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虽然已是下午,但是外面仍然很是热闹,厅堂人头攒动,隔壁几间包间里也是吆五喝六闹的正欢,这些自有那其他管事的伙计照看,孙家号称徽州最大的茶商,自有一套经营手段,小小一个十里铺当然不在话下。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角落一桌传来“伙计,再来两坛白酒,五斤卤牛肉。”说话的是一名络腮胡子。
同桌一个鹰钩鼻回头看了看四周道:“这杭徽道这么难走,十里铺居然还是这么热闹!嘿,这不怕死的人还真多。”
络腮胡子左侧一个略微有些驼背的人看了看店里店外的那些挑夫说:“东面过来的人可能是还不知道龙游帮的事,只是这些拿扁担的大多是知道的,还敢过来倒是胆子挺大的,想来这脚力钱涨了不少。”
络腮胡子右边是一名体态肥胖的光头大汉,一个人几乎把一张八仙桌两个人的位置挤满了,胖子把桌上最后一块牛肉塞到嘴里,咕咕嚷嚷的说:“老大,这卤牛肉味道不错,五斤怕是不够。”
络腮胡子笑骂:“妈的,真会吃!”抬头间看到小顺从包间里出来,络腮胡子眼睛一眯,“咦”了一声,心道:“这么巧!”随即留意起了那个包间,待得听见包间里一人说话的声音分外耳熟时,络腮胡子心里不由得一动,猛地站起身,这时一名伙计刚刚捧着一坛子酒走到桌前,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松,心叫哎呀不妙,眼看一坛上好的毫州古井就要打碎在地,却见那络腮胡子迅速伸手一探,那酒坛子已经稳稳的到了他的手中!那伙计刚来得及张大口叫了个“啊······”见状心道还好,那个“呀”字竟是没来得及说。
络腮胡子挥手拍开酒坛上的封泥,旋即将四人的酒碗全部加满,然后拿起自己面前那碗仰头一饮而尽,“啪”的一声将碗扔在桌上说道:“我去去就来!”随即一手提着那酒坛子离席而去,留下尚未回过神来兀自惊叹不已的伙计以及摸不着头脑的三人!
包间内众人酒兴正酣忽听得犹若洪钟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话音未落,人已推门到了众人跟前,正是那拿着一个酒坛子的络腮胡子,络腮胡子也不待人家招呼,一边说道:“只是孙老板可不能来了朋友就就怠慢了客人那!”一边往孙铁樵张心武身前的酒碗内倒满了酒,然后又朝其余各人摆了摆手中酒坛子:“各位自便!”
孙铁樵虽然不认识此人,但是见他气势如虹,又似乎认得自己,只得一边微笑示意一边心中纳闷!
却见络腮胡子对着张心武道:“张老板,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可真是有缘的紧那!”说着又看看孙铁樵说道“二位来来来,我们好好的干一杯!”说罢拎起酒坛仰头咕咚咕咚灌了数口。
孙铁樵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道原来是心武兄弟的朋友,忙说了声“谢谢”起身一干而尽。
张心武微一蹙眉,心中奇怪:“这混世魔王怎么来了?”暗暗苦笑真是冤家路窄,但是却也不惧,见孙铁樵已经站起来干了,起身端起酒碗说了个“请”一仰头也是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络腮胡子对着二人翘了翘大拇指,哈哈大笑:“好,痛快!”言罢张开五指与孙铁樵握手道:“孙老板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孙铁樵此时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只得客套:“哪里哪里!”
络腮胡子又笑呵呵的伸手转向张心武:“好久不见,张老板!”
张心武微笑伸出手去:“好久不见,雷老板。”
二人双手越握越紧却始终不见松开,络腮胡子缓缓道:“今日在这杭徽古道得遇张老板真是很开心那!”只是他神色逐渐凝重哪里还有开心的样子。
张心武微笑着也是缓缓道:“能在十里铺得遇雷掌柜也是高兴的紧!孙大哥,这位就是威名赫赫的雷天德雷大掌柜。”
孙铁樵哦了一声:“久仰久仰!”心中恍然大悟,原来是浙闽一带极有名头的雷天德,早就听闻心武与他结怨,果然来者不善!
此时众人都已发现不大对头,都是默不作声的看着二人,只见雷天德站在那里双目圆瞪,满脸的灰黑胡须好似刺猬的尖刺一样根根竖起,浑身骨节咯咯作响,凶神恶煞般好不吓人!
