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下午。
太阳若隐若现的挂在天上,没有风,空气中充满了四处乱飞的尘埃,这样的气体吸入肺部,不由得引起人一阵阵咳嗽。、
“咳咳~!”我被自己的咳嗽惊起,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在眼睛睁开的第一时间,连眼屎都来不及去擦,我就伸手向身边摸去,在手心里抓到那根结实的不锈钢管后,我心里才略微踏实下来。
手里有了武器,就能压下心里的恐慌,这是人的必然心理。
为什么有恐慌?
因为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
灾难在三天前降临。
在三天前的下午,我正在愉快的驾着自己的私家车奔驰在高速公路上的时候,天上“轰隆隆”的划过一道耀目的火光,伴随着这道光,一颗硕大的火球从天而至,这火球如此明亮,一下就把太阳的光芒压了下去,整个天空都充斥着火球的红光,这如同末日降临一样的景象让我目瞪口呆,立刻把车子停在路边应急带,下车观望。
这个火球像一个巨大的导弹,或者说更像一颗坠落地球的彗星,拖着长长的黑烟,看过灾难片的人都能够想象当时的情景。火球从天边划过,因为太大,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从我的头顶压过一样,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我忍不住用手挡住面部,眯着眼睛去看。我以前看过原子弹爆炸试验的纪录片(这要感谢探索频道),那震撼的爆炸场面跟这个火球比起来,也是在伯仲之间,但原子弹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中国内地的高速公路上空呢?
高速路上行驶的车辆三三两两的都停了下来,人们纷纷站在路上,和我一样看着这奇景,个别逗比还拿出手机拍照,要立即发朋友圈秀秀。
我是一个普通的小人物,但多年看各种科幻灾难片的良好“教育”使我意识到这个巨大的火球绝对不是从天而降的馅饼,它很可能是个冲破地球大气层的陨石,发光和发热表示它在大气中正在剧烈的燃烧,即使如此,它的体积也如此之大,撞击地面的冲击力不会比一个原子弹爆炸的威力小,只会更加巨大,光是形成的冲击波就能横扫方圆数百公里内的一切物质。
我放眼四周,这里是高速公路,周围都是小山丘,冲击波一来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我当作屏障。我冷汗直冒,这火球在天上很快就要坠地,我没有时间了。
我翻出高速路边的护栏,护栏外面就是排水沟,大约半人高,一米多宽,这么浅的沟当战壕都嫌小,我顾不了那么多,立即跳了下去,躺在沟里总比暴露在旷野上好,刚跳下去,地面就猛的一跳,大地颤抖起来。
过了几秒钟,轰隆隆的巨音响彻天地,它坠地了。
我的冷汗湿透了我的衣服,趴在沟底不敢动弹,正在这时,我的眼睛瞄到前面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高速路路基上的涵洞,大概是个排水口,大小刚好可以容纳一人爬入。
我大喜,手脚并用,几下就爬了过去,刚把脚放进去,就听到耳边一阵蜂鸣音,这时超声波冲击的征兆,冲击波来了。我连忙像条逃生的狗,不顾一切的朝洞里钻。
在把头缩进涵洞前的一刻,我看了一眼火球坠落的方向,只见一堵与天齐高的黑气像墙一样,飞快的吹了过来,黑气中间电闪雷鸣,所过之处灰飞烟灭,这么直接的观察冲击波比电视上看的要刺激得多,简直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差点让我忘掉了恐惧,但下一秒钟,当一辆重型大卡车横着从我头顶飞过后,我立即躲进了洞里,拼命朝涵洞深处爬去。
“南无阿弥托福”在爬行中,我默念道。
我不是一个佛教徒,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朝佛主求救,可能是临时抱佛脚,逮着一个就烧香吧。
我不知道在涵洞里呆了多久,也不清楚在黑暗中我有没有昏迷,或者说是睡着了,当我从懵懂中清醒过来时,我已经失去了时间慨念。
我的手机坏了,无论怎么按,屏幕也不亮,而我又没有带手表。
我又等了一段时间,觉得再这么躲在洞里也不是办法,得出去看看情况,不管是不是天灾,还是世界大战爆发,我也不能饿死在这个涵洞里吧。
我摸索着,从洞口钻了出去。
