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太麻烦那就算了……我让人给我带个肉包得了。”
“你觉得这样好吗?”我现在冷静下来,准备好提问了。“我刚开始洗衣服……”这听上去合情合理,小拉。
“很好。只是你……”
“很奇怪,我知道。我现在好了。”
“好吧。晚上见。别忘了灰裤子,嗯?”
“不会忘的,。”现在赶紧问!
“什么事?”
“那辆旧车,车主让你漆成什么颜色?”
这次张峰短促地笑了一声。“粉红色。这是不是很可笑?”
他挂断电话。
我走进卧室,打开壁橱的门。张峰的裤子就挂在衣架上。
我把它拿到厨房,拿到光线最好的窗户边,让阳光照在裤子上,看个清清楚楚。
那些污点一眼就发现了,是一些小污点,但很多。也许那辆旧车是要油漆成粉红色……但那些油漆并没有沾在绒布上。裤子上的污点是褐色的。
我一下子觉得天旋地转。中午的汽车响了起来。丽娜哭起来。小龙摔门进了屋里。整个屋子里回响着噪音。
但是,最大的、最刺耳的噪音来自我的体内,这噪音几乎要把我撕成两半。
我的丈夫张峰是个杀人凶手。当你担心什么事的真的时,你会极力否定这件事,但是,当你看到确凿无疑的证据时,你反而震惊得冷静下来。我很冷静地安排孩子们午睡,弯下腰亲吻他们。
那是一个错误。我慢慢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这些可爱的孩子,他们的父亲怎么可能是个杀人凶手呢?
但是,我内心深处却在喊道:如果他是,如果,如果。
我关上门,走到卧室的小桌子前小我觉得上午就像是一部连续剧中的一集,现在到了下午,应该上演另一集了。
怎么办?
我打开钱包,抽出那张剪报。
我怎么能怀疑呢?证据不是就在我的眼前吗?
我知道,我在推迟作出决定。当你相信你丈夫是杀人犯,而别人却毫不知情时,你应该怎么办呢?
假设别人从未怀疑过?我的心跳动起来,有一种奇怪的轻松感。假设一切照旧,他每天早晨上班,晚上回家,大家做梦也没有想到张峰是个残忍的杀人犯……大家都很喜欢他。
轻松感突然消失了。如果他又杀人了,那么怎么办呢?
我冲动地走向电话,快速拨打号码。经过似乎是数小时的等待,一个沉重遥远的声音传来。“警察局。”、“请转刑侦科。”我听到自己说。
那个声音警觉起来。“刑侦?女士,你是说凶杀吗?”
“我是说凶杀,”我的声音怎么会这么镇静呢?
“请稍候。”
在城市中心的某个办公室里,也许人们正在忙着查找线索。
我的眼睛落在灰色绒布裤子上,它正放在厨房椅子的背上。
我想,来接电话吧。我会告诉你一条线索。我现在等得有点不耐烦了,电话的嗡嗡声直刺我的耳朵和大脑。
“我是小东警官,”这是一个新的声音,很紧张。“刑侦科。”
“我……”我开口道。“我……”我咽了口唾沫。我抬起来头,不看电话机,那上面的数码似乎在不停地跳动旋转。“我想……”我猛地把头转向门口。
张峰站在那里。他像个巨人一样,他的肩膀似乎堵住了整个门。他的眼睛看上去好像全是蓝色的。他胡子下的嘴巴紧紧地抿着。
“女士,”警官的声音又传过来。“喂,女士……”我感到话筒从我手中滑落,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也随之落下。
在我倒下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张峰的眼睛。然后是一片黑暗。
我试图爬上一个黑色的楼梯。非常困难,但我必须试试。在楼顶有一个声音坚持要我爬上去。突然,声音变得很响,一切都充满光明。张峰的脸紧挨着我的,我可以看到他黑黑的皮肤上的毛孔。他的双手紧紧抱着我,我正躺在床上。
我感到一阵轻松,眼泪从我两颊流了下来。“一场噩梦,”我含糊不清地说。“只是一场噩梦。啊,张峰,亲爱的,我梦见你……你……”这时我看到他的眼睛。
这不是一场噩梦。
“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会这么突然晕过去,”他若有所思地说,双手紧紧抓着我的肩膀。从他抓着我的地方开始,我觉得一阵颤抖传遍全身,一直到我的脚趾。
“这么热的天,你竟然在发抖。”他站起身。“你躺着别动,我去叫医生。”
让他去叫吧,我内心深处说道。来个医生也好,总算屋里有个人了。
我听到他步履沉重地走向厨房,停了一下,然后开始走回来。
张峰又向我走来。“他出去了,但我留了口信。”
张峰伸开他的那双大手,慢慢向我走来,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心中产生了极度的恐慌。我的那张报纸剪报就留在厨房桌子上,如果他看到并读了那张剪报,如果他拿起话筒,听到小东警官的声音,那么,张峰也会想要杀死我的!
