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
七
中学的课排的比较紧凑,上午四节下午也是四节,下午的四节课上完后便是早餐,洗澡和洗衣服的时间。这天下午还只到第七节课下课的时候,只见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课桌里掏出饭钵冲出教室,冲向食堂。其他人都看傻眼了,有的还以为时间是不是到了特意看了下表,确认时间无误后便开始哈哈大笑,还把自己的小伙伴叫过来纷纷围观。话说那人正洋洋得意,以为这次吃饭自己又跑了个第一,心中那是乐滋滋的。跑到食堂门口时才察觉到有些奇怪,为什么食堂里面是空荡荡的?回头一看身后竟然一个人也没跟上来,而一楼二楼三楼的阳台上站了不少捧腹大笑的人。这才知道自己弄错了时间,但他并没有羞愧慌张什么的,只是将饭钵放在身后,淡若无事大摇大摆的走了回来。
刚才这个闹出了大笑话的人叫王勇,因为把他惹急了会咬人所以小学时柴云绍给他取的外号叫“狗二哥”。二哥的家在乡里被称作“岗上”的地方,在寝室透过窗户一眼就能看到他家门前的一举一动。二哥长得不高不矮,估计是有些营养不良皮肤和脸显得特别黄,他的头发又细又黄又干,好像用手一抓就能够全部扯下来。此人嗜好麻辣也就是我们所有的辣条,麻辣这东西几乎成了他的生活必需品。王勇爱穿“绳子装备”,这个词语是小木发明的,所谓“绳子装备”就是毛线衣,毛线鞋等用毛线织成的衣物。二哥这是貌似长期患有“厌学综合征”,一看书就会头晕然后趴下睡起觉来。所以每当安排座位时,他总要抢着要最后一排最后一个。即使调动座位将他调到前面或是靠前,他总可以用各种方法各种理由说服班主任恢复他的“宝座”。后面自然是有利于为睡觉作掩护的,不过班主任监察学生一般是从后门进来突袭的,所以有些时候二哥首当其冲。有次睡觉被福哥抓到,当福哥问什么上课睡觉时,他的回答是“今天有点不舒服,脑壳晕。”福哥对他看了看然后用手按住他的头狠狠的往那包了铁皮的门板上撞了撞“还晕不晕啊!”二哥赶紧边摇头边说“不晕了,不晕了”…………
以前海若他们那个时候小学升到初中是要经过选拔性的考试的,成绩太差的人是无法进入中学继续学习的,但后面为了提高全民文化水平,推行了义务普遍教育。现在虽然名义上有个小学毕业会考但考的好考的差似乎对进入初中没什么影响,更何况现在的初中又搞什么尖子班之类的,至少是在乡里读个中学已经没了什么门槛。没有了选择,没有了淘汰,现在谁都可以进来。在保证了大多数人能到中学里继续学习和提高全民文化水平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些本来早就应该淘汰的人。在龙潭中学辍学的人是比较多的,辍学最多的就是在初一阶段。
96班第一个走的人是向单程,因为他这个人特别喜欢下河捉鲫鱼什么的,所以人送外号“鲫壳子”。向单程虽说算得上乡里人但他的家离学校有些远,他住在瓴溪的上游,也就是狮子岩和枫树蔸两地的溪流和瓴溪的交汇处,说明白点就是完小搞野炊的那个地方。单程和海利的关系比较好,四年级时就是同班同学,当初两人还是同桌。两人在业务爱好上比较相似,性格上尽管不同但也和的来。海利和海若一样,什么人都合得来,海若是既和政府官员,大老板们打过交道又曾经和街上的痞子们称兄道弟。单程这人也说得上是个老实人,起码是在对待真心朋友这点上,但有些时候尽耍流氓脾气。相比海利的一些爱好,向单程更多的是“走水路”的,他家门前就是瓴溪里的一个深水潭,人称“夺命滩”,危险程度仅次于吞噬李同学的那个潭。