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一阵饭香飘向各个房间,厨房的烧饭师傅天还没有亮就已经在忙活了。
睡眠不足的张心武在屋内打坐调息完毕,神清气爽的走到外面,不管睡得够不够,时间到了必须起床练功,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如果是在杭州自己的货栈里,除了打坐调整内息与练拳,还要打活桩,他以每月十块大洋的价格雇习武之人替代木人桩来练拳,是从老师杨澄莆那里学来的,因为活人能跳跃、躲闪、反击所以练习者进步也会快的多!
许多人也已起来做起事了,只是精神状态各不相同,小杜正眉飞色舞的拿着一把崭新的步枪,他乐呵呵的跟张心武打了个招呼,熟练的摆弄了一下道:“怎么样?中正式,昨天夜里孙掌柜给的,听说是最新出的,比我那老套筒强多了!呵呵,这下赚大发了。”
严老八睡眼惺忪不屑的扁扁嘴,“瞧那嘚瑟劲,比捡了个林妹妹还开心似的!”
小顺走了过来:“老板,外头货都整理好了,吃过早饭就可以赶路了!”
孙铁樵一身短打装扮的练功服从外头走进来,拳不离手的意思谁都懂,人家只看见高手人前的风光,却不知都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苦修来的!
孙铁樵看见众人笑道:“昨晚睡的好吗?”
严老八恨恨的道:“上半夜大家虚惊一场也没什么,就是这小肚子点着煤油灯左看右看把你给的家伙宝贝了一个晚上,害得我一宿没睡好不说,连着两个鼻孔都尽是黑黑的煤灰!”
众人一阵大笑。
因为出了龙游帮的事,再加上昨晚一闹,有一名边姓的江西客商与一名姓陈的徽州客商跟张心武商量要求结伴同行,张心武知道他们是看自己人多且带了家伙,希望得到自己的照应,见对方一共二十多号人也没什么可疑之处且那些挑夫有些与自己的挑夫也认识,就也答应了!然后与众人一起用过饭,告别孙铁樵刘云之后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清晨的山林里,兴奋的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叫着!
严老八迈开步伐独自走在前头,不一会儿矫健的身影便已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小杜边走边跟身边的小顺聊着天:“你说昨晚的那几个人为什么不用枪?”
小顺挠挠脑袋:“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
小杜看了看小顺,眼里闪烁着狡黠的目光。
小顺看着小杜的样子有点古怪:“难不成你知道?”
“嘿嘿”小杜见小顺感了兴趣,终于也来了兴致,显摆道:“开玩笑,我是什么人,会不知道?”说着拍了拍挎着的家伙道:“不是我吹牛,要说我对枪的熟悉劲,那足可比得过严老八跟他婆娘!”
小顺没好气道:“人家不用枪是人家傻缺,跟你与严老八他婆娘有什么关系?”
小杜瞪大眼睛:“别乱说啊,我是说我跟枪的事,可与严老八婆娘没关系啊!”心道这小顺口没遮拦的若是让严老八听见还得了,小声说道:“但凡武艺好的人,都是有些自负,一般出手都不喜欢用枪,就像你家掌柜的,你也可以说是傻缺!”说完偷偷坏笑。
小顺怒道:“你才傻缺。”心里却在想自己老板的确是从来不用枪的。
小杜见小顺有些生气:“哦,对不住是我说错了,其实是习武的人精力都用在拳脚上,没有精力去练枪,再加上枪的威力大,让子弹打中,非死即伤,这江湖上有纠纷手底下见真章是常事,但也都是点到为止,大家都是和气生财嘛,那有动不动就用枪的。”
小顺:“你是说昨天那些人不懂开枪?哼,胡说八道,那个二十九军的听说都当了十几年兵了,身上还有把二十响的盒子炮嘞!”
小杜尴尬的笑笑:“我只是说大部分习武的不会枪。”
“废话,昨天包括孙掌柜房间的两人都是带手枪的。”
“好吧,其实他们昨天是想偷偷的把事情办了,开枪动静太大,到时怕走不脱身,就这么简单,”小杜解释道:“自小我爹就教我玩枪,还教我识别会枪的人,昨天我一眼就看出来,十里铺巡夜值哨的那帮伙计都是懂枪的人,看他们拿枪走路的姿势肯定都是当过兵的,到时候他们四下里守住院墙出口,不就成了瓮中捉鳖了么?而且那些人分头行动出手时机肯定会有先后,只要一个的枪声一响,其他人就会惊醒,就不好下手了,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们太大意了。”
“叽叽歪歪废话一大堆,好像说的跟真的一样,你是不是严老八不在,闲的蛋疼啊!咦严老八干嘛去了?”