天空还是红的,但比火球在时已经淡了很多,隐约能够看到太阳,只是空气呼吸着很不舒服,好像有很多颗粒物混杂在里面,但肉眼又看不见,仿佛北方雾霾天中深呼吸一样,但是能见度很好,又没有雾气,这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是不是有什么陨石灰尘夹杂飘在空气中了,这些不明不白的东西最好少吸,我撕下了一段衣服,绑在脸上,权当防毒面具了。
我爬上了排水沟,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幕月球表面的情景。
高速公路上的车辆弯曲成一个个诡异的钢铁废物,冒着黑烟,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路边的护栏也七零八落,一段段的破损不堪,路旁的植被像是被大火烧过一样,完全碳化了。我走了几步,看到了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一具尸体,没有人能变成这样了还能叫“人”,他或者她的衣服已经烧焦了,整个呈黑炭状,倒在地上,双手僵硬的朝上伸出,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可想而知,他死前一定十分恐惧和痛苦。
可能是临死前的挣扎吧。我想。
死人我不是第一次面对,但这样惨烈的死法,我无法接受,胃部一阵痉挛,毫无悬念的,我吐了。
吐完还得走啊,我不敢朝前走,那是陨石坠落的方向,只能掉头走,希望可以早点遇到救援队。
走了几百米,我走一路吐一路,没法不吐,沿路全是烧焦的尸体,都烧成黑碳了,谁是谁都分不清楚,在高温高热下,这些黒碳状的尸体一碰就会碎成块,当然,我是不会去碰的。
吐啊吐的,就习惯了。这句电影中的台词,我在走了几公里后想了起来,我的胃一阵阵的由于没有东西再吐而抽痛,让我不得不停下来好几次以休息,不过休息几次以后,再看到这些死者的遗体,我的身体也就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应了。
我行走的方向,是朝中国西部的直辖市X市方向,在火球出现的那个下午,我正在驾车从X市往郊县的客户家赶,准备去调试我卖出去的中央空调不制冷的问题。灾难发生时,我离开市区已经六十公里左右了。
在X市,有我的父母,我没有结婚,当然更没有孩子,父母就是我的天,无论如何,我必须回去,而且X市是个大城市,即使被陨石波及,国家必然会第一时间组织救援队,我获救的希望也大得多。
我默默的行走着,时间流逝,天很快就要黑了。
我已经走很久,自己凭感觉大约有三四个小时,距离X市市区越来越近了,但是天黑以后,天上乌云密布,没有月光,我摸黑是走不了的,于是趁着黄昏前最后一点光,我在高速路边找了个支离破碎的无人货车,钻进还算完整的封闭式货箱睡了起来。
这样的环境很难让人安心睡觉,我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很久,脑子里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白天路上的恐怖景象时时出现在脑海里,又担心家里的双亲有什么不测,辗转反复,在后半夜才昏昏睡去。
噩梦连连,那个大火球好像又一次掉了下来,这回直接掉在了我的头上,我像一只蚂蚁,无助的看着那如同一个星球大小的火球压了下来,然后我立刻变成了一块人形黒碳,大风一吹,化为虚无。
“啊~~!”我冒着冷汗醒了过来,吞了几口口水,惊吓不已。正当我喘气压惊的时候,我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我大喜过望,救援队这么快就来了?我立即爬了起来,摸黑钻出货车,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脚步声来自于高速公路上,我所在位置就在高速路护栏外十几米的小路上,外面依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我凭着白天的记忆,朝高速路上摸索着走去。
走了几步,我觉得不对头了。听声音,高速路上起码有几百人在走动,却连一点光线也没有,这救援队来了远远的就应该打着明晃晃的灯光啊,这么乌漆墨黑的来救谁啊?难道救援队全是夜眼?
我停下脚步,仔细听去,这脚步声怎么有点不大对,不是正常的“踏踏”音,却类似于一步一拖的声音,这些救援队全是瘸子?
“嘶~~!”
