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翊风领着云易川继续沿着山间小路向上走,这山路极为陡峭绵长。宋翊风本是修行之人,呼吸均匀,面不改色。反观云易川,已经累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小脸通红,满头大汗的说:“我的天呢,从来没上过这么高的山,累死我了。”一边说一边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大师兄,咱们还是别走了,你直接踩着剑带我飞上去多好啊。”
宋翊风向山顶眺望,隐隐约约能看到山门了,再看云易川已经是精疲力尽,“如果实在坚持不住,就歇一会吧,但是让我御剑带你飞上去,却是万万不可的。”
云易川大为不解的问:“那你们学御剑飞行有什么用啊?”宋翊风耐心讲解道:“小师弟你有所不知,修真之人,重在资质,其次是体质,若是体质差,就算修炼再厉害的法术也是无济于事的。”
宋翊风看着云易川细心听他讲解,同时呼吸也渐渐平稳,微微一笑继续道:“所以入门功课,便是昆仑弟子必须每天清晨都要走这条山路的,之后还会担水走山路,再后来要规定添满一缸才算入门功课完成。”
宋翊风介绍完最基础的功课后,已经是目瞪口呆了,云易川呆滞的沿着山路上下打量,上面隐约间刚看到山门,下面已经没入云端,深不可测。“每天清晨要走这么高的山路,还要担水,以后居然还要给水缸添满才算功课完成。”
云易川吓得头脑晕眩,蜷缩在石阶上嘀嘀咕咕。宋翊风见状诧异的问:“害怕了?”云易川抱膝点了点头,心里估摸着大师兄会嘲讽自己的。但宋翊风却没有责怪他,而是谦和微笑道:“其实小师弟你已经很厉害了,记得我小时候上山拜师寻仙,自小就体弱多病,还没走到一半,就已经筋疲力竭了,当师父告诉我入门功课要比登山路更加严格,吓我的险些尿了裤子.”
“咯咯。。啊哈哈”云易川听到这里开怀大笑。
宋翊风之前见云易川眉宇间有一丝戾气,恐怕因为澄瀚村一案让云易川小小年龄的心里就有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宋翊风自嘲也是有意让云易川转移注意力,见云易川与自己颇为投机,便想让他心放自然时开导他,遂面带笑容继续说:“人生在世,苦痛远多于欢乐..但人..至少可以选择生死。换个意思来讲,活着,虽然令人感到痛苦,然而美好之事,却唯有活着,才能经历。”
云易川听罢,心中一番起伏,这句话的意义,无非就是劝诫自己人生道路上,痛苦远多于快乐,但快乐之事,却只有活着才能看到,才能经历,所以自己要坚强的活下去。云易川偷偷的看着宋翊风,这话分明苦涩至极,却是宋翊风笑着说出来的,在这个男人的后面,是否也有与自己一样的经历呢?
“那。。人死,是不是就可以一了百了了?”
宋翊风听了云易川嘀咕出的这句话,手心握着的小手又紧了一分,“为何会说出这番话?”
云易川徐徐讲道:“我记不得我爹娘是谁,直到我对这个世界开始有了意识,睁开的第一眼,看到的,确是一个九尺高的汉子。后来我就跟着他,他在百万军中,冲锋陷阵时,我都会抵着盾牌,冒死跟在他的后面,我当时虽然害怕,但我更害怕的是,我的世界从此没了这个人。对这个人的依赖,远超过任何事物,包括自己的生命,因为他就是我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他也曾打过我,骂过我,甚至抛弃过我,可我不能自暴自弃,没有了他,我感觉整个人生都陷入了黑暗,我见过杀场上太多太多的死亡,王老六也是人,他也终究有这么一天,后来我想保护他,他却说我是一个小疯子,他虽然这么说,却激动的热泪盈眶,反而承诺保护我,是他一生的职责。他放弃了军队,离开了凉州,从此带着我浪迹天涯,最后回到澄瀚村的时候,我才明白,他说过的话:“澄瀚村是我的家乡,流浪这么多年了,是该过好日子了,这便是家。”说到这里,云易川已经成了泪人。
“其实我当时想对他说,自打他喂我干粮的一刹那,我就认定,他就是我的家!”
