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妖灵的等待
王城大道上光明愈来愈盛，仿佛天快亮了，实则天已经亮了。
一蓬蓬春日初阳的光线，带着令人觉得温暖的气息，洒下天际，仿若南海妖域边缘，那些土著民捕鱼时撒的网。晨光落下，本应令人身心愉悦，可落在金河，陈惊灵等人的身上，却并无此感。
刚刚才斩退一只妖，本就令得心神惧惊的三人，更加惶恐！陈惊灵稍稍好一些，只因先前那青色冰凉的妖血，溅在了他的脸上，奔逃了一夜的疲惫感，顿时驱走得干干净净。
车厢里的三人谁也没有说话，也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愈来愈近的妖灵倒是皆在咆哮，这也更令得众人没了说话的兴致与时间。
马车在晨光下渐渐变得清晰，至少，比还有半里路程的王城边城高楼要清晰很多。周遭的兵俑亦变得清晰起来，它们身上那些符文封线与初阳洒下的光线融合，显得分外明亮。
三人无心去看这些，只是或凝神静心驾着马车，或目不转睛盯着后方那随时都要扑将上来的妖灵们。
三人已然确定，自己身上并无任何可以驱退这群妖灵的宝物，所以，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边城高楼之上。金河只道，在那座高楼之上，至少有数名五斩以上的斩妖师坐镇，甚至还有可能有一名七斩的大宗师存在。
只要他们提前发现这里的情况，亦或是让他们提前知晓，他们便有可能得救。
而众人此刻也差不多断定了某种可能，后面这群妖之所以不扑杀自己，并非是无法追赶到这驾马车，而是在等待。
等待那只最强妖灵！
……
第一只狰狞的妖灵，被陈惊灵杀退，而后不久，便再有两只妖灵扑将上来。苏唐依旧被吓得魂魄俱散，躲在车厢坐位下面，腿似筛糠，全身战栗。陈惊灵被冷血淋了面庞，反而变得战意十足起来，挥动短刀，皆将两妖劈飞。
他进入启灵境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虽只在启灵初境但积累的真元，却随时可以冲击中境层次。前些日子，在无忧河前山坡上，观封先生施剑，他便有种破境的冲动，只是那时需要悟剑，破境便延后了下来。
而现在，他更没那个时间去破境，况且此时自启灵初境突破到中境，也没甚用处，反而会丧失车厢后方的防御力量，令众人徒增危险。
陈惊灵没有破境的想法，只是静守本心，不散丝毫精气神地望着后方，望着后方那团仍旧笼罩在黑夜中，如同黑夜影子般的妖物。
一大群妖物聚在一起，熙熙攘攘，仿若一体又能随时分开。
凝视着如同一尊与黑夜黑暗融为一体的妖物，陈惊灵那凝重的神色缓缓消褪，面庞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而平静，毫无疑问是陈惊灵身上最显著的特点，不管是在无忧镇内，还是后山打猎时，他的平静总会出现，特别是在遇到危险之时。
实则，以陈惊灵的年纪，根本不可能拥有像他现在所展现的这种平静。这种平静，就如在血腥战场上厮杀了无数年，从而养成的一种自然而然，面对一切血腥恐怖都面不改色。
这种平静，亦像是习惯且攀过了无数座高山险峰后，无论再见到任何绝峰都不会动容。
这种平静，如见惯生死，看破尘世的垂暮老者，在即便面对步入青冥最深处，即将化为尘土时的那种淡然。
就连陈惊灵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份平静淡然，究竟是何时养成？亦或者，从始至终都藏在他体内，只是未被发现？
不管因何，他这份平静在此刻显现出来，便尤为难得与可贵。
即便先前，他面对这群妖时恐惧了，但当他适应了这种恐惧后，便自然而然平静了下来。如此，更为难得！
右手握住的短刀更紧了两分，这不是紧张，而是面临大敌时应有的全力以赴。
咵咵！
有巨翅迎着狂风展动的声音响起，视线还未触及到巨翅与掠来的妖灵身上，陈惊灵耳朵轻微动了一下，手中的短刀便是迎着风，劈着浪，猛地斩了出去。
这一斩伴随了极少的真元，也是陈惊灵只能够一次性调动的极少的真元。或许那只扑将而来，长着双翅的妖灵实力太弱，境界太低，竟被这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狠辣全力以赴的一刀，给生生劈飞开去。
如最先迎来的那两波妖灵。
劈出这一刀，陈惊灵面庞上有细密汗渍渗出，右臂轻微颤抖，显然威力并非奇大的一刀，也令得他很难支撑。
