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转过身来，随即拉开了身后的幕布，一张众人再也熟悉不过的地图展示出来。李光弼看着众人：“诸位将军，如今叛贼渡黄河，下开封，我们该怎么办？”
右偏将回道：“史思明此次行军不同往常，以往都是攻下一城，然后一鼓作气，特别是我们据守的洛阳一直以来是他想拿下的目标，如今开封已经被史思明攻陷，他为何又停止了脚步？”
原来营中不明白者不止他一人，李光弼解释：“那好，本帅就来告你们史思明的用意，此次史思明从范阳老巢出兵，号称十万精兵，然后渡过黄河后分军四路，分别由史思明的手下四员猛将提领，定于洛阳城外汇合，
然而此次史思明亲率后军，旁有谋士严庄、田寄，骁将史朝义等人，所以攻势迅猛，一连下几城，此次能够如此轻易拿下重防的开封，都是这个昔日郭子仪老将军的死对头田寄所为，史思明也想早点攻打洛阳，但是他一军三四万人不行，所以他是在等待其他三路大军的到来，汇合之后再来攻打洛阳。”
众人听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听元帅如此一说明白了不少，那我们在这段时间该做什么呢？”李光弼手指地图：“正是由于史思明的这段时间才是我们出招的机会，我们不能等到叛军的四路大军会合之后再行动，那就晚了，所以按照我们目前的兵力坚守对抗开封叛军尚可，但是若是出动则胜负难料。”
左裨将问道：“元帅有何想法不如说出来听听。”
李光弼端正身体，目视桌下：“为了此次战役的零损伤，也是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危，我决定打开城门，提早放出老百姓，给叛军留下一座空城。”
此语一出，引起了小阵的骚动，诸位将领皆有不同看法。有的赞同弃城，有的反对弃城，认为东都洛阳不同于一般的城池，具有象征地位，如此一来不仅让皇上非常生气，而且还会助长叛贼的气焰。
而赞同的人认为，此举乃上上策，不但保存了有生力量，而且还让城中百姓免遭涂炭，更重要的是这个想法是基于客观现实情况的。
李光弼看到大家争吵的喋喋不休，喊了句：“好了，讨论到此结束，我知道我的这个想法一定会引来争议，但是我坚信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一来我们军力有限，不足以与敌人死拼，二来朝廷的援军短缺，无暇顾及，我们只有保存实力，来日与友军共同作战，抗击叛贼。”
就在翌日检阅部队时，一件事情的发生更加坚定了李光弼弃城保民的想法。没想到连日来营中些许兵士感染疾病，起初军医认为是一般的伤风感冒，没想到之后才得知，这是由于近来天气变幻多端而引发的瘟疫。
虽然范围小，可控制，但是临战前夕发生了如此之事，势必会影响军心。李光弼看到此，随即命令副官颁布了出城令，第三日率领众军出了洛阳城，城中居民也井然有序出了城，避开了战火。
整个洛阳空无一人，李光弼把城中的钱帛、粮草都一一搬走，不给敌军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直到把兵驻扎在河阳，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的地方作罢。等了一段时间的史思明终于等来了其他三路大军，一同开向洛阳。叛军非常得意，尤其是史思明认为此举足有当年安禄山下洛阳的气概。
然而当史思明进入城后，才发现是一座空城。要人没人，要粮没粮，又怕李光弼偷袭，只好带兵出城，在河阳南面筑好阵地，和李光弼的唐军对峙。
史思明占领洛阳的消息迅速传到了京城，大家唏嘘一片。都认为身为老将的李光弼此举甚是让人费解，就连与他同朝为官的许多人都不理解，宦官程元振趁此机在李亨面前进谗言，指责李光弼不作为，放手让敌军进城。
气得李亨摔了碟子：“岂有此理，为将数十载，竟然白白弃城，他李光弼是老眼昏花了吧！要是不想做这个元帅了，就干脆回家得了！”咳嗽了几声，惊吓了身边的皇后与程元振，立刻跪下：“皇上息怒，请皇上息怒，您的龙体重要。”在旁的皇后也拍打着李亨的后背：“皇上不可动怒，注意您的身体。”