“呵呵,不懂了吧?”小杜好不得意:“就像有些喜欢群居的动物,它们在寻找食物或者迁徙的过程中还会有专门走到前头探路的,就像军队里负责侦查敌情的,以前军营里就叫斥候。”
小顺:“哦,原来如此,严老八是斥候,那你是什么猴。”心里不以为然,其实他早就知道,只是故意逗他开心而已。
小杜甚是得意,“咔擦”拉了一下枪栓:“这枪的有效射程有一里路,但是我可以打中七百米内的目标,我就是来保护你的,就这么简单。”
不知不觉间众人已走了四五十里路了,却看见严老八正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挥手比划了一下,张心武会意让众人先休息一下,然后自己走过去了解情况。
“怎么了?”张心武问。
严老八指了指前方:“前面就是十八滚,如果有老刀,只需要很少的人就能让我们乱了阵脚!”原来前面是一条又窄又陡的上坡小道,道路两边是陡峭的山壁,张心武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道:“这条路许多年以前我与孙大哥结伴而游时倒是走过一回,只是当时轻装上路也没觉得有什么凶险,所以昨天大哥与我提到这个地方时我也并未在意,现在这么多人要过去倒是得小心了!”
严老八道:“此外还有一条路可以绕过这险要的地方,只是要凭空多走大半天的路。”
张心武道:“没事,昨天已想好一个办法了!”挥手示意小杜上前计议。这条路有两个特点,一是窄的地方两人无法并肩而行,如果对面遇到人,只能一人靠边相让。二是非常陡峭,挑夫们挑了货物艰难程度可想而知。张心武指了指山道最高处一侧光秃秃的山坡,对小杜道:“这条路最怕有人在上面埋伏,你从旁边先爬上那个高坡,如果发现有问题就开枪,要小心可能有人躲在那里!我们等你信号!”小杜依计而行。
然后张心武又让大家上前道,“大家听我说,现在我们先休息,等会儿听我号令,我们一起排好队一鼓作气爬上去”又对严老八道:“等会我走前面,严大哥与小顺在我们的人后面。”说完让众人先列好了队,那两名客商领着各自的人也是依言列好了队形。过了半个多小时,只听见山上“砰砰!”两声枪响,众人均是一惊,只见高坡上有个亮光一闪一闪的,却是小杜用昨天孙铁樵给他的镜子反射太阳光发来的信号,张心武道了声:“走!”领头向上爬去!他心里记挂小杜刚才的枪声,又加上是空身没有负重,手脚并用一个人竟是敏捷如猿猴般的爬到了山道最高处,再往前就是下坡了!小杜端着枪趴在山道一侧的高坡上警惕的看着四周。
张心武看见路旁散落了几把土枪,问:“刚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
小杜朝着西边努努嘴,笑道:“刚才上来看见三个毛贼端着土枪鬼鬼祟祟,就开了两枪,也没伤他们性命就是打了他们拿枪的手,那第三个看看不妙居然把枪都丢了!”
张心武朝西面看去,只见山下三条人影正跌跌撞撞的越跑越远,渐渐变成三个小黑点。再看了看自己这边上山的队伍,他忽然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他们自己的二十个挑夫,挑的货物都不重,所以过这条路的时间应该是比较快的,但是现在又增加了二十多号人,挑的东西也许也没有重多少,但是这二十几个挑夫的体力明显不如自己的这边的二十名,所以这上坡的速度慢了许多,这样本来过这条坡的时间估计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但是现在看来最少也要两个小时才够!原本预计到屯溪两天的路恐现在怕也不够了!
四下看了看,张心武道:“我先到前面山下去接应,小杜你自己小心。”说罢自己飞快的朝山下走去,他忽然间觉得心里有什么不妥的念头,却就是想不出不妥在哪里?一直到了山下,雷天德?三个毛贼?或者是暗中的日本人?他把可能的问题所在都想了一遍但觉得都不是,张心武越想越觉头痛不禁暗自悻悻道:“早知道就干脆多等两天与大哥二哥一道走了!”然后又自言自语:“咦!为什么会这么想?难道与孙大哥一起可以得他照应才自觉坦然么?”但是旋即又觉不是,自己有严老八与小杜帮忙,二十名挑夫都是年轻力壮熟悉这里道路的可靠之人,按理说就是比这里凶险百倍的茶马古道也尽可去得,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前几年走茶马古道川藏线最后经西藏到尼泊尔的经历!那一段九死一生又曲折离奇的经历甚至无法跟别人去细说,那一次之后,每当有凶险时总会有不妥的念头出现,只是现在实在想不出哪里有问题,当下只得暗自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