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色天空
六
中学以前的那个礼堂不想多说了，说多了都是大伙儿的辛酸之处。那地方真的就是除了吃饭外没搞过什么活动，像开学典礼这样的学校“大型会议”都是在操场上进行的。对了，如果学生们碰到体育课下雨的话，那么就会在这里上课，当然一般情况下有下雨的体育课自然会取消变成其他课的，这里所说的一般指那些需要赶紧学广播操的新生们。新礼堂建成投用之后这里并没有废弃，而是被学校充分利用起来，毕竟对于缺少住房的学校来说这里可是一个大场子。原来的舞台部分被一道水泥砖砌成的墙给隔开了，里面就改装成校长办公室以及教务处，台子下面则被新修的墙分隔成若干个小房子然后加以修饰作为一部分女生的宿舍。由此可见中学的用房是有多么的紧张。
新礼堂建成以后这中学的条件可就上升了一大截阿！它要比以前的那个更大、更宽敞、更明亮、更高级。从此全乡最好的礼堂就在中学了。学校的一切大小会议都在这里举行了，隔壁乡政府的一些活动也借用了这个场子，甚至是河对面的完小也觉得自己的那个破礼堂有些拿不出手，有些活动也只好来中学借场子。中学嘛为了让大家知道这里正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也积极欢迎他们的到来。为了进一步宣传他们取的的“丰硕”成果，中学决定在新年的时候要举行文艺晚会。对！中学要举行中断了不知多少年的文艺晚会，这一消息让不少师生们激动不已，尤其是这届初三的学生，同时各班也开始酝酿他们班上的节目。
原则上每个班要出两个节目，当然啦多多益善。九十六班的女生们积极性还是挺好的，她们排练了个舞蹈还有韩彩叶和一女生的小合唱，这也够拿的出手了。至于男生嘛他们也不甘示弱要求搞个节目，可这个过程就没那么顺利了，可谓是一波三折。在确定节目的时候，这帮土匪们的点子还是挺多的，合唱、歌伴舞、街舞、相声小品、双簧还有说要耍杂技的，一时间争论不休。大概争吵了两天后向千云坚决认为他们要搞个劲舞来看看。这个建议也得到了柴云绍，夏举岩等“大腕儿”的同意。于是他们组成八人开始排练。在排练过程中真是问题百出，矛盾不断，最后他们的演出服装都到了可是成员们是一个接一个的退出，最后就只剩下向千云一个人了！他本人也打算取消这个节目，在演出的那天晚上他竟然上台独舞，震惊了全场。这个晚会举行的还算是顺利的，不管怎样中学里能举办个文艺晚会已经是很了不得了。有个逸事值得提及一下，就是老寇班上男生们的节目是某巨星的热舞，排练时老寇是亲临现场监督的，所以他也学到了一些舞蹈动作，让人捧腹大笑的是，在初三的历史自习课上，他竟然在教室里摆弄起姿势来……
过完新年后离期末也就不远了，一切有恢复了平静。当一个人真正安心下来认真做事的时候，就会感到时间真的是飞逝而过的。期末考试的成绩让海利感到了一丝欣慰，他的努力付出终于换来了回报。他的年级排名上升到了五十六，虽然这个名次并不是很高但是他的进步确实是很明显的。不过海利对比还是不怎么满意，这没达到他理想中的进步幅度，如果仅靠这个速度那么在毕业的时候的成绩是达不到海若的要求的，更何况往上爬只会越来越难。所以他决定这个即将到来的寒假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疯玩度过了，他准备在别人肆无忌惮玩耍的时候恶补一场。在放假之前他就向父母说过叶迪在寒假里会来帮他补习的事，刚开始父母们很是惊讶，一个大老板的女儿怎么会在快过年的时候来这个地方呢？海利说清来龙去脉后他们的态度和当初海利一样是坚决反对的，之后叶迪亲自与海利的父母通了电话。在父母们再三考虑后终于同意了这件事。放假后海利按照叶迪的要求去了书店买来了中考复习的资料，语数外这三科每科各两本，其他科目每科一本，一共花了他两百多块。每本资料都比较厚，叠起来都成了一座小山。海利望着这么一堆“高高”的书，想到要在一个月里全部完成，那脸上是一副面对上刀山下火海时的表情。