李亨叹了一声：“哎，算了，生气已无用，看来朕临死前也看不到天下太平的那一日了！”李亨最后又迅速召集了大臣，与他们商议对策。面对着岌岌可危的形势，大臣们也都非常谨慎，生怕说错了什么，没有一个人能说出点实质性的建议。
其中兵部尚书说道：“皇上不必太过紧张，微臣听闻李光弼如今屯军河阳，与洛阳隔河相望，而且已经给史思明形成了干扰，弄得史思明夜夜不得安生，这足以表明李光弼还是忠心于朝廷的。”
李亨道：“这朕当然知道，李老将军为国出力数十载，素来忠心耿耿，只是这一次的作法……”户部尚书亦道：“刚才宋大人说的固然没错，李老将军值得信赖，但是为今之计关键是如何打败史思明，重新夺回洛阳？”李亨急切问道：“那你有何建议？”
户部尚书接着道：“微臣认为如今贼军窃据洛阳，虎视长安，身在河阳的李光弼由于兵力有限，所以难以给叛军强有力的打击，皇上需要从朝中派出一名威望甚重的将军主力剿灭叛贼，如此一来，再加上河阳的李光弼将军，微臣相信不久的将来定能收复洛阳，扫平叛贼！”身边的几位大臣纷纷点头赞同，李亨也觉得非常合理，乃问：“那好，依你看，朕该派何人出战呢？”
大臣们面面相觑，朝中虽然人才济济，战将如云，但是真正称得上与史思明作战的人倒还真不多见。
户部尚书竟然自信道：“微臣保举一人定能担当此任。”
“何人？”“前朔方节度使郭子仪！”
李亨一听连连称赞：“对对对，郭子仪，郭爱卿，朕怎么把郭老将军给忘了？”
还特意看了一眼身边的程元振，其他大臣也对郭子仪非常认可：“是呀，此事除了郭子仪他人怕是很难办到！”长安守将道：“可是皇上忘了，郭老将军已经被您收取了兵权，如今赋闲在家多时了，怕是早已荒废了韬略。”
李亨连连摇手：“不不不，怎么会呢？郭爱卿朕还是非常信得过的，他一心为国，终生之志就是扫荡乱贼，忠心不二，如今战祸不断，朕相信郭老将军一定会不计前嫌，再度掌兵的，朕这就封郭子仪为邠宁、鄜坊两道节度使，好了今天就到此，退朝。”
郭曜在府外喝酒时听到了史思明占领洛阳的消息，有些不了解内幕的百姓竟然指责李光弼的不是，着实让郭曜非常生气。
因为不管怎么说，郭曜一向很是尊重李光弼的。他没有当面与这些人争辩，而是迅速回家把此消息告诉了郭子仪。
恰巧郭子仪正在院中品茗，听到此消息后，略显震惊：“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这么快，看来这次史思明是在效仿安禄山呀，到头来可别成为第二个可悲的安禄山啊！”
“父亲，您此话何意？”郭子仪笑道：“虽然如今史思明高居洛阳，梦想着帝王位，但是其人太过急躁，与当年的安禄山无异，而且最为可怕的是他的儿子，安禄山在最得意的时候是被他儿子所死，如今的史思明也很难说，就从他的儿子史朝义来说吧，虽然是他众多儿子中最为聪明的一个，但是史朝义一项无主见，遇大事难决，最最致命的是他身边的一个人！”
“父亲指的是？”郭子仪目光凝聚：“昔日我的大哥，如今我的死敌，明日我的隐患田寄！”“田寄？竟然是他！”郭子仪解释道：“自从上次太原、相州之战初遇后，我亲手放了他，但是没想到此人竟然不知悔改，又躲身于史朝义帐下，而且为叛军出了不少计策，严重阻碍了我军平乱的速度。”
郭曜询问：“孩儿记得父亲曾经说过此人的一些事，但是不完整，此人为何三番五次与我唐军为敌？”郭子仪喝了一口浓茶：“此话说来已久，简单来说是为了替他父亲报仇，当年高宗皇帝误杀了他的父亲，至此他一直耿耿于怀，立誓一定要攻击李唐，以泄私愤，我从小与他生活在一起，
此人坚毅能忍，性格内敛，而且多疑敏感，心胸狭隘，可能是由于从小父母把更多的爱给予了我而影响了他，说来为父也有责任呀！上次之所以放走了他，是想着给他一次机会，也算是一种补偿吧，只是没想到……”
郭曜安慰道：“好了，父亲，你就别伤感了，也不要再自责了，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上天能决定一个人的开始，也能预见一个人的经过，但是却控制不了一个人的结局，您身为曾经的兄弟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希望他有一天良心发现，回到众人的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