宋翊风不会追问云易川口中叙述的他究竟是谁,但听起来也是个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汉子。
“那他.”宋翊风问。
云易川苦笑道:“死了。”
“在两天前,澄瀚村,死的。”
宋翊风突然感觉自己脸上的神经都在抽搐,他连忙劝解道:“小师弟,不要觉得人死后,就可以一了白了,你周围的人都会为你感到遗憾,为你牵肠挂肚,为你肝肠寸断,人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这么活下去的理由是自私的。就算你现在心灰意冷,想离开这个世界,但你可曾为别人考虑,你知道吗?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都会为你伤心!即便是你所说的他,在下面都不想看到你现在这样,所有的人都希望你能勇敢的活下去,家,永远都在,这座山峰,琼华峰,其实就是你的家。我之前就说过,痛苦不是自私沉沦的理由,只有活着才会经历更多美好的事物。”
宋翊风祭出仙剑,横握在胸前,他凌然道:“保护,不是随便说说那么简单,唯有握紧手中的剑,方能保护自己珍惜之人!”
“我相信你是个外稚内聪的人,我所说的话,你应该明白。”
云易川没有答话,只是向着远处的苍岚,慢慢向上走。
再从头,有多少美好,不放手?
宋翊风也不紧不慢的跟在云易川后面,良久良久后,云易川停下脚步,回头对着宋翊风说:“谢谢大师兄,我明白了。”
看到云易川眼神恢复坚毅的神色,便问:“我所说的这些,你明白了吗?”云易川点头说:“嗯,明白了!”拍了拍屁股,一股烟的往上跑。
传授入门功课,就是让弟子锻炼身体的同时增强意志力,解开自己的心结,免得日后修行法术,参悟道法时走了弯路。宋翊风看着云易川的背影,不由的勾起曾经自己拜师的画面,苦涩一笑,摇了摇头道:“果然还是个孩子啊。”说罢,便跟了上去。
云易川擦了下脸上的汗珠,松了口气说:“唉,累死了,终于到了。”过了山门后,便是颇为平坦的石板路,沿着青石板走便来到一片颇为宽敞的环形广场,这广场呈八卦图的形状,阵图中央漂浮着一颗泛着湛蓝色的光球,光球上萦绕着一层淡蓝色的水汽,在阳光的映衬下,周围便泛起五彩斑斓的光环,远远望着,煞是好看。
那光球漂浮在八卦阵图中央,时而光泽暗淡,时而光球扩大数倍,光芒万丈。云易川好奇的问:“大师兄,那颗发光的珠子是干什么用的?”
宋翊风介绍说:“我正要跟你说这个呢。”
“西北荒漠,本是凄凉之地,灵气稀薄。昆仑山脉雄踞西北万年之久,这使得天地灵气受三界天的庇护,得以长存,昆仑山吸收了万年的日月精华,灵气愈来愈强,尤其是昆仑七峰的灵气旺盛极佳。昆仑派之所以分为七峰,是因为各峰都各自蕴藏着一种极为纯正的属性灵气,你眼前所见的光球,便是蕴藏着碧玉峰大量的水属性灵气的灵珠”
云易川一听到水灵珠,忽地想了什么,追问道:“既然有水系灵珠,那岂不是还有土系灵珠、火系灵珠喽?”
宋翊风微微一笑,继续道:“当天地处于混沌状态,有盘古生于其间。盘古不容混沌,遂斩分混沌,清气上升为天,浊气沉降为地。盘古死后,其精、气、神分化为伏羲、女娲、神农。后世之人将三者并称“三皇”。原本蕴藏在盘古体内的“灵力”逸散,浩然无尽的灵气分解为水、火、雷、风、土五种属性的灵气散于天地之间。”
宋翊风见云易川听得极为认真,便凌然继续说:“昆仑山脉属七峰灵气最为强盛,各峰便将最强盛的属性灵气蕴藏在珠子中,便于弟子吸收补充灵气。”
云易川听到这里不禁对上古神人产生了无限的敬仰,即便是死后消散的一口气,也可化为各种属性的灵气供后世之人使用,并且每一种都隐藏着无比强大的威力,即便说劈山断河也不足为过。
“可是哪种属性的灵气最厉害呢。”云易川问道。
宋翊风说:“五种属性相生相克,谈不上哪种属性强,那种属性弱。咱们碧玉峰主修水,次修风,今日我先传授你入门法诀,你可要仔细听好。”
云易川一听自己即将能学习那些威力绝伦的仙法,自然是激动万分。
宋翊风见云易川对于仙术上到时有些急切,心中反而一忧,片刻思考后,宋翊风面带忧色的说:“昆仑派有两大镇门绝技,一以精通属性仙法而举世,二以剑术、铸剑而闻名,他日若习得两门绝技,切勿不可传于外人。”
云易川面色严肃,举手发誓:“弟子云易川,绝不将昆仑仙法传于外人,否则五雷轰顶,天诛地灭!”
宋翊风正言道:“好!”“本门已仗剑诛杀妖魔为己任,妖魔与我昆仑派有不共戴天之丑,既习了昆仑仙法,就用一身仙家正气斩杀妖魔,还天下太平。”
说到这里,云易川便内心便油然而生一种仇恨,那场惊雷雨夜,那个黑衣诡异的男人,用着诡异的法术将王老六杀害,那不就是大师兄所说的妖魔么,我一定要学仙法,杀了那个黑衣男人,为王老六报仇!