有件事情令海利特别着急，那株雪兰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要绽放的前兆。自入冬以来海利又将自己的业余精力全部集中于雪兰上，为了更好的照顾这一株，他将其他的兰草移植到了它们本来生长的地方。冬天是影响雪兰开花的关键时期，积温的多少直接决定了开花的情况。海利对天气是十分关注的，在家时只要一有阳光，他就要把雪兰搬出来让她充分吸收冬日里的热量，要是突然变天降温时就要赶紧搬回屋子里保暖，回学校的话就要嘱托父母来帮忙照看一下。令人激动的一幕出现了，雪兰好像要长花苞了！可是让海利头疼的事来了，新一轮的寒潮也来了。一连都是这种阴冷的天气，这气温也迅速下降了，放假后不久天空便飘起了雪花，按说雪兰本应该在这个时候就要怒放了，可现在如同被冷冻住了一样，海利心里也是一片冰凉，这样下去雪兰花会“胎死腹中”的。
放假后过了十来天叶迪就要来了，这天飘了雪花。是从早上开始下的，刚开始下的并不大，地面上还没有积雪。海利是上午十一点多出发前往阳适接叶迪的，还是那个时间，还是那个地点。这时候的路面才刚刚见白，走上去不滑但是很湿润。下雪的时候其实是不冷的，加上之前一直在家里烤着混，海利也没注意到，所以他的着装是有那么些“单薄”。另外走起路来还会发热，这样他也没觉得会有什么不妥。班车并没有因为天气原因停运或是减少运营，相反因为快要到年节了，车次还要有所增加。其实相对的来说这还是个好天气呢，至少是在这个时候，有时候就算没有降雪在山上的公路上也是会结冰的。到了阳适镇上，这里的冬味和年味似乎要浓烈些，来到这里时雪花下得大些了，小镇的房顶上都铺上了一层羊毛毯，仿佛是漆上了一层银白色的新涂装。至于街道上是少有雪的踪迹的，本来雪就只下这么大，街道上人车有多，至于那些少人行走的小巷能掉下来的雪花也不是很多。和以往一样，末月是个整酒的高峰期，今天镇子上就有那么七八家整酒的，街上随处可以闻到鞭炮燃放后的火药味。快要过年了街上这些天几乎天天是场气，各大超市和市场搞得各种年货促销活动使这个平时安静的小地方顿时热闹了不少。
从老城区到新城区的路海利也是走过去的，因为冷所以他不敢停下来。新城区这个地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今天下的雪更是给这带来几分寂静。没有了老城区的热闹，这里的温度也像是降了很多。海利这才后悔出来的时候没有多穿些衣服，这雪是越下越大，寒风也是越吹越带劲儿。海利现在是有些发抖了，到了那个临时车站的时候，他的双脚已经能在地方踏出一对印来。他没穿雨靴，板鞋上沾了些积雪，这些雪又马上融化成水浸入鞋内，他感觉双脚就像是冻柜里的肉。他所带的帽子上也堆起了一座小山，一丝丝热气透过帽子散发出来，远看他就好像是一位内力深厚的大侠穿行在雪地中。距离叶迪的到来还有半个小时，海利得先找个地方烤火去，在这样的天气里，再强壮的人抗久了也是会生病的。而且那种一般不生病的人一病倒就往往是些大病。他来到路边的一个小店铺，走进去问问正坐在烤火架前搭着烤火被的老板。
“我可以进来烤些火吗，我等的车一下子就来。”海利有些哆嗦的说到。
那老板见他“衣衫单薄”，“头冒真气”尽管不认识但还是把他叫进来坐下。或许是突然到来的一份温暖；或许是冬日中午时分的那份疲劳；还是烤火炉里产生的令人作晕的煤气，海利进来烤火没多久就打死盹来了。他睡得很深，嘴角还流着口水，怕是梦到了烧肉吃肉。