也许不是想要……而是一定要杀死我!
我赶紧开口说话:“怎么这么巧,你刚好回家?”
“手枪堵住了,吉东说我们需要买一个新的。我们跳进卡车我突然看到希望。“吉东在这里?”
他摇摇头。“他让我下车进来吃午饭。”他现在又俯身过来。
我感到非常恐惧,他已经打电话叫医生,如果我死了,这就会显得很自然。“不要!”
他拿开双手。
“我……我头疼。”
小龙叫道:“妈妈!”
我挣扎着坐起来,张峰推我坐下。“这样吧,我来给孩子们穿衣服,然后把他们带到张华那里。”
这很好,孩子们会很安全的。
他走出卧室。
我马上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来到厨房,我很高兴张峰没有脱掉我的鞋。话筒已经放在叉簧上了。剪报仍然在桌子上,在我钱包旁边。它被挪动过吗?我猛地抓起剪报和钱包,把剪报塞进钱包夹层,把钱包带回卧室,塞到我的枕头下面。然后我又气喘吁吁地躺下。
屋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张峰匆匆忙忙地跑进卧室。
我坐起来。“你去吧,我来照顾孩子们,我没事了。”
“你的样子很奇怪,”他慢慢地说道。“你的举止也很奇怪。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也许他没有看到那张剪报,我又觉得充满希望。“你去吧,张峰。别担心。我会等你回来的。”这是一个意味深长的承诺。我必须搞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即使这会要了我的命!
他说:“我没法买吃的,宝贝,我身上没有钱。”
我伸手到枕头下面,拿出我的钱包。
“它怎么会在那里?我抱你进来时,它可不在那里张华”我艰难地说:“它本来就在那里。你当时……太紧张了。”
我探身过去,把钱塞进他工作服的口袋里,然后强迫自己笑笑。
吉东的喇叭又响了两下。张峰带上厨房门走后,电话铃响了。我拿起话筒,同时听到外面房间报时的钟声。
“哪位?”我的声音非常紧张。
“我是小东警官。你一切都好吗,女士?”
“我当然很好。”
“你挂断了电话。你刚说到谋杀就挂断了电话。”
“警察?你一定是搞错了。”
“我们追踪到这个电话。”
“但我没有打过电话。”
“可能这里出问题了。你屋里还有别人吗?”
我古怪地尖声笑起来。“有两个小孩。”
我听到他对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又说:“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女士。很抱歉打扰你。也许是某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是的。”精神不正常,我可能就是这样的人!
“那么好吧。”
我久久地握着话筒,倾听着遥远的嗡嗡声。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我不能把剪报、裤子和张峰交给警察。经过十年的婚姻生活,还有两个孩子,我不能出卖张峰。
为什么我不能出卖张峰呢?我必须把这事搞个水落石出。
我打电话去医生的诊所。
“张华太太,”姑娘回答说,“我们根本没有接到过你丈夫的电话。”
我挂断电话。
张峰没有打电话叫医生。为什么?如果我以为医生正在过来,那么我就会留在家里。那么他一找到合适的机会,就可以从修理厂溜出来干掉我。
等等,我这只是猜测。我应该仔细考虑一下。
我打电话给张华。“我必须在银行关门前赶到那里,你能不能照顾一下孩子……”“完全可以。”
“我马上就过来。”
张华的房子看上去很安全,我可以留在那里。但是,我还是继续开车去附近的银行,取出我们所有的存款,换成旅行支票。钱并不多,但足够我和我的孩子们回京华城的老家,回到我父母的保护之中。也许到那时,我可以把他供出来。
如果我是一个侦探,我应该从哪里着手呢?昨晚张峰是从哪儿开始的呢?
我把车开回我们那个街区的尽头。右边是电影院,我停下车。
售票员名叫赵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