平时没事的时候他就喜欢到这个水潭里面耍一耍,所以练的一身好水性。值得一提的是有两个人教会了海利游水,柴云绍教会了海利狗爬水而向单程是教会了他游水的真正本事——传说中的耍丈水。所谓丈水只有在深水区域里才能耍的起来,在学生里面能会耍丈水的是受人羡慕的。单程这个人很能干,家中的大小事都会做。种田耕地,修水装电样样精通,还会吹唢呐,这似乎有点海若的影子。不过这人就是学习上实在不怎么的,和那个二哥一样学习似乎对他有过敏反应,小学时就开始逃课逃学了而且这已经是家常便饭,不过没闹出什么事来,所以校长也没有像驱赶戴祝那样把他给赶出去,但每次见到他还是要瞪白眼或是骂上几句。小学毕业后他也无心继续读下去,但多读点书再去混社会是要好些的或是说这么小的人现在出去的话,估计也没几个地方会要。
在中学里向单程作为一个寄宿生却可以像通学生一样进出校门的,而且依旧有逃课的习惯,有的时候一个星期逃了三天。也不是一天到晚不来上课,每天早餐的时候离开学校下午的时候又回来,刚开始福哥还对他进行了批评和相应的惩罚。这样早已经习惯的方式单程是根本不会在意的。后来福哥也看出来了这人不是来学习的,但他也不想更没那个权力赶他走,只好当这个班上没有这个人了事,来也不问去也不问,也许福哥是知道这人早晚是要有的。单程虽然不把福哥放在眼里但他一直尊重那种尊重他的人,所以他最不看好的就是那个小学的校长了。
向单程做事爱独来独往,在寝室里他一个人占据一床铺,刚好寝室里有这么一间多余的床铺。因为在大热天里他床铺上铺了一毛毯,老是被一些来自二完小的人拿来开玩笑。这些刚开始显得很本分的人渐渐发现原来所谓的乡里人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霸气,甚至比他们还窝囊,于是腰杆开始挺直了甚至公然对这些以前觉得很畏惧的人发起了公然挑战。鲫壳子这个外号完小这边的人是不会怎么去叫的,而那边的人却时常用这个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含义的外号来调侃他。但单程并不在意,有时候只是勉强一笑。但他对那些得寸进尺的人是绝对不会客气的。
向单程回到学校时经常会带点小吃的,炒花生,葵花籽或是炸好的小鱼小虾米之类的。当然他只会和比较好的小伙伴分享这些美味。一天下午他回到寝室,带来的东西有他当天抓来的并已经炸好的小鱼干。单程叫来了海利,向千云和柴云绍等人一起吃鱼,炸鱼又香又脆,这香味和咀嚼的声音飘到了几个来自二完小的鼻子里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康武对这味道特别敏感“这鱼炸的这么好看,不知道味道到底是个怎么样的。”
坐在旁边的田辉煽动他说“我们去找他要点吧,河里的小鱼味道可好着呢!”
王斐和黄子光听到他们在讨论这个也加进来了“走!我们一起去吧。”
在三人的怂恿下康武朝着单程他们走过来然后以一种比较高傲的语气说“那啥叫鲫壳子的,给我们几位大爷一点鱼吃呗。”单程听到话后先停下了口中的事,思索一番后若无旁事的继续吃。其他人也没把康那话当回事,这下康武来了点火,喊你竟然不答应!这简直是对我康武的耻辱!康武走上前一把抓住单程的肩膀“你小子耳朵是聋了吗!”单程也来了火一个反身转挣脱了康武的手“怎么,你想干啥啊!”康武再次抓住了单程,诡异一笑“你也是这个寝室里的一员,有好的东西就要让寝室里的人一起分享,这个道理懂不懂啊!”
