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黄瓜没有回来，待在中心医院给未来的岳父献殷勤。黄瓜说他买彩票中了大奖，奖金不少，天降横财，失去了人生奋斗的目标。但是黄光是一个有理想的人，想用这些钱搞创业，但是创业不是那么好搞的。黄瓜一直待在家里看书看电影，希望能获得一些灵感。我这种穷人也没资格指责他不出去工作容易坐吃山空之类的话。
我一个人睡觉，做了一个噩梦，但是具体的内容我不记得了。
早上醒来依旧去中心医院。医院门诊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一行大字：医药代表禁止入内。我不禁想起我当年工作做医药代表的那段日子。
我在中心医院的神经内科和精神科都有个临床试验的项目在做，与神经内科的欧阳医生和精神科的霍香主任算是比较熟。来到精神科，听到护士站那边说科室住进来一个非常奇怪的病人：病人明明是个人，可是发病之后突然变成了一个娇娇弱弱的女生的声音，而且自称是一个女人，被人杀害了，要求报警去抓这个凶手。
这个病人的住院病历写得非常详细，我借着工作便利，调出来仔细看了两遍，里面事无巨细地记录了病人的所有话语，有些人物恰巧我认识，我对这个病人更加感兴趣。为了保护病人隐私，我用外号来形容这个人，就像之前用美杜莎三个字形容那个女演员一样。
病人叫金圆通，男，三十五岁，但是他现在坚持认为自己是一个叫董小芝的女人。我站在董小芝的角度来交待这个事情的始末。
江城中心医院附近有一家胡记饭庄，因为物美价廉，环境卫生，服务态度好，所以生意不错，医院的人都喜欢去这里吃饭。在胡记饭庄的隔壁，有一家旅馆，名叫如归。这旅馆规模不大，由一家三口来维持运转，沾着胡记饭庄和中心医院的光，来住店的人也不少。老板和老板娘育有一女，名叫曹诗经，大学期间谈了一个男朋友，叫钟奖。钟奖宣成功自己是一个民谣歌手，浏览祖国大好河山，寻找创作灵感，来到江城邂逅曹诗经，便认为自己知道了人生中奋斗的目标，曹诗经是他永不枯竭的灵感源泉。
曹诗经也喜欢钟奖这个浑身爬满艺术细菌的游吟诗人。钟将随身背着一把木吉他，弹奏技术水平不错，蹲在天桥底下弹唱卖艺一天也能挣不少钱。曹诗经的父母结婚非常晚，在四十多岁的时候才生下曹诗经，对她宠爱有加。老夫妻俩钟奖虽然为人轻狂，但是本性忠厚善良，跟女儿可以凑成一对。知道钟奖家中再无亲戚之后，便意图招赘，让钟奖做一个上门女婿。自家这个小旅馆也可以托付给他，当做日后的一个经济来源，钟奖若有一天才华得到施展，走上职业歌手的道路，那再另说，起码目前可以解决生存问题。
在毕业之后，曹诗经来到一家外企上班，但是她做的是最基础的岗位，与臆想中的意气风发的白领丽人的生活大相径庭，不由得心生不满。钟奖抛弃了自己的艺术梦想，安安心心地维持旅馆的运行，闲暇期间才在门口弹吉他，招揽一些有以抒情怀的住客。二人感情稳定，便去民政局登记领证结婚，酒席摆了十来桌，多是女方的亲戚，男方的亲朋友只有他那几个玩音乐的朋友，包括在柳叶刀酒吧吹萨克斯的金老大，和酒吧老板江小鱼。婚后，曹诗经的父母回农村老家下棋养鸭打牌养老，小两口过二人世界。
曹诗经的艺术气息很快被工作和生活的压力磨灭，眼瞧着周围同事出入高档场所，往来皆是英文，外出代步有豪车，难免羡慕，回家看到逐渐泯然众人矣的钟奖，不由悲从中来，曾经的文艺女青年怎么就变成了为柴米油盐操心的女人！
中心医院是全市最好的医院，周边的旅馆酒店也越来越多，钟将的经营思想落后，有点跟不上时代，很快就门可罗雀，生意惨淡，日夜发愁，曹诗经抱怨的话便跟着多了起来。钟将不以为意，一笑了之，对曹诗经的不依不饶置之不理。话说起来，也得怪自己没有本事，不然让曹诗经天天坐在咖啡馆读诗该多好。
有一天，钟将的老朋友金圆通前来投宿，钟将惊讶地问道：“金老大，你不是有地方住么，怎么要来旅馆住呀？”
金圆通叹了口气，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女朋友的老妈得了癌症，在医院里治疗，我没什么积蓄，我女朋友把家里的老房子卖了当做医药费。因为病人病情严重，我也来帮忙在医院照顾。医院里没地方住，我住的地方离这太远了，不方便，只能就近找个旅馆啦。知道你在这开店，就来投奔你。”
钟奖还没有开口，曹诗经就说话了：“这样子啊，我明天也去看看嫂子。只不过最近我们这生意太差，成本又高，不太好做，所以，这个房租嘛。。”
金老大忙掏出身份证和钱包说道：“房租照付，不会白住的。”