云易川想到这里,胸口的幽冥珠仿佛刺痛了自己的灵魂,那幽冥珠里仿佛有无尽的力量进入自己的灵魂之内,那种感觉,心是丝丝凉凉的,但是血液是沸腾的,狂涌的。自己手中沾满了美味的鲜血,望着眼前的滔天血海,遍地的残骸和尸体,云易川看着眼前的鲜红画面确实无比的享受,享受着那血液的滋润,享受着仇恨的洗礼..
“小师弟.小师弟!”
云易川忽然被宋翊风的话语震的清醒过来,自己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中想象着刚才的画面,那种可怕的场景,直让自己作呕,自己怎么也不敢想了。
云易川低着头拼命的想着:“我怎么会想这些东西,若是滥杀无辜,嗜血如命,那我不也是大师兄口中所说那种无恶不作,好杀嗜血的妖孽了吗?”
宋翊风见到云易川方才明明就是面目狰狞,双眼血红,甚至眉心处都一丝渐隐渐弱的凶煞黑气!
可是宋翊风看到此时的云易川埋着头,眼神中充满了后悔与自责,他还是刚认识的性格温顺的小师弟,这一点就绝对没有变的。
“小师弟究竟在澄瀚村惨案的夜晚目睹了什么,能让心魔种的如此之深,若不急时让他领悟仙家正气,久而久之,坠入魔道,也未曾可知啊。”宋翊风皱着剑眉,凝视着云易川,担忧之心又重了一分。
云易川低着头,十分的自责,刚想对宋翊风说几句认错的话,这时宋翊风已经开口对他说:“澄瀚村一事由掌门师伯处理,师兄不会借此追究你的对错,那些过错便是妖魔一手制造的血案。即便如此,你当下应该放下仇恨,凭借一颗坚韧心来学习一身仙法,修为大成之日,便是诛杀妖魔之时,当妖魔殆尽,心中的仇恨自会消除,还可借诛妖邪,来成就一番功德。”
“所以在你修习仙法之前师兄在给你加上一条,学习仙法,重在基础,循序渐进,方能大成。但万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经脉逆变,走火入魔,堕落魔道,最后落得神形俱灭,可悲,可叹。”
云易川听到修仙还得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想想那后果就可怕至极,便坚定的答应宋翊风,按照他的要求来修习仙法。
宋翊风见云易川立下了三条誓言,料他不敢借由违逆,误入歧途,便放心的将入门心法一一传授给了云易川。
传授完入门法诀后,宋翊风又将其中的细节告之云易川,二人交谈中,日光熹微,已近残阳。
“今天的功课就到这里,入门法诀你切要谨记,今天天色渐晚,明日在给你介绍本门的弟子。”
宋翊风说完便给云易川安排了住处。
不过令云易川颇为好奇的是,这碧玉峰的精舍并不比长门天墉峰少哪去,只是这么精舍居然没有人住,很多精舍都是空着的,稍显凄凉,宋翊风给云易川领到对靠山崖的一处精舍,旁边有颗苍天大树,云易川进到屋舍里面一推开木窗,就能看到苍茫的天涯,巍峨的山脉,顿时心胸开阔,浩然闲逸。
宋翊风说:“这里虽然有些偏僻,但此地倒是非常的安静,并且彼峰便是悬圃峰,两峰之间便是云海,从这个木窗就能将昆仑风景一展无遗,不知小师弟你可喜欢这里。”
云易川不敢置信的望着外面,自己仿佛是居住在仙山之巅的仙人,壮美风景,绝伦瑰丽,果然一览无遗,遂连忙点头应道:“太喜欢这里了,谢谢大师兄为我找个这么好的地方。”
宋翊风微笑道:“喜欢这里,那就住下,不过以后一个人住在这,可不要害怕哭鼻子哦。”
云易川挠着头说:“大师兄说笑了,我本是农家出身的孩子,从来没想到能住这么大,旁边还有这么美的房子,我云易川这辈子都没看到过。”
宋翊风点了点头说:“那师兄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吧。”
云易川高兴的送走了宋翊风,便沉浸在此地的美景中。
宋翊风此时到是安心了,仙法禁忌详细说明,点悟他早日脱离仇恨,并且还找个能放宽心怀的好地方,这下只要云易川能按照自己的安排,即便再为呆笨,日后也会成为一代仙侠,大有一番作为。
可是众人皆以为云易川是因为心魔深种,仇恨累累导致眉宇间有凶厉之气,即便宋翊风也认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