和外套。
“你意思是说那部电话里装了窃听器什么的?”我问:“你和刘普事先就有安排?”
“当然,”他微笑着,对我的惊讶似乎颇为得意,“我喜欢有备无患,刘普和我事先商量好的。”
“等等,”我反驳道,“即使如此,刘普怎么晓得这天早上要给你打电话?他每天给你打电话吗?”
“哦,没有!刘普是个光棍。还没有家。”他说,好像那样就将一切解释清楚了。“他每天早上上班前,总是要到银行所在的那条街上拐角的好客来咖啡店用早点,因此每天早上八点二十分,他会从银行门前经过。当他从门前经过时,假如发现落叶窗仍然放下,他就会打电话到银行,问银行几点关门。假如我回答不是一点,那就表示要报警;假如我之外的人接电话,也要报警;假如没有人回答,也要报警。你知道,事情就是那么简单。”
“是很简单,”我说,“假如你生病了,在某个上午没有按时上班,因此没有拉起落叶窗,那么该怎么办?”
“假如我生病不能上班,那么在他出发用早点之前,我妻子就会打电话告诉他,落叶窗没有人拉上。”“如果反过来呢?假如刘普在抢劫那天生病了。
“那是一种不大可能的巧合,”他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就只能自认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