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贵妃人还没进屋子,就听到有人在外面说话:“这屋前的花有些败了怎么也不收拾?还有这里的灰落了一层,你们这些下人都是怎么做事的?”
连天雪走出门去,见说话的是静贵妃身边的一位穿红戴绿的丫鬟,颐指气使地对自家丫鬟太监们训话,自家的下人都乖乖站着大气也不敢出。静贵妃在院子中正慢慢踱步,看着院中陈设。
先对着院子中间站着的静贵妃行礼道:“娘娘远道而来,本该出门迎接,请娘娘恕罪。我这里东西简陋,只能请娘娘委屈一时了。”
静贵妃穿着一身明艳的水红色长袍,看样子她是很喜欢红色的一个人,首饰也大部分都是红绿配色的。这种色彩放在一般人身上肯定会显得很艳俗,但放在这位静贵妃身上却显得跟她很吻合。
连天雪也听下人们议论过,这位静贵妃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贵妃之一,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深得皇上喜爱,宫中仅有三位贵妃,这位静贵妃一度被认为肯定是第一任皇贵妃,权倾一时。
结果孩子到五岁的时候忽然死了,皇上伤心之余对静贵妃的恩宠也不复从前,皇贵妃自然也不了了之。从那以后静贵妃就脾气很坏,阴晴不定的。
静贵妃本身长得很漂亮,明亮的一双水灵大眼,小巧玲珑的鼻头和嘴巴,鹅蛋脸型。只是面上总是笼罩一层捉摸不透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神秘又高高在上的。
静贵妃伸手虚扶了她一下,道:“连妹妹不必多礼,今日本宫心情烦闷,出门走走,刚好想来这里看看。”
连天雪把静贵妃请进屋里,坐了最尊贵的主位,端上她这里能拿得出手的茶点,两人相对坐着,一时间屋子里没一点声音。
静贵妃拿茶碗盖轻轻抹了抹茶碗,尝了一口茶,便道:“瑞宁,把我的茶换来。”
那位刚才在院子里教训下人的那丫鬟答应一声,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打开是几份包好的小茶包,她一努嘴,带来的小丫头子就把泡茶的茶壶拿出去倒空又拿了进来。
瑞宁把茶包重新放进去,再倒入旁边温着的热水,反复冲泡好一会儿,把之前的茶杯拿来用茶水清洗了倒进茶海,连洗了三遍,这才又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给静贵妃。
静贵妃没什么表情,慢慢地喝了一口,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我倒差点忘了。瑞宁,给连妹妹尝尝这茶,皇上钦赐的南海毛尖,一年只能出产十来斤的。”
瑞宁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杯茶,端过来,一双吊起来的眼睛忽然转了转,脚下一绊,手里的茶杯摇摇欲坠。她装模作样地惊呼一声:“哎呀!”就往连天雪身上扑过来。
这杯滚烫的茶水要是泼到连天雪身上,该多么可怕。静贵妃微微勾起了嘴角,瑶琴碧箫惊讶地要过来,却被连天雪一个手势阻止。
想欺负她连天雪?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连天雪冷眼看得很清楚,顺手一抬,托起她的手腕,随后手在茶杯上拂过,那杯滚烫的茶水就尽数倾倒在了瑞宁白皙的手掌里。滴下来的水流溅到了静贵妃的袍角上,而本来离得最近的连天雪身上一点水珠都没有。
连天雪心中冷笑。这静贵妃明摆着今天是来给她个下马威的,谁让自己在皇后面前那么得宠呢?但是这丫鬟这一招也太下作,还好自己身段柔软又比一般人反应灵敏,不然就真的被泼到了。
滚烫的茶水浇到瑞宁的手上,双手一下子就红了,瑞宁的一声惨叫、茶杯摔碎在地的声响、静贵妃惊呼的声音混在一起,一时间这小小的一间屋子竟然仿佛热闹了起来。
瑞宁手还肿着,却不敢大哭也不敢去处理,一下子跪在地上匍匐着到静贵妃身边,红肿的萝卜一样的手颤巍巍地去拍静贵妃浸湿的衣角:“娘娘……娘娘,奴婢知错,奴婢这就给您去拿替换的外袍……”
静贵妃皱着眉头,拉了拉自己的袍角,又看了看瑞宁,脸色阴沉地说:“怎么倒个茶都这么不小心,本宫养你这么多年,你又不是新来的那些小女孩子,还是不懂规矩吗?好了,去处理你的手,本宫这衣服让瑞馨去换。”这番话含沙射影,还是在数落连天雪,但连天雪根本就没听她说什么。
碧箫早已经给连天雪重新递过一杯茶,连天雪用茶杯盖子慢慢抚着杯沿,微笑着对静贵妃道:“娘娘,这事情也怪不得小丫头,娘娘这衣裳也是皇上赏的料子吧,可别被水泡坏了,我这里倒是有方便的衣裳可以换。碧箫,拿我最好的那件珊瑚色外袍来。”
静贵妃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愈发阴沉了,只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道:“不必了,时日也不早,本宫这就要回宫了,回去再教训这丫头,来你这里做客反而惊扰了你。”
连天雪笑得灿烂,站起身来伸手做搀扶状:“快要传晚膳了,本想留娘娘用些再走,但娘娘哪里看得上我这里的粗茶淡饭,妹妹这就送您出去。”
静贵妃本来还坐着,连天雪一起身,她也不得不跟着起身。无处泄愤的她,只好瞪了还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瑞鑫一眼,瑞鑫急忙过来给她搭着手。
她一步步慢慢地走了,衣角上的茶色在水红色上看起来很是鲜亮。连天雪跟在她身后,一路送出了宫门口,而静贵妃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周围跟了那么多丫鬟太监,却都鸦雀无声,也知道他们家娘娘这是不开心。
也是,任谁兴冲冲地跑来欺负别人,反而被别人欺负了,都开心不起来。
碧箫在一旁陪着连天雪送客,看着静贵妃的车架一直消失在拐角处,才问道:“娘娘,我看出来那瑞宁本来是想泼您的,但是您这手段可真厉害!不过这下静贵妃可对您的印象好不了了,不要紧吧?”
连天雪勾起嘴角,眼中露出冷漠的神色:“这些人,就算我不去理她们,也一定要来欺负我的,我不介意见招拆招。”
碧箫敬畏地看着连天雪的侧脸,感觉她自从入宫以来真是成长了不少。
连天雪倒是挺开心的,她虽然身在后宫,却并不想特别韬光养晦,毕竟她的最终目的只是弄垮这个皇上,但如果能顺便搅乱后宫,让这皇上心烦,也是挺好一件事。
她并不怕什么贵妃,也不怕什么娘娘,她本就跟这些人不是同一族的人,还怀抱着完全不同的想法。这些人可能想的是在后宫如何更好地生活,而她想的是如何弄垮这个后宫,最好能弄垮整个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