单程的手也搭住了康武的胳膊,看得出他们现在在拼力气,单程大吼道“老子抓的鱼想给谁吃就给谁吃,你又是哪里来的狗闻不到肉味,老子使唤你来了吗!”康武也开吼了“你这个不知死活的!看来你是不想在班里混了啊!老子今天就教你做人的基本道理。”两人正要开打时作为班长的海利当然要阻止他们。海利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分别抓着双方,欲做拉开的动作。另外三人见海利冲上去了,也准备去帮康武的忙,被向千云和柴云绍给拦住了。
“都是一个班的人有什么事好好说就行了,别动手动脚的。”海利试图做调解工作,但双方不做丝毫让步。康武斜着眼说“班长!这个是和你没事,请让开点,我的拳头可是不长眼睛的,打到了可就不好了啊。”单程也对海利说“哥们你让开吧,他们调子太高了,不懂得低调,今天我非教训一顿不可!”话音刚落康的拳头已经飞了过来,但海利把头一倾帮单程挡了一拳,这一拳打的可不轻,打到了海利的左眼眶,当时就紫了一块。海利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然后捂着被打的地方躺在了床上。单程见样发出一身怒吼“王八蛋!”然后爆发出全身力量将康武按到在地,双手不停捶打,不止打了多少下直到单程被赶来的戴祝和夏举岩制止,此时康武已是动弹不得,一副狼狈样,随后被同学扶到乡里的诊所。而单程是发后逃出了学校还不是从校门出去的。此后他就一直没来学校,他在寝室留下的东西是海利等人搬到他家里去的。
海利去他家时已是三个星期之后的事,向单程并没有在家,听其母亲说他去了隔壁县打工。就这些96班失去了第一位同学,福哥对比没有过多的看法只是在班上说要正确处理好同学之间的矛盾,不能冲动,不能采取过于极端的手段。似乎单程的走让福哥轻松了不少。至于康武同学,单程给他的拳头的确给了他不少教训,这些教训算是些社会经验,这是从老师那里得不来的。96班寝室的下午再也没有人分享食物了,龙潭上那个划着竹排的孩子再也看不到了。
柴云绍在小学时给三个人起了响当当的绰号,之前已经讲了两个就是那个“唐三寿”和那个“狗二哥”。还有个“黑皮大将军”,柴云绍取的这个绰号是取的相当的到位,此人的三个特点刚好用一个绰号来概括,又黑又粗又“将军”。那种黑用柴云超的话来说就是“如果那人处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那么你一眼就能够发现她,因为她要比那个角落还要黑。”这其实是个女生,个头比较大身高直奔一米七多,体重估计有个百来斤,男生在他面前那都是小萝卜丁儿。至于“将军”是指此人不但有着将军般的虎背熊腰还非常强悍。骂起人来动起手来比男生们猛了不知多少倍。男生们一般不敢招惹他的,至于柴云绍说的这个“黑皮大将军”的这个绰号也只能在背后偷偷的说一说,要是被他听到了就有苦头要好好受一受了。但这绰号还是发展到人人皆知的地步去了。
向单程走后不久她就向班主任提出了不读书了,理由很简单就是读书对她来说没什么用还不如去打工。福哥再怎么说再怎么劝也没能留下她的脚步,但对于这样的学生对福哥来说只意味着他以后可以少改一本作业了,除此之外没什么了。对于广大男同胞而言这无疑解除了个长期以来的威胁,当然也失去了一个乐子。一下子走了两个人这似乎成了一种连锁反应,那啥“黑皮大将军”走后,又一个男生离开了96班,离开了这所中学,理由和前者差不多。
小学阶段学生辍学的原因多是些客观因素,很多人是因为家庭经济上的问题导致的,而中学阶段更多的是学生自身的主观因素。那些厌学的学生在小学能混的过去但到了初中后学科的增多,课时的增多,时间变得紧凑,压力也在不断增大,他们心中的厌恶情绪不断的表现出来如大坝开闸放水般。不只是96班走了人,其他两个班也是如此,也不仅仅是初一,在这三年里相继有人离开,但也有属于那种想一直坚持下来的人,福哥曾经说过“初中就像是一场远征,三年后留下来的都是精英,无论成败,都了不起!”
