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恕翊风直言,对于今日之事,您有必要对小师弟发这么大火吗?”
许奈何负手而立,站在一处云气飘荡的悬崖边,听到背后的宋翊风这么一问,皱着眉头,没有回答宋翊风的问题,反问道:“那小子的伤怎么样了?”
宋翊风面带一丝微笑回应道:“师父的‘大还丹’果然是灵丹妙药,给小师弟服下后,他体内受损的经脉不消片刻就修复了,现在他在自己的屋子内静养呢。”
许奈何不由的哼了一声说:“让他静养两天吧,省的他装死,既然与玉玲珑定了约,就必须履行,让他去各峰跑跑也不失为是一种修行。”
宋翊风点了点头道:“我细看了下小师弟的伤,体内寒冰真气凝固体内灵气,冰封经脉,应是望舒剑气所伤无疑,若不是师父一掌将小师弟体内淤积的寒冰真气排出体外,恐怕小师弟的修为会大大受损啊。”
许奈何颇为无奈道:“今日之事,其中的细节曲直我自然明白,可是自己受了伤,还要替别人隐瞒,而且当着玉玲珑的面这么不给我面子!”
宋翊风回应道:“那师父也认为,这事是小师妹引起的?”
许奈何说:“那丫头想什么我还不清楚吗?整天就知道跟那个柳凌姗分个高下,可人家手里拿的是名剑榜第三的望舒,她的蝶恋花虽然威力不俗,但与望舒的不世之威相比,还是稍逊许多,我让她去悬圃峰就是让她长个记性,谁知道这个废物半路杀出来。听玉玲珑的意思,一个炼气还没修明白的入门弟子,居然能伤了有着望舒护体的柳凌姗。”
宋翊风赞同道:“师父说的没错,以小师妹的性子,此事应是由她而起,不过我也很好奇,这得需要凝结多么强横的灵气,才能一击之下伤了柳凌姗呢,更何况是她还有望舒神剑护体。”
许奈何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转过头来对宋翊风说:“你说咱们碧玉峰水系灵珠内的灵气一夜间枯竭,会不会是那小子吸收的?”
宋翊风哑然,半晌才提醒道:“师父,小师弟才刚刚踏入炼气之境,体内未结灵丹,怎么会容下如此磅礴的灵气呢?”
许奈何苦笑的摇了摇头:“说的也是,那个白痴若是能凝结那么多的灵气,打死我都不信。”
“唉,韶华白首,转瞬即逝,想来自己也是老了,糊涂喽。”许奈何转身继续看着眼前的白云翻滚,眼神多了些落寞和孤寂。
“对了,颜儿去哪了?”
宋翊风回道:“一直陪在小师弟身旁呢。”
许奈何啧啧说道:“难得啊,难得啊!”
宋翊风觉得很好奇,便向前走了两步,侧看许奈何心情好了许多,便问道:“师父所说的难得,是何意?”
许奈何微笑着说:“虽然云易川那小子脑袋好像不怎么灵光,但是他那份心意是难能可贵的。你没看到,或许他知道我和玉玲珑碍于颜儿的身份,不能当面决绝,玉玲珑此次前来,是借着云易川来针对我的,即便是他说出是颜儿的错,也没人去怪他,但这小子竟然将所有的罪责扛到他一人身上,即便我是想要废了他的修为,他仍是不肯指出颜儿,他这也是为了保护颜儿,所以我觉得这小子能有这份心意,倒也是难得,并非一无是处。”
“可惜的就是,那丫头非得痴迷碧玉峰的田昊,那小子修为确实挺高,人也帅气,但是论人品和心意,实在不如云易川啊。”
宋翊风似有笑意的点了点头,几步走上前,与许奈何并肩而站,许奈何负手而立,庄严古俊,凌然是一代宗师的形象。而宋翊风则是双手环抱于胸前,墨衣飘飘,含笑自若,飘逸潇洒,这一老一少站在云海翻涌的山巅上,怔望着脚下的苍茫大地,久久不肯离去。
“小师弟,你现在运气感觉如何?”徐梦颜一脸关切的问道。
云易川将灵气凝结于手指间,随着念力慢慢加深,指尖的灵气渐渐凝聚成了圆形的水环,外面附上一层蓝色太极光圈,一丝丝灵气像一根根细线缠绕在云易川周围,当指尖的灵气圆圈凝聚到一个手掌大小的时候,骤然溃散,灵气瞬间四散到了周围,最后变成无形的空气,归于自然。
云易川挠了挠头道:“运气已经没问题啦,只是自己还不够熟练,让师姐看笑话了。”
徐梦颜忍不住嗔了一句说:“竟说胡话,师姐怎么会看你笑话呢,你好的这么快,师姐高兴还来不及呢。”
“师姐高兴还来不及呢。”这句话悠悠飘荡在云易川的心里,觉得自己所承担的一切,能得到她一句话的认可,那就足够了。
“师姐!”
