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马泉寺
茹君奇道：“小姐真是厉害，竟然连铜矿都有涉足。这般精心布置真乃闺中小姐罕见。想必小姐看兰娘聪慧，有对主子忠心，这才派她去帮许同大哥吧。”
“是啊。这许同大哥也是在北国就跟随我的一个手下，精于土木之道。”
“可是许同大哥既然是北国身份，又怎么能在大梁经营铜矿呢？”
“这还不简单，伪造户口罢了。”
“可是当年我爹爹还在为官的时候我就听他说过，要是想在大梁伪造户口并不是那么简单。各个县都会有自己的户部造册，再呈现给郡令，然后统一交由朝廷收管。”
“确实如此。大梁能在人口管理方面都做到如此细微，实属难得。大梁当今国力强盛，也就不足为怪了。但上有制度，下有对策嘛。要想造出个人来也不是那么难，大梁五年人口全国统计一次，即便是从县报到郡也需要时间。我只需要找一个死人，在上报他死讯之前，顶用他的名字，就可以轻轻松松混进我的人去了。其实这个先例不是我首创。在大梁境内，估计每三百人中就有一个是外来户口呢。有从北国逃来的，还有个各个临近小国也混了一部分人来。目的自然是千奇百怪。”
茹君，沉思了一会，似乎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才道：“小姐说过你是从北国来的，且并不是乡野之人。我猜来猜去，十岁之龄就有如此聪慧美貌的，只有北国沐雪公主一人了。”
茹君紧紧盯着回雪，眼神有些不安又紧张，十指绞着手帕，额头上都沁出汗来了。想必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斗胆在回雪面前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回雪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几乎事事都会向茹君说明，知道她猜出自己身分也是迟早的事情，于是笑着道：“猜得不错。我正是沐雪公主。”
茹君一瞬间惊得汗如雨下，不禁双膝跪软：“……沐雪公主！”
果然……回雪果然竟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堂堂北国沐雪公主!传闻她乃是天生神童，五岁之龄就可以与朝廷大儒百战群舌，诗书棋画，无一不令人望其项背。虽沐雪公主一向以白纱蒙面，不见外人，但据说她姿容绝世，倾国倾城，堪比天上谪仙。大梁国力强盛，极度自负，境内向来不谈论他国之事，但北国沐雪公主大梁国民也略有耳闻。大家都拿它当一个神话或者噱头来听，没想到，真正的沐雪公主竟然真的就站在自己面前！
茹君揣测了好几日，都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可笑了，可是有没有别的答案，憋了好久，今日终于一说，没想到回雪竟然轻轻松松就承认了。
回雪看到茹君那副惊得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禁笑笑：“慌什么？我也是人。你猜出来也是早晚的事，我也没想瞒着你。”
茹君慌慌张张赶忙跪在地上，紧张道：“小姐，奴婢要是敢说出一个字，就让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越想越怕，越想越心惊。因为如果回雪是沐雪公主，她自认风大将军为生父，那么她的母亲也必然是北国皇室！回雪的所谓的舅舅估计也根本就不是什么乡下小伙，而是……
回雪一向冷心冷肺，淡淡一笑：“我自然信你。”她接着话锋一转：“只是你如果泄露，你也要明白，我有能力以牙还牙，回敬十倍！”
即便茹君在回雪身边服侍很久，也难以揣测她的心思。今日回雪威恩并施，茹君只觉得身上冷汗阵阵，跪在地上，道：“奴婢以亡父起誓，谨以小姐马首是瞻，若敢有半字背叛，叫奴婢天打雷劈，永堕畜生轮回之道。”
茹君此誓发得极狠，回雪笑笑，点点头：“起来吧。还没有那么恐怖。”
马泉寺的光一方丈面容白净，鼻尖有一颗大痣。马泉寺接待香客也不是一日两日，比起方外之人，光一方长似乎更通世俗一些。不仅准允两位小姐吃些肉荤，并且除了某几处庙堂以外，光一方丈还允许任意他们参观马泉寺。温泉坐落于马泉寺背后东南角上，光一方丈还专门令人隔了一小块，专属二位小姐随时使用。金草堂的曹大夫也专门派了一位药师，专管回雪用药调理。再这马泉寺的日子可谓是好不舒爽。
