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忘川的河水,本是漆黑如墨,那岸上来的彼岸花,也朵朵摇曳。细细的花瓣如同新房的红丝,精致勾勒,只为那一夜的芳华。西楼取忘川河水三升,加上彼岸花的花蕊三两,配上疏兰三钱,用冥界的狱火烧了三百年,每一年都换一次水,花,然后密封三百年。最后出了三壶的惊柔,透着晶兰色,带着苦涩,冰凉入骨。
“我不喜欢你的酒,可是我却停不下来。”
“这是第二壶了,我这里只有三壶。等你更需要的时候再来找我可好。”
水玉见到西楼的时候,西楼在祁连山,说是为了找一味草药酿酒。大雪纷飞,铺天盖地的白色席卷着整个世界,水玉没有说话,一路跟着西楼在山上走走停停。最后找到了那株看起来丝毫不起眼的小草。水玉不认识那株草,西楼也没有想说的欲望,他们似乎像是默契的保守着一个秘密,水玉眉头一直没有松开,她不喜欢西楼现在的样子。
浅溪,西楼酒馆。西楼和水玉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上,西楼看着水玉喝酒。青娘靠在二楼的栏杆上看着下面的两个人,除了刚才的两句话,他们没再多言。
“惊柔,你非要知道那些东西吗?”西楼罕见的没有平时的玩笑,面具上的黑色彼岸花在略显阴暗的房间里更加的隐晦。那身白衣则是越发的醒目。
“是,这世间不都一样吗?活着为了隐藏秘密,死了为了解开秘密。”
“也好,因果报应,总得应验不是。”西楼笑了,笑声里多了些苦涩,和青娘似乎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的东西。了,看着东边的方向,勾了勾嘴角,西楼,也该你出场了。打了个哈欠,躺在床上开始睡觉,三日后才是真正的战场。
第六章
水玉慢慢的起身,转头看向了二楼的青娘,展颜一笑。青娘很久之后才明白,那个笑容是一种羡慕还有些许的同情。水玉回头看向了西楼,隐在暗处的西楼,那张白色的面具上玄色的彼岸花更加的明显,此时在微弱的烛火的照印下显得有些诡异。
西楼站起来,对着水玉点头,示意二楼,水玉跟上。青娘看着他们经过自己身边,然后西楼快速出手双指轻点青娘的额头,青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倒了下去,水玉双眼一眯,没有说话。西楼伸手轻轻接住,送回了房间,才带着水玉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进门,西楼单手起势,布下结界,慢慢的摘下面具,回身。水玉叹了口气,千万年间,水玉还是没有适应那张冠绝三界的容颜。
“惊柔,这一次解开所有的封印,不仅仅是要你做出选择,还要承担后果。”西楼缓缓开口说道。
水玉浅笑,眼里终于有些神采,垂眸,复又抬起,“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天命,我接受。”
西楼上前,闭上双眼,而又睁开,水玉看到了三界中让人最平静的眼神,这种感觉很久没有人给过自己了。慢慢的闭上了双眸,水玉站着,任由西楼的双指轻触自己的眉心,然后感到丝丝的凉意进入身体,刹那间一片的混沌。指尖慢慢的散发出淡青色的光圈,然后渐渐的扩大,慢慢的笼罩住了整个身体,西楼皱眉,光圈又一次的扩大,覆盖了整个房间。顷刻间,西楼使用的灵力已经是千百年间的最大化,而那股青色的气流似乎在水域的体内久久徘徊,不愿离开。
西楼叹气,闭上了双眼,轻启朱唇,“天地成一,万物由我。以吾知命,破汝之谏。开。”刹那间光华增强,淡青色的光芒笼罩了整个西楼酒馆。然后又慢慢的缩小,回归到西楼的指尖。西楼后退几步,稳住了身形,头上是细密的汗。抬眼看着水玉,知道接下了就只能水玉自己醒来了。
一片空白,水玉感觉自己昏昏沉沉,睁开眼睛的时候是一片大海,脚下的海水,波澜不惊,水玉轻触一下,然后掉入。恍然间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然后水玉像融入海水中一样,看着曾经的一切,任由身体在水中沉浮。
那是年轻时候的水玉,人间,受伤,然后意外被一只魔物救了,水玉知道他叫离镜。三个月,水玉死乞白赖跟着离镜,他们一起走过了许多山川,救了人,打了妖怪,还喝了酒,然后一日的清晨,离镜消失了,没有任何的只字片语。水玉在之后接到了父王的信,魔界来袭,速归。水玉不甘心,在原地等了三日,直至龙王太子亲自来,把水玉带了回去。
龙族擅战,一直是天界的保护者,而龙族万年才出一只银龙,那是战无不胜的神话,而水玉则偏偏是那只银龙。没有任何的选择,她的出生就决定了她的命运,所以她也不曾逃避。披甲上阵,身下的斩龙赫赫威风,龙啸千里。