徐梦颜嫣然一笑回应道:“怎么了?”
云易川面色突然有些严肃的问:“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徐梦颜诧异道:“有什么话,你就问好了。”
“我想听听师姐的身份,你为何叫玉玲珑为姑姑呢?”
徐梦颜听罢,神色有些黯然,她的眼神泛起了层层波澜。
“既然你问了,那我就说罢,我爹是玉玲珑的哥哥,是许奈何的师兄,我爹是上一任的碧玉峰首座长老。我娘是悬圃峰的一名十六代弟子,是玉玲珑的师妹。”
云易川对于徐梦颜的身份似是有些震惊,父亲居然是堂堂一脉首座,母亲看样子在悬圃峰也是颇有威望的女子。
“那他们。。?”云易川非常好奇的追问道。
徐梦颜歪着脖子,看着屋子上的天花板,幽幽道:“我娘三十年前便去世了,她是十六代弟子中的矫楚,后来她掌门派遣去和各峰矫楚弟子去探查不周山地动之源,结果一去不回,后来得知十六代弟子为探查不周山深处,孤军深入,最后遭遇未测险阻,全军覆没了。我爹得知此事后,郁郁终身,没过几年便去陪我娘了。”
云易川听后不禁心头一痛,一是为了徐梦颜凄惨的身世,二是昆仑十六代弟子全军覆没的事情,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不周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魏惊羽的眼神中就不难看出其中的险恶了。
云易川在昆仑派也有些时日了,他愈来愈觉得魏惊羽神秘至极,他有好几次都想问徐梦颜这魏惊羽到底是何来头,可是一回想那个雨夜,还有魏惊羽的告诫,为了守住他的秘密,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他还是忍了下来。
徐梦颜没有注意到云易川此时极为复杂的表情,翘首蹙眉叙叙道:“我爹和我娘,还有师父和姑姑,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复杂,我不敢去妄加猜测谁对我好,谁对我坏,只知道身边每一个人看我,都是像看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我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实力,让他们正眼看我,而不是用可怜的眼神看待我,怜悯我。我经常与柳凌姗私下切磋,因为她的实力在整个十七代弟子中都是屈指可数的,所以我就固执的与她分个高低,她是姑姑的爱徒,姑姑爱她远及于我,所以我非常羡慕她,同时也嫉妒她,我嫉妒她拥有望舒神剑,我嫉妒她有那么高深的修为,我拼命的修炼,就是为了能与她并列,能超越她,只是为了能让大家看到真正的我!”