张心武与之单手相握,另一只手潇洒的放在身后,只是笑的似乎有些僵硬。
刹那间屋子里的气氛紧张起来,熊平严老八等人均是知道雷天德名头的,齐齐心道不好,这雷天德气势极为嚣张一身功夫走的又是刚猛霸道路子,张心武可能要吃亏!
但听见“啪”的一声响!却是那个陶瓷酒坛的坛口被雷天德捏的粉碎,两人原本正紧握较劲的右手各自迅速抽开,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坛子落地,终究还是逃不脱打碎的命运,顿时满屋子酒香四溢!
雷天德退开身拍了拍手上的陶瓷碎屑,沉声道:“张老板的绵里藏针果然好生了得!”
张心武拱手微笑道:“多谢雷掌柜手下留情了!”
雷天德冷哼一声:“我们来日方长,以后定要找个时机好好切磋切磋,今天有事就不奉陪了。”说罢一抱拳:“后会有期!”话音未落,人已到了外面!
张心武:“不送!”
众人各自面面相觑,无不震惊于雷天德的威猛与突兀,想到雷天德抓碎酒坛子的情景,如果抓的是自己的脖子,岂不呜呼哀哉!哪怕手被他握一下也是不妙,又想到张老板的手被他抓了好一段时间却是无碍真是奇怪,却见张心武右手喝酒夹菜伸缩自如哪里有一丝不妙,心里暗自赞叹不已!
孙铁樵眼露赞许之色:“听说雷天德的金刚手号称南少林百年第一人,确是名不虚传!不过你这以柔克刚使得极巧,我也自叹弗如!”
张心武嘿嘿一笑:“惭愧,刚才一开始以鹰抓硬拼他的金刚手,没想到敌不住,不得已才用绵掌避他的锋芒,投机取巧罢了!这雷天德比以前更难缠了,正真硬拼一场只怕也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就别笑话我了。”
这时小顺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到了张心武跟前说道:“老板,我刚才看见雷大炮了!”雷大炮是雷天德的小名,小顺也认识雷天德,知道此人厉害所以一进屋就来提醒。
张心武看见小顺神态凝重,知道他担心,笑道:“雷大炮啊?他刚才已经来过了,不碍事。”心里却也想到对方必定不肯罢休,不过似乎行色匆忙,没工夫理会自己,这里到屯溪还有两天的路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愿不要再见!
外面雷天德犹若洪钟般的声音响起“伙计结账!”
一人道:“能不能稍微等会,我还没有吃饱!哎呀,你踢干嘛踢我?”正是与雷天德一起三人中的胖子,踢他的却是那鹰钩鼻。
胖子兀自愤愤不平,边上驼背拍了拍他的肩,跟正跑过来的伙计指了指桌上说道:“再去切十斤卤牛肉跟这些一起打包!”他与鹰钩鼻均是看出了蹊跷,也听见了包间内的响声,他刚才双手一直按在腰间两把盒子炮上,只是雷天德旋即出来了,也没有给动手的暗号,他们知道老大的脾气,没有让他们动手那就只能坐在那里等,没有让他们多问那就最好别问。
那胖子显然对于驼背的话非常满意,打了个饱嗝:“嘿嘿,还是驼哥想的周到,不过我看这皖南的山里到处都是溪沟,我们带的水袋装水也是多余,倒不如把这剩下的半坛子酒也灌了去吧,”说罢拿出一个水袋倒掉里面的水就自顾自的灌起酒来。
雷天德朝那个包间看了看,他虽然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无可奈何,刚才当两人握手时他没有留余力,他知道张心武的鹰抓功已经练到极致,一开始感觉到张心武直透指尖传过来的力量惊人,但是依然无法撼动自己有如铁砧的手掌,硬碰硬他从来没有怕过谁,这一刻,他以为吃定他了!可是电光火石间张心武的手突然诡异的一松,变得柔若无骨然后又滑不留手的无处着力,自己卯足了劲竟然握了个空,不仅如此他缩手的时候指尖一撩还让自己最柔软的虎口麻了一下,那一下居然使得自己分了心,劲道无法收放自如,才不小心抓碎了酒坛子!
“娘的,便宜这张老四了!”雷天德暗骂。
“老大”,鹰钩鼻付了账,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疑问。
“没事”,雷天德发现自己走神了,又说了声:“走!”起身率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