水玉知道,那一刻水玉是有生以来最气愤的一次,看着对面那个身着黑金战甲的人,稳稳的坐在高椅上,和一旁的人耳语了几句,便要离开。水玉终究是没有克制住自己,骨鞭顺势而出,身下的斩龙呼啸而过,银龙一出,谁与争锋。
离镜一顿,身下的椅子早已碎成了粉末,鬼车如期而至,魔兽鬼车,十头,大凶之兽。水玉用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缓缓问道:“理由?”
“没有。”离镜避开了水玉望过来的眼神。
那日的一战,后来的人说,史无前例,他们第一次看到银龙的真身,银色中,那一点的玄色微不足道。没有意外,魔界暂时退了兵,因为魔界圣尊受伤。
海王宫,水玉呆呆的坐在床上,她现出真身,伤了离镜,可惜,那是离镜主动的,离镜一直在躲避,直到被水玉的前掌拍向了胸口。三日后,水玉还是离开了,凭着一身灵力,伪装进入了魔界大军的地盘,接近大帐时,还是被发现了。
“公主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一身玄色的长衫,上面是银色勾勒的山川,一张妖孽的脸,和那天界的第一美人南阳比起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魔界大祭司,非烟。
水玉凝眉,侧身,随时准备战斗。一颗心咚咚的跳着,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大祭司,圣尊请这位姑娘进去。”非烟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然后看见非烟皱了眉。然后转身,走了过去,不知道在那个戴着面具的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就那样的离去了。
“请吧。”那人伸手。
水玉一心想着离镜,没顾得及管他,匆匆进了大帐。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和脑海里那张脸重合,然后看见了那深深皱着的眉头,强忍着体内的沉痛。离镜还在昏迷中,却很是痛苦。
“给我一只碗。”水玉没有回头,她知道后面有人。
“好。”声音清冽,然后很快给水玉递上了一只银碗。
水玉接过,用手指在右手划了一道,然后便有血往外流了出来,银色的碗里,红色的血显的格外的鲜艳。“出去。”水玉看着那半碗血,下了命令。那人一笑,也不反驳,转身离开。
水玉慢慢的坐下,看着离镜,“这一次,我们都还清了。”说完,拉开了领口,心头血,那才是真正的疗伤圣药。看着离镜嘴角那一点点的血痕,水玉还是笑了,把头慢慢的趴在离镜的肩膀上,片刻,起身离开。出了大帐,回头看见了一侧的面具人。
“好好照顾他,别告诉他我来过。”
“呵呵,公主,这三界,唯有公主的心头血能救他,我说不说又有何意义呢。”那人笑声让水玉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
“那就告诉他,一切都结束了,若再来犯,我必诛之。”没有回头,望着前方,告诉自己,所有的过往不过是一场游戏。
魔界退兵了,水玉在龙宫待了整整三个月,然后还是被一封信打破了平静的生活。
人间,不归楼。水玉坐在靠窗口的座位上,看着窗外。对面的人沉闷的喝着酒,一言不发。
“我没有时间陪你耗,你找我干嘛?”水玉出言不善,没有一丝的客气。
“谢谢你救我。”
水玉握着手里的杯子,差点捏碎。“还债?我们两清了。”起身,正要离去,手被拉住了,那种暖暖的感觉最终是触动了水玉心底最柔软的一部分。
“魔界出了乱子,我并没有向天界动兵,我没有不辞而别,我是被非烟强行带回去的。我去找过你,看见你被龙王太子带走。我没有想过骗你,我怕你接受不了我。”离镜低着头,轻轻的说着。
事情有时候就是那样的奇妙,世间最不该相爱的人还是相爱了。可惜,事情有时候就是那样的顺理成章,因为纸包不住火,龙王知道这些后,天帝也知道了。
“按我说的做吧,柔儿还小,总要给机会的。”平静温和,那是三界的王者。
“父王,找我有事吗?”水玉在龙宫的正厅里,独自站着。
座上是依旧神采奕奕的龙王,“柔儿,父王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一直是掌上明珠,我知道,有些事不能强求。父王知道,你和那魔界圣尊的事情,我要给你幸福,所以你走吧,别回来了,走的远远的。”低头,握拳,痛心疾首。
水玉上前,跪下,“父王,您不要女儿了吗?”