这最快乐之人当数徽梦，简直撒欢了蹄子，如同刚被放生的野生小鹰，东摸摸西看看。瑶光为北斗七星之军，也配在了便衣侍卫之中，以保证二位小姐的安全。结果头一天就被徽梦拉去练武，还有其他几个侍卫也被徽梦拉去开了刀。一帮人受命在外，只得陪着徽梦到处玩，快点没把人家几个枫树砍去脑袋。红叶被练得哗啦啦啦满天飘舞。红缨的脸黑了又黑，不停地追着徽梦到处跑。
“小姐你等一等……”
“小姐，夫人说你不能这样……”
“小姐，马泉寺是清修之地……”
“小姐，你是代嫁之人……”
徽梦简直太开心了，这几天完全过的醉生梦死。到了晚上又缠着回雪睡觉，一边搂着一边嘟囔道：“我的神仙妹妹！”徽梦好动，是在长个儿的年纪，晚上熟睡之后，好几个蹬腿伸手，把回雪吓的。徽梦喜欢缠着回雪睡觉，红缨也只好黑着一张脸，从右厢房搬到了回雪住的左厢房，在床帐外边的地板上和茹君一块儿给两位小姐守夜，一边给茹君诉苦。
“我们家小姐，嫁到苹凌王府去了之后该怎么办呢？连绣块手帕都不会，我真是操碎了心……”
回雪看到徽梦整天追着人满院子跑，倒是松了一口气。她此次出来主要目的就是方便与外面的自己的人手通气，还有从北国方面出来的一些消息她都得一一处理。除了律岭田的铜矿以外，回雪还派人去侦察了其他各处铁矿盐田等等，消息从四面八方而来，回雪倒是忙的连一刻空闲都没有。
到了晚上，女孩子住到一起，就会说悄悄话。徽梦虽然年长回雪六岁，但觉得这个小妹妹冰雪可爱，一点就通，所以几乎什么话都跟她说。
“哎，我根本就不想嫁给什么苹凌王世子，我想去金雁关守关，面对浩瀚大漠，喝酒吃肉，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若是一个好男儿，定能驻守边疆，为国争光。大梁明帝时也有女子出征，为何我就不行？”
回雪笑道：“原因我不说长姐也明白。明帝时期大梁国力较弱，周围小国又时常有蛮夷来犯，这才让当时左将军之女苑娘代军出征。如今大梁局势稳定，又何须女子出征，为国争光呢？况且姐姐是风府长女，被当今圣上赐婚，与苹凌王世子订了亲。又怎么能和当时的苑娘相提并论呢？”
徽梦道：“连妹妹也觉得我是痴心妄想？”
“姐姐志向高远，又岂能与一般闺中小姐相比？只是姐姐如今已经与世子订了亲，恕妹妹斗胆说一句，姐姐如今也只能在这方寸之中和摇光练练剑了。”
徽梦一声长叹，翻来覆去想着回雪说的话实在是唯一出路，第二天又开始和摇光练剑了。
回雪刚刚喝完药，轻轻抿了几口热水，坐在一边看二人斗得天昏地暗，倒也觉得悠闲。
只是此刻，令二人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从右边的林**上，突然晃出来两个年轻男子的身影。一高一矮，矮的少年风度翩翩，一双宛如工笔画描出来的桃花眼睛似笑非笑，一身墨绿锦衣，脚蹬一双鹿皮头靴，正是当今大梁堂堂十七皇子，回雪进府入族赐名的夏嘉王！而高的那位男子身形健朗，已有成熟男子之雅韵，眼眸深陷，鼻梁高挺，嘴角噙笑，一身翠绿滚边锦袍，腰束佩玉，竟是与徽梦定亲的苹凌王薛世子哥舒！
众人都在看徽梦与摇光比剑，连日的闲适，一大帮侍卫竟然没有发觉夏嘉王和薛世子的到来！
回雪卡在喉咙里的一口热水差点喷出来。
徽梦撩着裙摆，身段扭曲，脸红成粽子，还保持着亢龙无悔的招式。
茹君愕然。
红缨见小姐失礼，羞愤欲死。
一大帮人如同石化，个个面色灰暗纠结。
……
一阵秋风袭过……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摇光，立刻悲痛不已，单膝跪地：“属下无能，夏嘉王与薛世子前来，竟未能及时发现，禀报二位小姐！求小姐责罚！”
话音刚落，周围十几二十个人立刻齐刷刷地跪了一片：“求小姐责罚！”
夏嘉王与薛世子估计也是没想到徽梦竟然兴冲冲地在佛庙圣地与侍卫比剑，奈何两人都是笑面虎，愣了几秒钟，立刻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是我们失礼了。听闻光一方丈说，二位小姐在此处静养，便想过来探望一下。”
夏嘉王道：“我与哥舒大哥都是习武之人，此番前来故意没让你们听到。你们也不用自责了。若是你们发现了，我和哥舒大哥才觉得羞愧呢。那样倒是我们练武不精了。”
冷场中……
在一片诡异的静谧之中，只听到红缨尖尖的嗓音颤抖着说：“二位公子前来，有失远迎。奴婢先带着小姐去换身衣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