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今日午时之末,沈一贯乘轿回到城南沈府,直奔书房,见韩先生已经再此等候,正自品茶。
“韩先生早已算准老夫会于此时回来?”
那韩先生笑道:“韩某每日三卦,多则泄露天机,有损阳寿。似此等小事,略一思索便可知之,韩某早来一步,是为品一品公府上的西湖龙井。韩某算卦之余,唯好一口茶耳。”
沈一贯来到太师椅上坐下,说道:“先生即爱喝茶,我这就叫下人多多置办。”
韩先生道:“韩某爱茶,不求名贵难得,百家茶有百家味,有时街边凉茶喝起来,入口清纯,沁人心脾,更有一番风味。”
沈一贯端起茶杯道:“韩先生见识高远,到是老夫执着了。请。”
二人一同举杯轻品。
待沈一贯放下茶杯,缓缓说道:“今日言官,纷纷上奏,与昨日不同,虽正面抨击郑贵妃,但或是旁征博引,或是直言相向,都将矛头指向于我。先生昨日之所料,怕是已经应验。”
韩先生道:“四明公上书请辞,皇上怎么说?”
“皇上虽没回复,但圣意明了,老夫要在家先歇一阵子了。”
韩先生道:“一切都不出所料,定是有人在背后挑弄是非,联合言官上奏攻讦四明公;但那背后兴风作浪之人,四明公可曾想过是谁?”
“观今日言官奏折之风向,老夫心里已有定论,但不知韩先生是何看法?”
“莫不如效仿孔明周瑜定计火烧赤壁,把答案写于掌上?”
“如此甚好。”
二人提笔,将答案写于掌中,而后一同张手,只见两人掌中都赫然写着两个大字:“东林!”
二人对视一眼,略有所思。
这时管家传话来,说是国舅府来人,想要拜见四明公。
韩先生轻轻一笑,“四明公目前之困无忧矣。”
沈一贯点点头,说道:“叫国舅府的人进来吧。”管家出去通报,韩先生躲进一旁的屏风里。
国舅府的人进屋下拜,“小人是郑府的管家,我们老爷叫小的来给四明公请安。”
沈一贯点点头,“国舅大人最近可好?”
那管家道:“我们老爷身体一直很好,他早就想亲自登门拜望四明公,但害怕沈府墙高院深,投石无路;最近出了妖书一事,知道四明公正为此所困,因此特备一份礼物,若是能为四明公稍解忧愁,就不胜欣慰。”
沈******:“即是国舅爷厚礼,老夫却之不恭。”
管家道:“国舅爷为四明公准备的礼物,乃是一个人!”
“哦?是何人也?”
“锦衣卫都督王之桢。四明公但有吩咐,传唤即可。”
沈一贯眼眸一亮,说道:“国舅爷厚礼,老夫不知何以为报?”
那管家道:“我们老爷说了,四明公若是肯收,便已给足了我们郑家脸面,万不敢贪求回报。四明公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小人就先退下了。”
四明公点点头,那管家退了出去,韩先生从屏风后走出,慢慢说道:“四明公亲信遍布朝野,只缺厂卫,如今齐矣。”
沈一贯面目阴沉,道:“郑家此份礼物,可帮了我大忙。有了锦衣卫,区区东林,我定要他化为齑粉!”
韩先生道:“四明公是想利用锦衣卫,找出东林在京之党羽?”
沈一贯点头道:“不错,皇城庞大,若是没有锦衣卫,想要办成此事,着实棘手。”
韩先生道:“可需韩某走一趟,去找那王之桢?”
沈******:“此事就不劳先生了。我先陪先生品品茶,而后之重戏,还要依托先生。”
韩先生始终一副风轻云淡的姿态,轻品一口茶,慢慢说道:“国舅爷此时竟然知道公之所需,看来背后定有高人。”
天黑入夜,沈府下人突然来报,说锦衣卫都督王之桢奉相爷之命,即刻着手下寻找东林在京人士;方才来人回报,有叶向高之子叶成文居于城东叶府之中,来京已有月余,近来活动颇为频繁。
韩先生听了点头道:“那就是了,这叶向高恐怕还有入阁之意。”
沈一贯双目一亮,大声道:“有老夫在,这内阁断不会有他叶向高尺寸之地!”
夜半月明星稀,城东叶府中,叶成文设宴,坐他对面之人,文士打扮,刚过而立之年,嘴上两道胡须,显得刚毅果断,乃是先前赵南星向叶成文举荐的刑部主事王之寀。
只听那王之寀道:“今日叶老弟首次出征,便旗开得胜,叫那蛟门人(沈一贯)请辞避嫌,可喜可贺。来,我再和叶老弟喝一杯。”
叶成文回道:“此事多亏王大哥为成文决断,带着成文叩开六部言官的大门,这杯酒当是我敬王大哥。”
王之寀道:“叶老弟不要客气,来,咱们先喝了。”
二人举杯,一饮而尽,而后叶成文道:“只是那沈一贯虽然请辞,但皇上还没批准,想要让他出阁,一时恐非易事。”
王之寀道:“蛟门人身居内阁首府多年,关系错综复杂,又深得皇上信任,让他出局,当然不能一蹴而就;赵大人不曾告诉你七字箴言‘联言助鲤斗蛟门’,这助鲤才是重头戏,叶老弟不必过于心急,咱们只要步步为营即可。”
“王大哥说的是,不过未雨绸缪,我还是多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
“如此最好,但事不急于一时,来,先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