紧接着，再有一只掌爪锋利如刀，身躯如猿的妖灵扑了过来，被陈惊灵斩飞之后，终于是耗尽了他启灵初境所有的真元。他如一名沙场战士，扑杀了敌方数十人后，终于是精疲力竭，再无一战之力。
他气喘吁吁地坐在马车角落中，以手拄着刀，以身靠着木板，脑袋触在马车内壁车板上。他没了力气，但他仍旧以视线余光，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些随时将要扑上来的妖灵。
……
踏风驹也快要累瘫了，速度已经变得极为缓慢，此刻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的金河，只能以手触着皮开肉绽的马臀，输送着自己体内的真元。
而饶是这般，踏风驹的速度仍旧很慢。在它的皮毛下，都开始快速渗透出一颗颗细小的血珠，两只原本神异的双眸上布满了血色丝线，如一颗布满天然纹路的血宝石。
它的双足变得沉重没有规律，让人觉得它有可能随时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金河此刻也没有再继续输送真元，更放弃了操纵缰绳，而是钻入马车车厢，来到了陈惊灵与苏唐身旁。
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剑，长剑藏于鞘却仍旧有一股无法抑制的紫气，透过剑鞘淡淡传出。陈惊灵只是一瞥便瞬间断定，这柄长剑绝非不凡，远比镇上那铁匠铺里铸造的兵刃，好上百倍！
“他们究竟在等什么？”陈惊灵很疲惫又很虚弱，能够以启灵初境的修为，连续斩退数只妖，也着实可以看出他真的已经尽了力了。
他望了望那紫色长剑剑鞘，又看了看金河的面庞，仰着头低无力问道。
“命令。”金河如先前陈惊灵那般，神情专注地望着前方。听闻陈惊灵的问话，他只回答了两个字。
“那只最强妖灵的命令？”陈惊灵虚弱的面庞上闪过一丝惊讶。
金河没有回答，无声便是默认。
“可那只最强妖灵，此刻在哪儿？”苏唐见金河过来，心中稍定，露头问道。
“你的感知力那般强大，莫非无法感知到？”金河没有回答，倒是陈惊灵有些不悦地呛声道。
苏唐看出了陈惊灵的不悦，也知道他为何如此，但他没有觉得任何尴尬，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而后道，“此刻我心绪大乱，精神溃散，别说感知那头最强妖灵的踪迹，就连感知力都无法精确操控。”
“胆小鬼。”陈惊灵嘲讽一句，然后眼睛一阖，不再说话。而苏唐耸了耸肩，也并不再多说什么。
他因为没有像陈惊灵那般出手退妖，虽其间受了些惊吓但体力还算完好，现在有金河这名修行者在旁，他的恐惧倒也少了一些，手里不知在何处寻了根木棍，警惕地望着后方，作势欲打。
……
金河的猜测无错，那群妖正是在等待那只最强妖灵的到来。只是过了这般久那只妖将还未到，这令得金河三人疑惑不安的同时，也令得那一群按捺多时，心中早已燃起血火的妖灵，难以忍受。
妖将大人到底去哪儿了？
在红鹰岭山壑之间，突然闯来一群修行者，战斗力极强，刚一出手，便横扫大片妖灵。最强的妖将闪电出手，高阶妖灵亦出手辅助，以着极短的时间，便令得八人丧失了战斗力。
而妖将感知力亦很惊人，虽然无法与苏唐那天生变态的感知力相提并论，可身为七品妖灵，将级封号的他，自然清晰地感知到了小道上的三人。
而后，他便下了命令，遣了数十只妖灵来追捕他们。
但同时也下了一个命令，那便是不准杀他们。
这群小妖并不知晓妖将大人为何要下后一个命令，这些可恶的修行者一旦遇到，不是最好杀掉么？为何只追不杀？
可他们疑惑，却也只能闷着头疑惑，万没有去询问甚至质疑的胆量。
而他们，则领了妖将大人的命令，追杀金河三人而来。
……
时光回溯到很久之前——西川刚刚释放出乾宫信号烟花前后。
西川八人，在红鹰岭深处一片山岭沟壑之间，发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山洞，如这样的山洞，在整个山岭之中多如牛毛，但西川却硬是凭借着直觉，毫不犹豫地一步踏入了这个山洞。
而后，西川并不觉得意外地遇到了一大群妖。
而后他们便开始屠杀。
直至那只七品妖灵出现。七品妖将配合几名六品五品，只一个回合，便将八人瞬间重创。西川毫不犹豫地启动了一张七阶真符，同时也认定这张真符，只能够困住这只强横的妖将而无法斩之，所以毅然决然地释放出了烟花信号。
而那只妖将，在感知到了这张真符威力后，便知晓其威力，而后飞快的下了两个命令，便就这样被真符封住。
至少，半个时辰之内，他无法破开这道真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