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这一吓就够呛,已成惊弓之鸟的我差点反手就是一刀划过去,还好那只手上传来的体温让我及时醒悟,这是刚才被我救进来的人的手。
我略微侧头瞄了一下,那个小个子已经爬起来了,紧挨着我蹲着,黑暗中看不清长相,只见一双眼睛目光闪烁,听这声音,好像还是个女的。
小个子见我顿住没动,就松开了手,把脸朝前凑了凑,低声说道:“这些怪物视力很差,看不透这种玻璃的,它只是闻到我留在马路上的血腥味,四处乱找而已。”
小个子的声音很柔,刻意放低了声调更加让人觉得舒服,我猜电台里的播音主持也不过如此。
当然,在这危险的时刻,我没有什么心思去品味音调的好听与否,我下意识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我这几天每天都在和这种怪物打交道。”小个子深呼吸了一下,缓缓说道,“这里的玻璃很厚,隔音隔味,别怕。”
我不置可否,这怪物活生生的就在几公分外窥视,让我别怕是不可能的。我依然全身紧张,浑身肌肉都绷紧了,处于力量爆发的边缘。
那怪物在玻璃上嗅了几下,又转了几圈,抓了几下,一副疑惑重重的样子,大概也弄不明白为什么食物突然消失了,可能也觉得这样乱抓没有结果,吼了几声,转身走开了。
怪物一走,这街上就清静了,那一下爆炸把别的怪物都吓到远处,这条街上反而安静下来。
我浑身一松,长出了一口气,吐出了胸中的紧张和不安,身体一下就软了下来,屁股一挨地板,就向后倒去。
还没挨着墙,我就感到靠着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体,骤然想起还有一个人和我挤在一起呢,连忙坐了起来。
小个子在黑暗中笑了一下:“被吓着了?”
她的笑声很无力,却很好听,书上形容声如银铃,可能就是这样子的。
我对她的笑声有好感,但对她的语言很愤慨,虽然她说的是事实:“没有啊,只是有点紧张而已。”
我想掩饰自己刚才的慌张和表露出来的畏惧,毕竟,男人在任何情况下在女人面前都想表现得很有勇气,至少不能认怂吧。
小个子的表情我看不清,不知道她对我苍白的辩解有什么看法。
她的眼睛又眨了几下,鼻子使劲抽了抽:“你身上有吃的?”
我身边的塑料袋里,还装着几个烤红薯,那是我留着明天当早饭吃的。现在,小个子居然闻到了,她的鼻子不亚于刚才的怪物。
我迟疑了一下,有些犹豫,毕竟,现在的情况下找到食物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给她吃了,我明天吃什么?
小个子没有说话,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我,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可怜兮兮。
我的心一下软了,NND,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情况,我忍着肚子里的馋虫,把差点被我的屁股压成饼的烤红薯拿了出来。
“给,你想吃就吃点吧。”
“谢谢,谢谢!”小个子欣喜若狂,双手接过袋子,抓出一个红薯就啃起来,那架势,好像几天没吃饭了。
我看着小个子的吃相吞口水,她一个接一个的把红薯朝嘴巴里塞,吃得吧唧吧唧的,让我心烦意乱,不住口的说:“给我留点,给我留点。”
小个子充耳不闻,一口气吃光了所有的红薯,完了还意犹未尽,讨好的说:“还有吗?”
我气急败坏,扭头没好气的说:“没了!”
小个子看我不高兴,不好意思的小声说:“对不起啊,大哥,我实在太饿了,刚刚没控制住,我三天没吃东西了,一吃上就忘了给你留了。”
这小个子的个子的确小,大概就是一中学生的身高,还在长身体的阶段,刚刚在外面走路都东倒西歪的,如果在平日里,大概还在父母怀里喝着蜜呢,现在这末日一样的日子了,也只得靠自己,这几天可能吃了不少苦。
想到这里,我的火气也消了,转头仔细看了看小个子。
借着外面的火光,朦朦胧胧的光线下,这小个子留着一头齐耳短发,面目清秀,不能说漂亮,但很耐看,如果梳妆打扮下,也是一个小美人,她穿着一身运动服,上面东一道口子西一个洞,脏兮兮的,更要命的是,在她的左腿上,一道伤口从膝盖一直划到脚踝,鲜血淋漓。
我包扎自己伤口时用的急救包还在我身上,我连忙从屁股口袋里掏了出来:“算了,吃都吃了。你别动,我给你包扎一下。”
小个子忙说:“谢谢大哥了,但是你可轻点,我怕疼。”
怕疼?
