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夜漆黑的瞳孔映着三道银白剑影,大片的曼珠沙华在他周身盛开,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
只听轰然一声,奈夜身后的天枢山已经从七山最高峰变成了七山最矮峰,直耸云霄的峰顶已经华丽丽的被削了下来,只剩下一个斜剖面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那里,巨大的峰顶滚落而下,震得大地颤抖。
一户户人家点亮了烛灯,都以为是地震了,衣裳鞋子都没穿好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大喊大叫道:“地龙翻身啦,地龙翻身啦!”
震荡波及的范围很广,整个郢都城都感觉得到,一时鸡飞狗跳,喧嚣四起。
大片的曼珠沙华被九连玦击得粉碎,红色的花瓣散作齑粉,九连玦护住口鼻,透过重重的红色花粉,哪里还有奈夜的影子。
“无胆鼠辈。”
九连玦收了袭魄法剑,居高临下的看见陷入混乱的郢都城,这才皱了皱优雅的长眉,从空中缓缓落了下来。
“小姐,我现在真的很崇拜你,你知道吗?”鸢尾呆愣愣的看着一片狼籍的北城区,外加光秃秃的天枢山,这简直就是重灾现场啊!她原本以为被九连公子瞪上一眼,就已经是够可怕的事了,现在再一对比,才发现原来被他瞪上一眼已经是莫大的仁慈和无上的恩典。
南宫环看着鸢尾那眼角直抽的样子,悠悠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很崇拜我。”
“不不不,我以前也很崇拜小姐,但现在我对小姐是崇拜得五体投地。”
“这是为何?”
“能将这么大一件大杀器掌握在股掌之中,也是需要能耐的。”
南宫环看着鸢尾那夸张的动作,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炁海中鸑翎苏醒了过来,在她识海中说道:“卯时到了,你该走了。”
南宫环远远看了眼那抹玉色,见他无碍,才收敛心神,又拍了拍鸢尾的肩膀,对她说道:“你去对九连玦说,把我家的房子给修好,要不然一定让他好看!”
鸢尾只觉得拍在自己肩膀上的这只手有如千斤般沉重,再一飞望而去,九连玦已经从高高的天空中落了下来,她咽了口唾沫,给自己壮了个胆,这才哆哆嗦嗦的朝九连玦跑了过去。
南宫环看着鸢尾的背影,收了所有的表情,鸑翎在她的炁海中翻涌而出,紧接着银白色的身体冲向她的赤城宫,帮助南宫环接受那道咒毒。
咒毒乃阴邪之物,鸑翎为了帮助她将伤害降到最低,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后,便是晨时,正是先天阳气的生发之时,在晨时再接纳那缕魔气,能将阴邪之气克制到最低。
南宫环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四处慌张逃窜的路人并没有注意到低头走路的她,也没有人看见她眼尾出现了一抹红色,妖艳的红色由浓渐变到粉,轻轻勾画出动人心魄的美艳。
天空由黑转蓝,朝阳渐渐从东方喷薄而出。
当鸢尾回到离开前的地方时,再也没有看见南宫环的身影,她秀眉轻蹙,掠开了步子回到了南宫府,当她找到那封留信时,确也为时已晚。
九连玦心神微动,知道南宫环走后,并没有急着去寻她,奈夜虽然跑了,但是他确信奈夜受了不轻的伤,至少得修养几个月,再加上她带着项链,只要她还在这个世界上,他都能找到她,而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冷静下来的九连玦远远看着南宫府,难得的让他生出了内疚之心,当然这一点点的内疚之心,只存在于南宫府的范围,至于万兴候府,刑部尚书府,大理寺丞府,宰相府。。关他什么事?他没有嫌他们家的墙太脆,没能摔死那个死魔修,就已经很讲道理了!
于是,自觉通情达理的九连玦带着对南宫府的一丝丝内疚之心,回到了自己家中。
“公子,你回来了!”梨末原本是蹲在树上扮演猫头鹰的,一见到九连玦的身影,就兴奋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去找找南宫瑾,看看他们家的损失怎样,要派最好的工匠,用最好的材料给他们家修好。”末了,九连玦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的,说道:“一定要在南宫家长辈回来之前修好,知道么?”
