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做谁的儿子
新学期的第一课，石蕊老师突发奇想，决定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师生见面会，让学生来个自我介绍。
话音未落，早有一双双小手高高举起，争先恐后像鸡争食。
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跃入石老师的眼帘，石老师示意他站起来。“我叫林正孝，孝是孝顺的孝，实际上我的名字可不是这个意思，我爸说了，应该是校长的校字，我爷爷是咱学校的副校长，他一心要我做正校长哩。”
林正孝刚坐下，旁边有位同学早急不可耐了，嘴里直呼“老师、老师”。
石老师点点头。“我叫李正举，举手的举，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局长的局，我爸做副局长好多年了，他一直望子成龙，盼着我长大后比他强，能当上正局长呢。”李正举很健谈。
石老师看看讲桌上放着的座次表，还有一位叫正先的孩子呢。果然，当石老师的目光和他相遇时，小胖脸一扬，把手高高地举过了头顶。石老师朝他挥挥手。他站起来说：“我将来要当正县长的。”一脸的自信。
石老师决定变换一下方式，按座次的顺序做自我介绍。
第一位是个女生。她声音怯怯地：“我的名字不好听，我叫郑经济，像个男孩子的名字。不过，我爸说了他想让我长大了做个女强人，做个企业家，挣大钱住高楼。”她话音一落，教室里就爆发出一阵笑声，像阵风哗啦啦地掠过水面。
紧接着站起来的是位男生，小脑袋扬得高高的，像头趾高气扬的小鹿。他说：“我叫赵发财，我父母整天做梦，都说我将来肯定能发财，如果哪一天我发了财，我一定会给我父母买幢别墅，也给老师送辆车。”一席话把石老师也逗笑了。听他说话的口气好像真的中了500万元彩票一样。
第三位站出来的也是位男生。“我叫王力融。”听到这儿，石老师松了一口气，总算碰上一个和钱没关系的啦。“我叫王力融，致力于金融事业的意思，我爸爸说，将来我一定能成为一名金融巨头，做老大，让大家都听我的话！”
石老师脑子里一下变得空空的，她扫视一下全班，发现在一个角落里有位男生，低垂着头，好像有满腹心事似的。石老师示意大家安静，让这位同学做一下自我介绍。
站起来的男生小脸涨得像只西红柿，嘴里嗑嗑巴巴，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石老师注意到这位学生身上穿得要比其他学生寒酸一些，脸上的神情也极不自然。石老师鼓励他说：“不要怕，让老师和同学们都认识一下你，说心里话。”
“我叫周正民。”石老师心里一格登，该不会和那几位都是“正字辈”的吧？
“我爹说了，让我做个正儿八经的农民，能够自食其力，不用看别人的眼色，饿不着就行。我爹是民工，整天风里来雨里去，在城里给有钱人盖高楼大厦，说不定哪天就从楼上摔下来了，有时连工钱也讨不上……”
教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沉默中，一种异样的感情袭上石老师的心头，她语带哽咽地说：“同学们，职业没有贵贱高低之分，只有分工不同，志不在大小，哪怕做个最好的农民也是光荣的。让我们为这位同学鼓一下掌好不好？”刹那间，小手掌挥舞着，掌声响彻一片。
这时，下课铃响了，石老师回到办公室，脑子里却满是乡下父母劳作的身影。
刚坐下，石老师的男朋友打来了电话：“我爸的局长位置没争取上，你调工作的事还得再缓缓，你别生气啊，我爸还是副局长，迟早会把你的工作弄好。”
石老师突然变得十分平静，她坚定地说：“不用了，我想一辈子做老师。”
载《微型小说》2008年第11期，《青春》2009年第2期，《精短小说》2009年第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