我瞪了她一眼,女孩就是娇气,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一点疼不疼的。
碍于她的面子,我没有说出来,手脚不停,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一看让我抽了一口冷气。这口子一定是尖锐的金属物造成的,口子细而深长,一些地方都能看到白色的骨头了,我暗暗心惊,连忙把止血药和消炎药给她的伤口仔细敷上,再包上一圈纱布,为了包紧,我手上劲大了点,把这小姑娘嘴巴都痛列了。
包扎完毕,小急救包里的药用个精光,我瞧了瞧她,虽然疼得她脸都变色了,但是却忍住没有哭出来,牙齿紧紧的咬住嘴唇,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这小姑娘嘴上娇滴滴的,骨子里还真是硬气,我心想。
“好了,这段时间别剧烈活动,慢慢就会愈合的。”我朝边上挪了挪,让这个小空间尽量没有那么挤。
“谢谢了,大哥。”小个子又一次道谢。
外面的街道上依然很宁静,看来爆炸让那些怪物都跑远了。
听不到怪物的吼叫,我觉得很安全,全身放松下来,这才想起应该问问这城市里情况。
“你叫什么名字?晚上怎么敢乱跑?”我习惯性的在身上摸烟,摸了几下才想起,我已经断烟三天了。
“我叫诸葛靓。”小个子声音变得有些虚弱,看来疼得不轻。
“诸葛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靓,靓丽的靓。”
“哈哈,哦。”我差点笑了起来,憋得脸都红了。
诸葛亮?周瑜在哪呢?
我忍住没有笑出来,在这种气氛下笑场是不合适的。
小个子觉察到了我的声调变化,可能她已经习惯了别人对她名字的敏感,没有理睬我,只顾继续说话。
“我家就住在刚才炸了的那栋楼上,三天前陨石坠地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正在家里。明明是白天,天空却突然乌云密布,一下就变得黑灯瞎火的,电也停了。然后没过多久,最多俩、三个小时后,整个小区的人都变了,变成刚才的那种恶鬼,没变的人很少,很奇怪,我家里我父母、我哥和我都没有变。”
“你是说你们一家人都没……嗯,变身?”我斟酌了一下,才用了变身这个词。
“对呀,我们一家都没变,但其他很多人都变了,他们最开始没有那么丑,还是有人的样子,趴在地上不动,我们的邻居张伯就倒在门外过道上,我爸去扶他,发现他已经没有呼吸了,打120、110都没有人接,我们只好先把他放到他家里的床上,结果突然……”
“突然怎么了?”我急不可耐,追问道。
黑暗中,诸葛靓的双眼紧闭了一下,双手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隐隐还在颤抖,可想而知,这段回忆对她造成的恐惧有多大。
她吞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张伯突然就活了过来,眼睛发绿,身上的皮一层层的掉,怪叫起来,我们都很害怕,逃出他家,回到我们的房子里,当时外面一片漆黑,我们不知道外面怎们回事,只听到外面怪叫声响成一片,还有人的惨叫声,很可怕。”
“我们呆在家里,把防盗门锁得紧紧的,不敢大声说话,就这样一直到第二天,大风刮了起来,把云吹走了一些,天色亮了一点,外面的怪叫才停了下来,我们才敢到阳台上去看看,可是,外面太可怕了。”诸葛靓用手掩面,像是不敢去面对过去的恐怖场面。“外面的广场上,到处都是尸体,被那些怪物吃得血肉模糊,真的是血流成河,那些变成怪物的人,在没有太阳的时候,挨家挨户的找活人,它们听觉很敏锐,一点小声音就能把它们吸引过来。”
原来在我昏迷的时候,城市里居然有了这样的异变,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我看着诸葛靓害怕的样子,心里对她充满了同情,再一想到自己,不也是和她一样吗?
我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对她的抚慰。
“我爸爸怕家里不安全,在太阳出来的时候,冒险把我们带到顶楼我姨妈家里,她的房子没人住,我们就在她的房子里躲了三天,但是房子里没有吃的,水也停了,我们饿得不行,就在白天的时候,悄悄下楼去找吃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怪物在晚上就找上来了,我爸和我哥把铁门顶住,都被它们撞开了,我哥用斧头和他们搏斗,我和我妈被我爸爸推到消防梯上,让我们顺着梯子逃,他说他去引爆天然气,炸死那些怪物。我和妈妈刚走到一半,顶楼上就爆炸了,我妈妈摔了下去,连尸体都找不到了。我被铁梯挂住,没有跌下去,我连滚带爬的逃了出来,不知道往哪里走,就顺着马路跑,到了这,跑不动了,幸好遇到大哥你。”
听到这里,我基本上对这几天的情况知晓了个七七八八,看来情况比我想的还要恶劣,这城里都成地狱了,政府还没个影儿,组织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而且推测一下,X市作为西部大城市,出了这么大的事中央也没有来看看,估计全国其他地方也不乐观,更可能的是,帝都会不会也和X市一样,陷入了这混乱的局面。
想想都头痛。
没有救援,没有武器和粮食,我能在这地狱活多久?
我苦笑一下,我救了你又怎样?今天我们活着,明天就可能死去,哥还没结婚呢。
我失落的情绪表露在脸上,诸葛靓抬起头,看着我,突然问道:“大哥你叫什么?”
“我?我叫杨翔。”我答道:“我是个卖空调的。”
诸葛靓看了我一会,伸出手来:“杨大哥,你是个好人,我们当同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