徐梦颜说完,已经哭出声来,内心的苦涩对云易川毫无保留的说出来,白皙的面容早已是梨花带雨,她晶莹如水的目光映射出云易川一脸的惊愕与同情,又想起今日种种,云易川硬是替自己扛了罪责,诸多情感交织于心间,随即心头又是一酸,忍不住扑到云易川的怀里,在他的肩膀上大哭起来。
云易川身子在瞬间一片僵硬,全身上下都被石化一般,再也不能动上一动。她的抽泣声回荡在耳边,从肩头感觉到她传来的淡淡的身体的温暖,仿佛在梦境中常常见到的情景今天竟然真的发生了。一股似有若无的幽香,隐约传来。
云易川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紧紧的反抱住了徐梦颜,两个人彼此之间紧紧的相拥着,共同感觉胸口处传来的痛楚和心跳。
霞光透过木屋缝隙,洒在二人身上,许久后,终究分开。
徐梦颜白皙的脸蛋上挂满了泪痕,云易川似是犹豫了一下,笨拙的用袖子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净。
云易川再看徐梦颜,她的长发稍有些凌乱,那精致略显疲倦的容颜,胜过了天边的粉霞。
此时徐梦颜微微垂着美眸,她精致的俏脸上已经泛起朵朵红霞,云易川看着眼前的人儿,小女儿般的妩媚姿态,看的他渐渐痴了,甚至眼神间都有一种莫名的灼热感。徐梦颜就这样被云易川紧紧的抱着,她没有挣扎,只是啜泣的说:“你个好人,师姐这么欺负你,你为什么还是在紧要关头替我说话?你个傻瓜,这么做值得吗?”
云易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正因为是好人,所以常常被欺负,至于傻瓜之类的话语,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谈不上值得不值得,至少她心里明白云易川的心意,那就足够了。
徐梦颜轻轻挣开了云易川的臂膀,将眼角的眼泪擦干,静静的看着云易川,露出一丝笑靥。
“云易川!”一声清亮的喊声,刺入云易川的耳中,云易川回过神来,发现徐梦颜揪着自己的耳朵,装作一副嗔怒的样子说:“你小子刚才胆子挺大的啊。”
云易川没想到师姐翻脸比翻书还快,一回想起刚才大胆的举动,再看徐梦颜一脸怒气的样子,悔不该如此,真想给自己一个巴掌。
他就这么想着,突然眼前一黑,徐梦颜捂住了云易川的双眼,正当云易川觉得诧异时,一股淡淡的幽香飘来,云易川的嘴唇传来一阵冰凉柔软的触感,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云易川在这一瞬间,明明什么也看不到,但突然变得很紧张,心跳砰然加速,甚至呼吸都控制不住的骤然急促起来。
没等云易川再继续品味,捂住自己双眼的手已经撤走,顺便带走了那奇妙的感觉,当云易川睁开眼睛时,徐梦颜站在离自己三步远的位置,她背着手,歪着脖子,对云易川微笑着。
傍晚那略带寒意的微风从木窗飘进,吹起她飘逸如墨的长发,还有她身上穿的素纱粉黛宫衣。
这时窗外传来稀稀疏疏的细雨声。
徐梦颜怔了怔说:“咦,怎么下雨了?”云易川侧耳听去,果然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窗外一股清冷山风吹进,带着冰凉雨粉,拂过脸颊,丝丝凉凉的。
寂静的黑夜中,细雨随风潜入夜,那雨声随着清风吹拂所摆动,随着飘飘洒洒的节奏,耳边的雨声时而淅沥,时而滂沱,时而绵绵,时而潇潇。细雨在碧波水潭万点声,远处竹海在模糊中如万马奔腾般枝摇,这一切在云易川的眼中仿佛都带了一丝狂热和温柔,这雨声如此灵动而充满诗意,这夜突然这么美,就连雨滴滴落在屋檐的声音,都是缠绵的,动听的,那如棋子闲敲的声音敲打着心跳,响在灵魂的深处!
只因为在他的身边,肩并肩的站着一位俏媚的女子,抬着头,带着七分青涩两分妩媚一分凄凉的美。
徐梦颜望着黑夜幽幽的说道:“昆仑山好久没下雨了。”
云易川点头应道:“是啊,从我来到昆仑,还是头一次看到昆仑下雨。”
二人痴痴的望了雨夜好一会,徐梦颜将窗子关好,回身对云易川说:“我走啦,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徐梦颜像一阵晚风,静悄悄的离开了屋子。
云易川看着徐梦颜渐隐渐弱的背影,不由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唇齿间,似乎仍留一丝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