“哔……哔……”海利被一阵刺耳的车喇叭声惊醒了，他意识到这是大巴车发出来的，那么叶迪所乘坐的车应该来了吧。他赶紧起来向老板道谢后快速跑出去看看。那辆从襄莱开过来的大巴车果然停靠在那边，海利跑过去时车上已经没人了，这时的他有些着急，顺着那些刚下车的旅客走去看了看还是不见叶迪的身影，于是他走到了上次接叶迪时路边那棵小樟树下，这时他那被重新冻住的肩膀像是被拍打了一下。海利感到和上次一样，一样的力度一样的接触，他并没有马上回头，他已经知道此时他要等的人已经来了，他只是稍微想一下该以什么样的面容去面对这位远来的客人。海利回过头看到的当然是他所期待的那张脸庞。一副甜蜜的脸蛋，一对深深的酒窝，一双在大雪天闪闪发亮的蓝牟子。今天叶迪的打扮和今天的环境真是完美融合啊，脚穿着一双白色长皮靴，腿上是白色皮裤，身上是一件白色大风衣，脖子上围着条白围巾。她没戴帽子，又黑又直的秀发在寒风中飘摇，咋一看还以为是个雪中仙。
“原来，你在这里等我。”海利的脸不知是因为寒风的拍打还是其他的原因而起了红云。
“原来，你在这里接我。”叶迪嘴角一翘，说话还是那样的沉稳，不过这次感觉要轻快多了。两人相识一笑，好像一见到对方之前准备说什么的都忘了，就这样在雪中相互看着对方，直到叶迪发现海利的嘴唇有些发紫。
“哎！这么冷的天你就怎么只穿这么点衣服啊？”叶迪一直用的是这儿的方言和海利交谈的，她虽然谈得上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但毕竟离开这里已久，阳适话在襄莱那边有没几次能用的上，所以对这方言的掌握能力以自然就退化了。她现在说的阳适方言好像带有些“襄莱特色”，个别字还用了标准话的读音，她吐字有些慢所以海利听得还是很清楚的。
“哦哦，没事啊！这种天气我可见识多了，我可是冷大的哦。”吹完牛海利就赶紧抖了抖身子，跺了跺双脚。
叶迪撇起了嘴“呵！还在骗我呢，懂得满嘴发乌身子直打哆嗦还有说没事的。”说完后还对海利翻了个白眼，不过海利觉得这双蓝眼现在是充满了“电力”。
海利也只好无话可说，习惯性的挠了挠后脑勺傻乎乎的现在那。
“嗯哼！还站着干嘛啊，凉快就赶紧走啦，我也想早点上你家烤火去。哎，帮我把包拿着。”叶迪把她带的背包递给了海利然后朝着戴白色手套的手机哈了口气再搓一搓。叶迪那黑色的皮质背包是又大又鼓，海利接过来时觉得那重量超乎他的想象，虽然这份重量对一个爷们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无法理解一个这样的女生能背这么重的背包，关键是这叶迪之前并没有丝毫吃力的感觉。其实海利想想也是明白的，以前的叶迪可是一个接近于汉子的女生，那体格也是相当不错的。
两人是坐着电动小公交回到老城区的，到的时候恰好就有返回的班车刚刚发动。因为雪下的实在是太大了，海利没有在山岭上就喊停车而是顺着公路下来在一个离家比较近的地方下了车。虽然下了山岭后车费就变成了两块一人但只要有个四百来米就到家了。海利的父母在下雪天里是干不了什么事的，他们正在厅堂里烤火看着电视，为了使房子里更加暖和一些，两扇大门都是紧闭着的，也不是担心什么煤气隐患，因为厅堂是连接着两边的侧房的，那儿的窗子是半打开的，所以厅堂里的空气还是很好的。
听到一阵急凑的敲门声后海若离开了烤火架去开门，先是看见海利他只是轻声说“回来了！进来吧！”接着他又看到了后面那位似雪一般的姑娘，海若也一时没能认出叶迪来还在那里打量打量，这时海利的母亲赶紧展现出农家得热情“快进来吧，外面很冷，快进来烤火吧。”
叶迪先是对海若甜甜的说道“叔叔好久不见啊，你这是认不出我来了吗。”海若略带尴尬的笑了笑“丫头这么多年不见了，都长这么漂亮了，刚才是没认出来，不要见怪啊。”
“不会，不会。”叶迪在这里一点也不矜持，毕竟眼前有两个熟人。这时候海妈妈送来一杯热腾腾的茶水，叶迪赶紧双手接住“谢谢阿姨您了，今天起就要在你们家住一段时间了，有些事可能就要麻烦您了。”
