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师连声说,“那是,那是。万总放心,勘测完毕后,月底给您呈报方案。”
万总点点头,迈开方步,踌躇满志的往皇家庄园走去,园艺部经理郭敏才和其他几位公司高层紧随其后。
声梧亭旁醉卧着一个耄耋老人,衣衫惭愧,满身酒气。
“造孽啊,断子绝孙啊。”老人骂道。
万总听见,停住脚步,回转身,看了老人一眼,不再理会。
老人叫骂不绝,“姓万的,你这是要作孽啊。这声梧亭历朝历代也没人动过。”
老人指名道姓的嚷嚷起来,随从的郭敏才站住脚,指了指旁边的几个园艺部的员工,“把这个疯老头架走,不准他再出现在这里。”
几个年轻人三下五下便将老人抓小鸡一样,提到了声梧亭下几十米远的地方。谁知这执拗的老人不甘罢休,再次踉跄着迂回到声梧亭下。这下郭敏才可恼了,正要指挥人,万总却停下来,回身走到声梧亭,看着老人,蹲下身,和声解释道,“老人家,您别在此耍酒疯了,小心坏了身子。我知道您是胡同里的肖枫远,这片地以前是肖家的,后来是国家的,现在是皇家的。皇家开发声梧亭,也是保护性开发,不会破坏亭子的一石一瓦,您放心吧。”
“保护性开发?放屁!”老人口出秽语。
郭敏才不等万总表态,抢先一脚,踹在老人胸口。老人并不躲闪。
万总骂道,“混账!把老人请到我办公室。”
老人站在万大可的办公室,万大可让财务取了十万现金,递给老人。
老人却噗通一声给万大可跪下了,“万总,我八十多岁了,求求你,咱老云海就剩这个亭子了,别动它了。你也是讲究文化和品位的,可你看,云海哪还有老东西了?给子孙后代留点东西吧!”
万大可急忙扶起老人,“老人家,我万大可现在做的事情,没有一件不是想流芳千古、留给子孙的。这皇家的品牌我要做成像法国葡萄酒庄园一样的百年品牌,这皇家酒窖乃至这皇家会所我要建成百年、千年的经典建筑。老人家,世界各地我去过不少地方,看到欧洲把那些老建筑保护的那么好,我也深感惭愧啊。所以,您放心,声梧亭会和会所、酒窖一同存在下去,比起前更好的存在下去。”
老人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他说,“万总,这会所在哪建不行?给声梧亭离出几十米的位置,不行吗?”
万大哪里肯让步,“我实话跟你说,这声梧亭是云海的龙眼,要建就建在这里,否则便不建。老人家,这块地如今是皇家的,声梧亭也不是保护文物,皇家有完全的处置权。你相信我不会破坏声梧亭,那最好,若不相信,那也没办法。这十万块钱,不是我要买你封口,是我看你每天来看望这片园子,我念你对这块地的感情,才给你养老。你拿去吧。”
老人没要钱,也没说话,离开了皇家。
第二天一早,肖家人接到辖区派出所通知,说肖枫远被冻死在声梧亭了。
Bottle听到消息,心里咯噔一声,急忙驱车赶往171医院。
到了医院,老人还在急救室。门外是老人的孙媳妇,bottle的小婶子。Bottle问怎么回事,小婶子焦虑的说,昨天老人回了一趟家,取了一壶酒就出去了,晚上没回来,今天一早就接到了派出所的通知。
上午九点钟,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放弃了治疗。
在重症监护室里,家人默默的涌了进去,老人在的时候,都没觉得他有什么好,疯疯癫癫,嗜酒如命,如今眼看着要走了,心里却悲痛起来。他一走,肖家辈分最高的就是bottle的一个旁支大伯了,家里没老人啦。
老人还有一口气在,眼睛半睁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直到他看见bottle,才抬了一下手指,指了指她。Bottle靠近病床,老人把手指放在她的手心,吃力的写了几个字。bottle眼泪急出来了,她看不清老人写的什么字。
老人看着bottle急哭了,知道她并没有看清自己写的字,眼里一行浊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Bottle见状,她说,“老爷爷,你别急,我猜,你眨眼。”
老人眨了一下眼。
“第一个是亭?”
老人眨了一下眼。
“第二个是什么?我猜不着,老爷爷,我猜不着。是聿?”
老人不动。
“我猜不着,爷爷。”bottle哭道,“我猜第三个,是蔺?”
老人不动。
Bottle抹了一把眼泪,“老爷爷,我猜第四个,是不是陵?”
老人睁着眼,却不动了。
老人走了。
第五个字,bottle还没来得及猜。
众人放声哭了一会。
小婶婶说,“我知道老爷子什么意思。他以前说过,自己死了要埋在声梧亭旁边。刚才,他写了一个亭,一个陵,我看第五个字是酒。”
bottle觉得很有可能,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另外的缘由,bottle不能说,她问小婶婶,“他为什么要跟我说?”
大伯说,“你不是男孩,可也算是长子长孙。”
Bottle摇摇头,“现在声梧亭地块被皇家庄园买走了,要在那里起坟。?”
Bottle这么一说,众人也叹气,那当然不行了。
家人把老人葬在了望关山陵园,按照他的遗愿,bottle把他用了几十年的酒壶一同埋入了地下。曾爷爷走了,家里少了一个整天喝酒的疯癫老头,就像没了主心骨一样,虽然这几十年曾爷爷从未给子孙们遮过风挡过雨。
Bottle伤心了好几天,才收拾心情,仔细琢磨起曾爷爷临终时写的那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