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丽几天来忙着结账,做着联社对她的审计准备,连老主任马廷刚的丧事也没顾得上去参加,只是从街上的花圈店里匆匆买了个花圈,趁个下班时间在老主任发丧前一天晚上和王斌一起送到老主任灵前。
老主任家住在离大青山信用社有一里多地的坡底村,路弯坡陡,又落了一场雪,很不好走。但王秀丽和王斌非常清楚,就在这截崎岖难行的山路上,老马一走就是近三十年,老马一般是中午回家,晚上大多留在信用社,该他值班在,不该他值班也在,尤其是逢年过节,他总是打发职工们回家团圆,而自己则把妻子叫到信用社和自己一起值班守库。在大青山信用社工作近三十年,他没有回家过一次春节,儿女们拜年还得到信用社寻他。老马说,他睡在家里心里不踏实。一天深夜,大青山信用社的狗叫得很凶,老马听了放心不下,刚睡下又穿上衣服摸黑赶到信用社一看,才知是狗不知吃了什么,肚胀得难受。
王秀丽和王斌到了老主任家,见帮助老主任儿女操办丧事的马云仙正劝老马的老伴。原来老马的老伴要给老马守最后一夜灵。马云仙怕冻着老人,百般劝说,但老人就是不依,她沙哑地说:“老马和我夫妻四十多年,活着和我在一块的时间没几天,死了我应该多陪他,把几十年攒下的心里话全掏给他……”
王秀丽和王斌在一旁听了,心里一阵发酸,他俩双双走进灵棚给老主任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然后告辞,往回走。
路上,王秀丽和王斌谁也没说话,临到信用社前,王斌才问了王秀丽一句:“表姐,你真舍得离开大青山?”
“说一点儿也不舍得那是假话,我毕竟在大青山待了七年了,可我已经走到这一步,我总不能前功尽弃了啊!”王秀丽望着星光满天的夜空说。
“唉,人各有志,你走吧,不过,你走后别忘了大青山人,有机会帮大青山人办点实事。”
王秀丽沉默了。
王秀丽沉默了片刻,又对王斌说:“斌,你和柳琴不能这样下去,不如放弃了柳琴,和水仙做朋友吧,她更爱你。这也是表姐在离开大青山之前对你最后的忠告。”
“表姐,你是过来人,这男女之间的事你也比我懂,我也知道水仙爱我,可她激不起我对她的爱,我也知道这样和柳琴下去没什么结果,可我总不愿放弃她,甚至时时刻刻想追随她。”王斌说。
“那你好自为之吧。”王秀丽走到大铁门前,掏钥匙打开了角门。
“还有,表姐,你和马主任之间好像有什么隔阂,你对她比以前冷淡了许多,其实你应该理解她,你这次能进入联社她为你出了很大的力。”王斌说。
“她能为我出什么力,她恨不得挤掉我当办公室副主任呢?”王秀丽冷笑着说。
“表姐,你怎么能这样看待马主任呢?联社给她做了好几次思想工作都不去,说要留在大青山的。”王斌说。
“那她是摆架子,最后还是摆脱了。”王秀丽嘲讽地说。
“那马主任让我起草推荐书,向联社推荐你又怎讲?”王斌问。
“那她是怕得罪我这个未来的办公室副主任,做个样子,以顺水人情做给我和别人看的。”
“表姐,你……”
王斌有些恼火地再说不出什么,抢在王秀丽之前,推铁门进了院里,进了库房,见李勇正守着彩电看武打片,也没理李勇,踢脱皮鞋,径自上床睡了。
王秀丽回到自己的宿舍,刚开了灯,做饭的金师傅就跟了进来,问王秀丽吃过饭没有,没吃的话,他还没埋火,安锅做一点。
王秀丽说不用了,饿了她有方便面,王秀丽不想麻烦老金,老金是个很实在的山里人,对信用社每一个职工都像关心自己的子女一样,生怕吃不饱吃不好,从不怕自己辛苦,凡事任劳任怨。
老金师傅在地上站着又有些不安地说,王秀丽要走了,他家里紧巴,也拿不出什么好的东西送她,他让女儿叶子赶纳了几双鞋垫送给王秀丽做个纪念。说完老金师傅就去他屋里取鞋垫。
王秀丽望着老金师傅有点佝偻的背影心里有点难过,她知道,老金师傅对她很有感情。老金师傅家里日子艰难,老伴前些年死于肺癌。还有个儿子叫根儿,去年刚考上同济大学,走时带的学费有一大半是从信用社贷的款。家里还有个比王斌小一岁的姑娘,因家里穷,老金师傅硬着心让女儿叶子退了学,叶子脾气倔,一时想不开,以跳井要挟父亲,被人救上来后,就变得有些痴呆,有时神经发作,哭闹不止。要不是王秀丽劝说老金师傅,又不断借钱给他,老金师傅恐怕连根儿也不让念书,去跟赵虎烧木炭去了。老金师傅走到哪里都念念不忘王秀丽,说信用社的好。
老金师傅很快拿来了鞋垫。王秀丽接过一看,一双比一双纳得精致。王秀丽动情地谢过老金师傅,又从自己衣箱翻出几身七八成新的衣服交给老金,让他带回去给女儿叶子穿。老金师傅万分感激地说:“这怎么行呢,这怎么行呢?老是让你破费……”
老金师傅走后,王秀丽久久不能入睡。想着自己就要离开大青山了,心里不免有一种说不出的留恋,是大青山的山,还是大青山淳朴厚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