“哎，你这孩子还真客气，我们这小地方条件要差些，不满意的地方希望多多谅解啊。”海妈妈好像很喜欢这个姑娘，以前也听海若提到过她。叶迪捧着杯子吹了吹冒出来的热气，喝了口热茶，也许是热水入肠的作用，叶迪身子打了一阵哆嗦，然后将杯子放在桌子上接着她掀开了烤火被准备烤火暖手时，她的那双蓝牟子似乎顿时湿润了，脸上也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还以为你们家是那种烧着柴火的大火坑呢，原来这是煤火啊。”叶迪是一脸的不满意。
“对不住对不住啊”海妈妈接着说道“这煤气味是太臭了，我们真的不知道你不能烤煤火，这海利也没说啊，我们是有火坑的。”
叶迪擦了擦眼眶对着海妈妈笑了笑“其实这房子里的空气还行，只是我的眼睛有些毛病，对这些煤气有些过敏，遇到不舒服，那就麻烦阿姨你们了。”
“哎！不用客气嘛，以前我们海利不也在你们家住了一段时间吗，在我们家你也不用客气啦”海妈妈说完重重的拍了海若一下“还傻坐着干嘛，还不去那边发火去啊。”
其实在这个时候，每家每户的火坑里的火是不会熄灭的。只要在不用烤火的时候用木头渣子将大柴盖住，这样就既保留了火又可以产生烟雾来熏制挂在火坑上方的各种腊味。要让火重新燃起来也是非常容易的事儿，用火钳将那些木头渣子扒开，在那布满火星子的大柴上加些小柴再送些风就可以燃烧起来了。转移到这边烤火后，海妈妈给叶迪选了一个烟子熏不到的位置，又在她的椅子上放了块毛线织成的毛垫子，这样会软和些。
“这可真是太暖和了，我想起了小时候在奶奶家的那些日子啊。”叶迪的脸上挂满了温暖的笑容。
“真的是难为你了，这里的条件有限啊，有点委屈人啊。”
“哪有啊，叔叔。你们这儿真的很好哎。好有过年才拥有的味道，再说我在襄莱那地方也都待腻了，年年如此体验一下新的环境也是挺好的啊。”叶迪很高兴的说道。
“叶丫头啊，你到底是为何要来帮海利搞学习啊，而且还是在这个日子里。”
“因为他帮过我呗。”叶迪的嗓子似乎说多了就会变声，她的靠喝水才能稳住“他在家里不是喜欢捉摸一株兰花吗，那是我能力不够请他帮我照看的，我想他快成功了吧。而现在海利在学习方面遇到了麻烦，所以我就得帮帮他，难道叔叔您不指望着他能考上一个高高中？”
“也是哦。”海若喝了口热茶“那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学习搞起来吗？”
“这个你就大可放心把吧，一定能成的，你看他上学期进步可大了，说明他已经够努力了，要是再加上一把劲儿肯定能行的。”叶迪显得很有信心。
海若点了点头，对海利说道“看，人家大老远的跑过来帮你可不容易啊，你必须要加倍努力才是，不能辜负人家的心意啊。”
“嗯嗯嗯，会的！”在火坑里边被烟子熏的快睁不开眼的海利一个劲儿的点头，叶迪见他这幅模样也是扑哧一笑。
家里给叶迪安排的房间在二楼，靠着海利的那个书房，可以说这是家里最好的一间卧室，这儿是海若的“藏宝室。”他的一些古董级的东西都放在这，比如老式的大磁带录音机，录像机，黑白电视机什么的都收藏在这，另外这房子里的柜子里还放着几百块当年的磁带和录像带，这房子海利都没进去过几回。这屋子夏天很是燥热，所以很适合放那些古董，到了冬天就要比其他屋子“暖和”些，像是装了空调。叶迪很喜欢这个屋子，因为这房子里的风格很特殊，她是个喜欢怀旧的人，看到那个时代的东西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些那个时代的事儿，虽然她是没有经历过的，可以前她也听大人们讲过这些事。叶迪试了试这些古董，发现那个录音机竟然还能玩，于是插上一块音乐磁带听了起来，悦耳的歌声里好像提到了兰花什么的，这让叶迪赶紧从沉醉中清醒过来，她出去找到了海利，问问她的兰花在哪，海利只好咬了咬下巴，带他去看兰草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