走了那么三个人之后这个学期已经过去了一半,在第一次初中考试中,出了一件闹得不小的事。也成了96班在这三年内所起的风云的开端。考试要考七科,一般分三天考完。因为这是第一次考试,所以各班就在自己的教室里考,以后的考试都是根据年级排名来安排考场和座次的。初中考试所用的试卷还比较正规,才用市里统一印发的试卷。
第一场考的是地理,初中地理只上到初二。地理课的内容大多以记忆为主,当然也有些需要动脑子理解的东西,比如经纬度的划分,各时区时间的换算,气候带的分布等。地理,历史,生物还有所谓的政治在初一时其实没怎么重视,各科每周只安排了四节课,加上一些晚自习。在不少同学眼里这些属于语数外以外的“副科”,关于上这些课的教师前面都说了不是专业的,只要能认识字的几乎都可以来教。所以上课起来就等于念念书加划着单调的符号就行了,复习起来就把划线的那些东西给背下来,不少同学对这些基本没什么兴趣,根本听不进去。地理考试其实很简单,但不会简单到出某国的首都在那里哪里这种问题,只要平时看了书“听”了书的就能顺利的做出来,至于某些没看书的就在那绞尽脑汁的编造答案喽。
九十分钟的时量,海利不到三十分钟便做完了,反复检查几遍后便开始了他“漫长”的等待。为什么会觉得漫长?因为有尿憋着的。在憋尿的情况下等时间如同于双脚绑了沉沉的沙包就跑步,不止是难受那简直是难熬。当然活人不能让尿憋死,于是海利向那个看起来貌似太严肃的监考老师提出了要上厕所的要求,那个老师告诉海利如果现在出去那就等于是提前交卷,就不能再次进入这个考场。海利果断的答应了,因为这张地理试卷已经实在没有能检查的地方了。解决了生理问题后,海利如释负重,感觉身体轻了五六斤。事后离考试结束还有四十来分钟回到教室是不可能的了,寝室现在正处于关门的状态,现在只好校园里四处走一走。海利正走到老楼前的柚子树下时,身后传来了一声严厉的训斥“你这是个什么情况啊!怎么还没去考试,还到这里东荡西游!”海利回头一看,说话者是个彪形大汉,此人正是中学校长王军。
“校长啊,那个监考我们的老师说上厕所了就不能再次进入考场继续考试,我现在哪都去不了只好来这里转转”海利不慌不忙的说。
校长听了皱了皱眉头“那你题目做完了吗?”
“都做完了,还检查了几遍,没什么问题我才出来的。”海利拍了拍胸脯很是自信的说。
校长有些吃惊的说“就做完了啊!你就这么有信心啊。”
海利笑着点了点头而校长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好,考试结果出来后我会找你的,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水平。”校长询问了海利的班级名字后大摇大摆的走了,海利心中多了几分不安,这校长是要秋后算账啊!
上午的科目考完后,吃过午饭教室里有人在闭目养神睡午觉,也有人正在复习这下一躺考试的东西,虽然到了秋天但现在的天气还是比较热的,外面还是烈日当空。教室里的吊扇吱吱的响个不停,吊扇所产生的风不是很大又不能到达整个教室,不少同学拿起书本一个劲的扇风。为防止有人逃考,在打午休玲后海利点了点班上的人,发现少了一个叫田辉的,就像一些同伴询问他的去处,问了几个后还是没得到什么头绪。海利有些心急正准备去找他时那个黄子光用手指了指窗外说“你看他就在那,真像个搞旅游的。”海利顺着黄子光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烈日之下田辉带着一顶太帽,手拿一瓶饮料正在校园里到处漫步。看到有人在观望他,还高展手臂打招呼。
第一天的考试结束后,李森森吃过晚饭后照例想叫上王斐等几个哥们去洗澡,可今天却见不到他们的人影儿。他发现不止是王斐,还有几个人也不见了。询问别人也没问出什么情况来,如兄弟班级的寝室里也没发现。李森森觉得他们可能是逃学了,这可不好,于是找到了海利将这情况告诉了他。两人先到全校进行搜索,确定他们不在学校后海利决定向班主任说明情况。
楼梯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个身影飞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