梨末听着九连玦的吩咐,联想到晚上地震的事,就以为九连玦这是把自己当南宫府的人了,心头觉得这样好像有些逾越了。
“公子,南宫府也是大户人家,这次地震是天灾,您这样派工匠,还自己出钱去给他们家修屋子,属下怕南宫家的人会多想啊。”
九连玦面色微窘,狭长的凤眸轻轻流转,又说道:“不是天灾,是人祸。”
啥?这么大的阵仗竟然是人祸?梨末看着九连玦的脸色,不敢再多问,就连他面前都不敢再多呆,连忙麻溜的滚去了南宫府。
梨末出了九连家,看着这一路上的残垣断壁,坑坑洼洼的青石街道,他都替他们家公子感到心虚,待再一进南宫府,他顿时只能祈祷南宫老将军和南宫大将军能晚点回来,要不然这工期可不是一般的紧啊。
“老爷,老爷,不好了!”王管家慌慌张张的跑到九连城的屋子里,九连城今日休沐,不用上朝,但是经过那地震一闹,早就起床醒了过来。
“怎么了,王福,不就是个地震嘛,看把你吓的。”九连城抖了抖胡子,完全不把王管家慌乱的样子放在眼里。
“老爷,不是地震,但是出了件比地震还大的事。”王管家朝九连城摆着手,绿豆大的眼睛写满了焦急。
“什么事,还能比地震更大?”九连城坐在椅子上,接过一杯清茶漱口。
“老爷,先前公子去夫人的院子里了,而且很生气。”
“玦儿?他就算进了院子,恐怕也不会进屋子吧。”九连城想起九连玦小时候的事,柳氏向来不关爱他,但是这孩子守礼克制,就算进了院子,应该也不会强行进屋子的。
“老爷,公子这次好像真的很生气,不仅强行闯了进去,还和夫人大吵了一架。”王管家眯着小眼睛,偷偷观察着九连城的神色,以他老王纵横后宅几十年,还屹立不倒的本事来看,这次夫人恐怕真的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就看老爷怎么处理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九连城一听,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说话间,立刻从椅子上猛的站了起来,就要朝外间走。
王管家何等精明之人,立刻就躬着身子将九连城挡了下来,“老爷,您现在去也没用了,小的也是刚知道这件事,现在公子已经走了,不过小的带来了夫人屋子里伺候的丫鬟,要不您先问问话?”
九连城看了王福一眼,点了点头,也觉得光问柳氏也问不出个什么,不如先从下人那里了解下情况。
王管家朝身边的下人使了使眼色,一边的小厮立刻从屋子外带进来一个小丫鬟。
“你说说,先前夫人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何事,必须一五一十,一字不漏的说与老爷听。”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看了眼王管家,拢了拢心神,这才将事情交待了出来。
“什么?你说夫人给南宫小姐下药?”九连城不可置信的看着小丫鬟,就连王福也觉得诧异得很。
小丫鬟本也是个实诚人,连忙说道:“公子是如此说的,南宫小姐好像还吐血了。”
“吐,吐血?”九连城一个不稳,差点把手中的三才杯给摔到了地上,他现在只希望一切都是误会,一切都不是真的。
“真的是夫人干的?她就没辩驳什么?”
“夫人说确实是她做的,说她放了东西在熏香和糕点里,还说就是要让公子难受,让他过得不好,还说什么要替自己儿子报仇。”
“疯了,疯了,这个女人真是疯子,枉我还当她知书达礼,以礼相待,不求她有多贤惠顾家,只求她安安分分,不要惹事生非就行,她倒好,竟然给南宫小姐下药,那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我现在拿什么脸去见南宫诚武!”九连城越说越气,在屋子里踱着步子。
王管家一看这事可非同小可,立马提醒起九连城,“老爷,小的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去南宫府看望一下南宫小姐,看她到底伤得怎么样了,需要什么药材、大夫,这至少说明老爷还是很看重这门亲事的,夫人做的事,那是背着您做的,又不是您的意思。”
“嗯,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去看看那孩子,现在他们家大人又都不在,只留了两个孩子在家,我作为长辈,去关心一下,也是合情合理的。”九连城越想越觉得在理,踱着步子就要往外走,却不知苍箕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老爷请留步,公子说了,这件事您不用管,他自会处理,不过,夫人那里,他希望老爷能公正处理。”
九连城看着拱手行礼的苍箕,眸光突然深遂了起来,九连玦的事他一向没有插手,依着九连宇阳的话,让他顺其自然,但是这件事,他不去看看,他真的觉得很对不起南宫诚武,想想自己平日里还和南宫诚武称兄道弟,而他的女儿,自己的准儿媳妇,竟然在自己家被下药,他若是不去表达一下,他真的良心不安。
“柳氏我会处理,但是南宫环那孩子我也要去看看才放心。”
“老爷,您恐怕去了,也见不到南宫小姐,她没在府里,身体也还好,您就放心的交给公子吧。”苍箕见九连城固执的想往外走,立刻又是番好说歹说,才将九连城的念头打消掉。
至于柳氏,既然她诚心礼佛,那就干脆剃发修行,好好的去佛前忏悔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