随着距离的接近,我明显听出了脚步声中夹杂着好似野兽的低吼,又有点像人的喉咙破损,大口吸气的沙哑声,我心里有点打鼓了,这陨石坠落的天灾时刻,出现什么异象都有可能,我运气爆棚才捡回一条命,必须悠着点,安全第一。
我慢慢往后退,退回货车旁边,趴在货箱里。
这时,天空开始打雷,陨石冲击地球形成的极端气候开始发作,不一会,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咔嚓”,巨大闪电的白光照亮了大地。
我躲在货箱里,把不远处高速路上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路上全是黑压压的影子,一个挨着一个,缓慢的向前移动,这些影子都是人,或者说,曾经是人,他们还保持着人的外形,只是通体漆黑,肢体残缺不全,双眼翻着白眼,喉咙发出“吼吼”的嘶哑声,一步一拖的朝着陨石坠落的方向行走着。
我看得肝胆俱裂,这不是白天死在路上的人吗?我记得清清楚楚,这些人已经被烧成了碳,完全没有生命迹象,怎么可能还可以起来走动。这些僵尸一样的人体毫无意识,机械般的向前移动,由于天色太暗,我看不清究竟有多少这种僵尸在动,但我借着刚才的闪电,在我视力所及的范围内,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和超市大减价的人潮有得一拼。
我躲在车厢里,大气也不敢出,心砰砰直跳,手脚发软,这是怎么回事?
这股尸潮很快就到了我所在的位置,由于人数太多,高速路上走不下,很多的尸体走在路基下,我藏身的货车正好被裹在尸潮中间。
这些会走路的尸体走起来磕磕绊绊的,东一下西一下,不时的撞在货车车厢外面,发出“砰砰”的声音,不知道它们的眼睛都泛白了,怎么去看的路。
我趴在车厢的最里面,把车厢里散落的一些编织袋盖在身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车门的方向,心里默默的祈祷:“千万别进来,千万别进来。”
还好,虽然这些尸体把货车都撞得歪了一个角度,却没有一个撞进来,我紧张了一夜,根本不敢合眼,听着尸体们的脚步声不绝于耳,嘶吼声一直摧残着我的神经,我浑身冒着冷汗,躲在货车角落里,忍受着这前所未有的恐惧。
常言道,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这恐怖的时间却真他妈漫长。
这尸潮好似汹涌澎湃的江水,一波接着一波,周而复始,好不容易等到,外面声音没了,黎明的第一缕阳光也照进了货车里。
我觉得好像在货车里呆的时间比我这一辈子活的时间还长,平时玩个游戏,泡个酒吧,一宿很容易的就过去了,如果运气好有美女相伴,那更是良宵苦短。但是,躲在这尸体怪物的海洋中,一秒钟比一天的时间还长。
我侧耳倾听,外面除了风吹石头响,的确是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我轻手轻脚的匍匐到货厢门边,伸出半个脑袋向外张望。
天空中布满滚滚乌云,一线阳光艰难的穿过其中的缝隙,照亮了大地。外面已经没有一个尸体,路面上、旷野里干干净净的,只有一些横七竖八的车辆歪歪斜斜的停在路上,一些被烧焦的树木还在冒着青烟,视野里没有能威胁到我生命的东西活动。
确定没有危险后,我钻出货车。
看着这世界末日一样的场景,昨晚尸潮惊悚的一幕还历历在目,我欲哭无泪。
NMD,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多希望像《楚门的世界》里的主人公一样,有个导演突然跳出来,扬手给我一个耳光,拿着喇叭大骂:“谁找来的这个群演?一点也不机灵,赶快去换一个重来!”然后一切恢复正常,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我等了几分钟,别说导演,连蚂蚱也没有一个跳出来。
现实就是现实,没有一点幽默感。
我必须接受这现实。
现在摆在我面前有两条路,一是继续昨天的行程,向X市的方向前进。二是绕开X市,跟着绕城高速去另一个城市。
我犹豫了一下。
那些恐怖的尸潮明显不是死了的人突然回光返照恢复了健康,能够像朝圣者一样自如的向着心中的圣地前进。它们一定是在某种我不知道的东西控制下在活动,这种东西不知道喜不喜欢吃我这样的鲜活人体,如果恰巧喜欢,我该怎么办?
我朝X市的方向望去,这里离城市边缘很近了,我已经能够不看到远处灰蒙蒙的一片建筑群。
X市有几百万人口,是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如果那里的市民和昨天晚上的死人一样,受到了某种东西的控制,我岂不是狼入虎口?
等等,我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
是什么呢?
我为什么没有变?
我一拍脑袋,对啊,我没有变。为什么我没有像那些死人一样变成怪物走路?
是不是只有死去的人才会像行尸一样,而活人不受影响。
对,一定是这样,不然没法解释我仍然活生生的站在这里的现实。
照这个思路,X市离爆心有那么远,幸存的人一定不少,说不定政府还在,救援还在。
我的眼眶都湿润了,我的亲人一定还在,我要去找他们!
选择题做完了,我坚定的朝着X市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