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仆固怀恩双手握剑立于地,目光犀利。他是在等人,不是别人,而是其军的重要将领以及诸多谋士。营帐虽然不大,但是守备却很严格,外人是绝接近不了的。没过一盏茶的功夫,他要等的人全到齐了。
仆固怀恩废话不多:“诸位将军,今天我们要有行动了,休息了这么几天,该玩的该吃的,你们都尽兴了,接下来就是为国出力的时候。”金道闲笑言:“那是自然,元帅对我们这么好,我们岂会不知道,哪有不效死命之理?”仆固怀恩连连点头:“好,说得好。”
马重英亦道:“这两天我们在城里可是无欢不作,无乐不取,当然了,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这些东西,我们还要拿下长安。”田寄似有些不耐烦了:“仆元帅既然已经想好了,就赶快给众位将军下达命令吧,不可耽误时机了!”
仆固怀恩放下了宝剑置于桌上,手中操起了令牌,痛快说道:“作战计划本帅已经想好了,你们只要完成任务即可。”投降的泾州刺史高晖说道:“就请元帅下令吧,我们一定会打败唐军的。”
仆固怀恩看了他一眼,脱口而出:“此次我们攻打关中诸城主要是要依靠高晖将军,他长期驻守于关中附近,所以对关中诸城多有了解,况且如今的关中城池就是我们的下酒菜,我们的目的就是长安这顿盛餐。”众人听的喜悦,抬起了胸脯,昂起了头颅,等待着主帅的发号施令。
仆固怀恩看着他们,举起了令牌:“如今拱卫长安的还有三座城池,分别是邻近的武功,邠州,以及长安附近的奉天,其中奉天尤为重要,所以我意,由金道闲与田寄一同攻打邠州,吐蕃大将军马重英率军拿下武功,而我和其他人攻陷奉天,我们三军在长安城下汇合,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大家异口同声回答:“明白了。”在叛将高晖的引导下,敌军三路大军一路西进,毫无阻力。遇城则下,遇人则杀,血染渭水,横尸秦岭。流民乱走于荒郊,逃兵奔跑于野外,整个关中大地都乱了,天雷似也咆哮了,一场大雨不期而至。
正所谓屋漏偏缝连夜雨,渭水倒流毁田园。不见终南修道声,只闻叛贼狂笑音。
吐蕃大将马重英率军在途中遭遇了大雨,全军上下行军速度减慢。马重英看了非常生气:“你们给老子快点,要是延误了汇合时间,砍了你们的头!”
手底下副官委屈回道:“将军,天气骤变,突下大雨,我们也是始料未及呀!再加上我们脚下的路泥泞不堪,如何让兄弟们加快速度呀?”马重英甩起了鞭子:“我不管,自从我们打下武功后,你们就懈怠了,本来早点能够到达咸阳,可是你们却慢如乌龟,也难怪你们都是一些步兵,若是我们吐蕃的骑兵,早就到了,通知下去,要赶在天黑之前到达邠州,要不然军法论处。”
副官无奈骑马跑到后军,一一通知。可是尽管如此,地面上的水坑越来越多,而且雨也越来越大,不仅没有加快行军速度,反而影响了全军士气,有些唐兵干脆就不走了。此事传到了回纥军官耳中,并且下去查实了,迅速报告给了主将马重英。一听,火冒三丈,脱下了帽子,跳下了马,跟随着其他将领走了过去。边走边骂:“怎么回事,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我们的人都能走,他们这些难缠的就不可以!难道是要造反吗?”
吐蕃副将回答:“他们都是一些之前投降的唐兵,定然不会与我们吐蕃兵士一心,平日里就懒散惯了,所以遇到了如此紧急情况,故而不知所措,没有前行的意志,将军,像这样的士兵我们留有何用?”马重英也是深有同感:“说的没错,这些人就是拖我们后腿的人,要不是因为他们,我们大军的速度岂会如此之慢,就按你说的把他们杀了,用来告诫那些心怀异志的人,看看他们今后还敢不敢慢军了!”
话没落音,身边的粮草官就提醒:“将军不可因一时之怒而杀害他们的性命,要知道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人,我们不能这样草芥人命。”“你是哪的人?竟敢如此大胆?”此人回道:“回禀将军,小人是吐蕃生长的汉人,为官二十载,一直以来担任军中粮草官,大小数十战,从没有误过事,此次小人恳请将军放过他们。”
马重英感慨道:“原来你是我们吐蕃官员,不用这么客气,起来吧,虽然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是军令如山,本将身为一军之主,不能眼看着大家被这几个降兵给拖下水了,更重要的是我们时间有限,不可因小失大,全部杀了!”
最终,虽然粮草官一再请求饶恕了降兵,但是依旧没有浇灭马重英心中的怒火,一意孤行残忍杀害了近百降兵。倘若这些降兵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是如此的话,那他们在城破之前还会放下手中的兵器吗?断然不会,愚蠢的是他们忘记了吐蕃的本性,不了解敌军的残忍,更错估了上天安排的命运。
雨是从西飘往东的,风吹的方向也是如此。狭长的秦岭山脉与咸阳北原共同促成了关中地面的风雨走向,大自然是不会因为时局的变动而调整风雨雷电的。
渭河在风雨的冲刷下,流地更加湍急了,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它东进的脚步,谁都不可以。长安城中的街道行人跌跌撞撞,掩面而过。最为宽敞的朱雀大街没有一个人,只能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大明宫南边的围墙上不时掉下来一片朱红色的瓦片,摔得粉碎,溅的好远。
如今的大明宫虽然表面平平,没有乱像,但是人心早已颤动。因为随着一个个急报的传来,宫内早已起了传言,说是回纥与吐蕃诸军已经攻陷了武功,邠州,甚至连就近的奉天都已经失守了。如今的渭河沿岸,北原坡下到处是流亡的难民,随处可见的妇孺。飞龙殿里也显得十分冷清,平日里的侍女太监此刻也不见踪迹,只剩下了孤单单的皇上李豫一人。
相信他此刻的心里比任何人都着急,比任何人都煎熬。面前放着数日来的前线战报,不是投降之语,就是失城之词。李豫已经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他虽然知道可能这一次大事不妙了,但是他还在等待。
就在此刻,终于等来了他想要的结果,一个士兵百里之外赶来,说是奉天沦陷了。奉天失守了,大唐都城长安的最后一个屏障没有了,被吐蕃的铁骑踩得支离破碎。李豫还不相信,也不敢相信,接连问了好几遍,这才确认了,留给他的只有伤心,只有悔恨。士兵一直没有抬头,他害怕撞见皇上那失落的眼神。久久,李豫终于说话了:“你出去吧,让程元振进来。”
士兵转身离开,然后进来的是程元振与几个贴身大臣。看见了失落不语的李豫,程元振问道:“皇上您怎么了?没事吧?”李豫眼睛都没有转动,呆呆地说:“你看看吧。”
程元振捡起了地上的奏报,与几位大臣共同细观。这才吓了一跳,原来是奉天被敌军占领了,难怪皇上如此失落。兵部侍郎紧张道:“皇上,这可该如何是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