把金老大安置好，钟秋看到曹诗经拿着一张银行卡发呆，就问道：“看啥呢，一张卡看得这么入神。当年你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也没这么聚精会神吧。”他看到这张卡是光大银行的卡，但是自己和老婆都没有广大的卡，又问道：“你捡的啊？谁的？”
曹诗经悄声说道：“是你家金老大的。你看到他钱包没有，几乎都没什么现金，估计钱都在卡里头。”
钟秋看到曹诗经不怀好意的眼神，说道：“你想做什么？这是我兄弟的卡，我得还给他，给我。”
曹诗经一咬牙，说道：“你把他当兄弟，他把你当兄弟么？当初我俩结婚的时候，他送的多少人情？比我农村家七十岁的三叔公还少，我当时就忍着没说。现在咱们家经济状况不怎么样，生意不好做，我打算着把店面装修一下，可是没资金，我在公司里也攒不到多少钱。要不我们现在从金老大的卡里拿上一点，先不告诉他，等我们生意好了，再还给他，怎么样。”
中秋大惊，说道：“这不是偷吗？”
曹诗经不满地说道：“别说得这么难听，以后还是还他的，又不是不还。再说读书人叫什么偷？那叫窃。。你看，我跟你结婚，家里没找你要一分钱彩礼，新房酒席什么的，都是我家一手操办，连蜜月旅游什么的都没有，我还不是一句话没说，现在为了咱们以后的生活，先暂时借一点。要是生意一直这么差下去，我们还怎么活，我知道你的歌写得好，但是没有人赏识，也不指望着这个挣钱。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没有吧。以后咱们生孩子了，奶粉钱，幼儿园都那么贵，总得提前做个准备。”
钟秋一时哑口无言，知道曹诗经无怨无悔地跟了自己这么久，自己的确没有做什么事情，可是让自己“窃”朋友的钱实在做不到，他说道：“那是金老大给丈母娘治病的钱啊，我们怎么能拿。”
曹诗经牙齿咬着下嘴唇，几乎咬出血来，说道：“我们又不是全拿，只拿一部分。他女朋友倪冰，我也认识，她老妈肺癌晚期，活不了几天了，那些钱他也用不完。等会儿我去取一些钱，回来后告诉他卡掉了，让他赶紧去挂失，这样也不会疑心到我们身上，等我们装修完了，生意好了，再偷偷把钱打到他卡上，当时还钱，我不是那种偷东西的人，现在不是没办法嘛。如果你能有别的方法搞到钱，我也不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法。”
钟秋迟疑不决，说道：“就算这么干，你也不知道密码啊。”
曹诗经自嘲一笑，说：“我能够靠听输入密码的键盘声音判断出他的密码。。”
钟秋本是厚道人，知道此举不妥，但是又劝阻不住曹诗经。正在犹豫，金老大下了楼，走到前台对中秋说道：“现在都是倪冰那边的人在医院照顾，我晚上再过去替班。走，请你喝两杯。你结婚后，咱哥儿俩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这金老大当初跟中秋是同班同学，他召集一帮朋友组乐队。众所周知，一般不出名的乐队都是赔钱的。但是金老大痴迷不悔，把自己的房子都搭进去了，最终也没闯出什么成绩，但是依旧觉得很有成就感，因为他借着表演的机会认识了现在的女朋友倪冰，算是人生一大收获。现在乐队散了，金老大平常在柳叶刀酒吧吹萨克斯，有时候跑到出殡队伍里给人吹唢呐吹丧乐挣钱零花钱。
如归宾馆在大楼的三楼和四楼，一楼是水果店，二楼是网吧，往上是居民楼，楼下附近有很多小吃店。曹诗经心中暗喜，这样子一来，金老大发现自己的卡不见了，肯定以为是吃饭的时候弄掉的，而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钟秋和金老大正准备下楼，突然从步行楼道处传来一股浓浓的黑烟，看到窗外火光一片，有人大哭大叫的声音从网吧那边传来：“火灾啦！救火啦！”
火势凶猛，浓烟和烈火迅速蔓延到宾馆，钟秋大惊，让曹诗经和金老大赶紧走楼梯下去，然后他去叫房间的宾客。好在如归宾馆生意差，住的人不多，今天只开出三四个房，有一个房里住着一对看起来非常年轻的情侣。钟秋带着他们一起跑，来不及收拾财务，直往楼下飞奔。万幸宾馆附近有个消防大队，迅速过来将大火扑灭，没有造成人员死亡，但是有几个人烧伤了，就近送到中心医院急诊。唯一糟糕的是金老大，他被浓烟呛着了，走路太着急，被曹诗经绊了一跤，摔倒昏迷不醒。
夫妻俩也把金老大送到医院，但是金老大昏迷了好几天，医生说金老大被浓烟触发了哮喘，幸好送来得早。三天后金老大才醒，但是醒来后言行举止如同娇羞女人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