龙王抬头,而又地下,想要伸手,却又放下。水玉看见了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男人,哭了。
“父王,女儿哪里都不去,不能因为女儿的事,牵扯到整个龙族。”水玉知道事情有一天是瞒不住的,她甚至想过无力反坑,可惜她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看着父王的眼泪,她终究是狠不下心。
“父王不想让你后悔一生,你若不走,便让他来吧,父王虽然老了,但是替他拔去魔根,让他成为龙族的能力还是有的。不知道,他可愿意为你放弃那个高位。”龙王看向水玉,双眼微微的眯着。
水玉浅笑,点了点头,她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离镜,你可愿意?”水玉笑问。
离镜皱眉,“柔儿,我不在乎那个高位,可我也不想成为任何人,无论我在哪里,我都是离镜。”离镜没有告诉水玉,抽去魔根,他必死无疑,他知道龙王骗了水玉,可是,她不想看见水玉在他和整个龙族之间为难。
“你还是更爱你自己。”水玉离开了,在龙宫生气。
“柔儿,要不要吃点心啊?”龙王太子笑着进来,手里端着东西问道。
水玉看了一眼,转过身去。
“哎呀,我的好妹妹,不要生气了,哥哥来帮你想法子的。”轻笑着,把水玉的身子扭正。
“什么法子?”水玉一脸的不乐意,可她还是不想放弃让离镜成为龙族的想法。
“你约他出来,然后把他定住,让父王来就好了。多简单。”
水玉翻了白眼,“大哥,他是魔君,你以为是说定住就能定住的。”
“哎呀,急什么,看这个。”龙太子手里的东西让水玉一惊。
“噬魂?你怎么得到的。”水玉瞪大了双眼。噬魂,三界中的至宝,能困住所有的生灵,上至天帝,下至凡人,更不要说是离镜。
“这会不会……”水玉有些为难,她终究不想用强迫的法子逼离镜就犯。
“等他成了咱们的人,直接拉他成亲,然后东方,生孩子,他还有什么好生气的。”龙太子笑嘻嘻的说着。最终,龙太子是被水玉撵出去的,水玉羞红着脸,握着噬魂。
没有任何的防备,一切像排练好的一样。可惜,水玉没有看到离镜成为龙族,因为在她把噬魂困住离镜时,她失去了整个世界。天昏地暗,再一次醒来,水玉安稳的躺在自己的床上,脑海里一片空白。
三千年,水玉修炼,迎战,忘记了一切。可惜,命运还是把该来的带来了,身为银龙,必有天赋。修炼途中受阻,水玉才隐约感到了有什么东西封在体内,而自己丢失了一部分的记忆。她找过父王,无果,父王说许是水玉太急了。所以水玉来到了三界交叉口浅溪,来到了西楼。很早就听说过三街交叉口有一家酒楼,名唤西楼。老板只听故事,只收命,可是老板能帮你召回最美好的记忆。
一切尘埃落定,水玉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泪水还是流了下来,她想起了一切,可她也失去了一切。
“惊柔……”西楼再一次戴上了面具,轻轻的唤道。
“后来呢?”水玉低着头,任由泪水肆虐。
“后来,后来便是另一个开始了。”西楼慢慢转头,看向了窗外。
夜晚,来的似乎有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