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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锃亮的小镊子夹着大块药棉,敷上斑驳的伤口,雪白的绷带一圈一圈紧紧地缠绕过来,颜眉抿唇不语,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很快用胶布固定好绷带。

多余的红药水沿着膝盖流下来,颜眉用纸巾擦去。

自始至终,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道克己虽然也沉默,但却明显十分不安。

颜眉把药膏、绷带、镊子都装进急救箱,再把盆里染了血的微红的水端出去倒掉。

道克己坐在椅子上,偏着头,仔细地聆听她的动作。

“你晚上在这里住吗?”颜眉站在门口,问他。

“不!”他摇头,“我在新晴小区有一套小公寓,现在大部分时候都住那里。”

颜眉点头。这座古旧的小楼,委实不适合再住人。

“阿眉——”道克己看不见她的动作,又久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他感到一阵心慌,站起来摸索着朝她的方向走去。

颜眉站在原地不动,她本来应该过去搀扶他,或者说一句话,但是不晓得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着。

“阿眉?”他越发慌乱地唤她,身上的擦伤让他走起来跛得厉害,但他没有停,朝她伸出双手,“阿眉,你在哪里?”

颜眉仍然不说话,残忍地看着他就在她身前咫尺,茫然地寻找着她的方位。

“阿眉,阿眉,你已经走了吗?”想到这一点,他惊慌起来,一手攀着门框,想要跨过门槛,却因为目不视物,右脚在高高的门槛上绊了下,重重地跌倒在青砖地面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颜眉的眼睛渐渐模糊了。

道克己支撑着坐起来,脸上多了几处擦伤,他坐在青砖地上,眼神茫然得像个孩子,低声问:“阿眉,我知道你还在这里,你就这样恨我?连一句话也不愿意对我说?”

“不,我不恨你。”颜眉想要平静地说话,开口却是颤音,“我只是无话可说。”

他沉默,很久以后终于叹了口气,“说得也是。”

颜眉打开刚才收好的急救箱,在他面前蹲下,准备替他上药。

他听到她的声音就在自己身边,急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紧紧地握着,再不放手。

“别乱动。”颜眉沉静地说,“你又擦伤了,我给你上药。”说着用药棉蘸了消炎软膏敷上伤口,好在后来的擦伤都不严重,只是稍稍破了皮。

虽然看不见,道克己的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庞——

“我要回去了。”颜眉收拾妥当,站起来,“你走不走?”

他点头。

“那就一起吧。”颜眉这样说。

道克己扶着门框站起来,全身上下不知道有多少擦伤,酸痛得要命,他咬唇,只是忍耐着。

颜眉完全没有去扶他的意思,静静地站在门边等。

“这里,是门槛。”在他又一次要绊倒之前,颜眉终于看不下去,伸出手臂托了他一下,又迅速松开手。

“谢谢你。”他低声道谢。如果是平常,他根本不会走得如此惊险,也许是因为她在身边吧,道克己苦涩地想。

两人出了青砖小楼,颜眉站在路边等车。

“我们就这样走回去,不好吗?”他迟疑了下,问她。

“你确定你可以?”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是那么多小伤口也够他受了。

他拉住她的手,“我们走吧。”

他的手,跟五年前不一样了,温热的,带着平和的气息,一如他的人。颜眉怔了下,轻轻挣脱,把手**裙袋。

他只好尴尬地道歉:“对不起。”

颜眉笑笑,表示不介意。又忽然想起他看不见,叹了口气,却不想再出声解释。

两个人沿着镇江塔路慢慢地往前走。

“这座楼政府已经征用了,通知还没下来,意见也没统一,有人说夷平,有人说作文物保留,总之是不会再住人就是。”道克己边走边说。

“江华路的公寓是你买的?”颜眉问。

他摇头,“是市政府给拆迁户的补贴。我最近常常回这里,也许是第六感吧,”他笑,“没想到竟然真的在这里遇到你。”

“沈梓衣对你好吗?”颜眉犹豫着,终于还是问了。

“她?”道克己身形微微僵滞,很快又恢复正常,“她很照顾我,这几年里,如果不是她帮我,我——”他摇头,不再往下说。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不,没有。”他说。

颜眉停步,咬牙道:“撒谎!”

刚才给他上药的时候,她明明看到的:在他的腿上,胳膊上,那么多青青紫紫的淤伤,新的旧的,那么多……

他苦恼地皱眉。

“骗子!”颜眉冷冷地说,“你很习惯欺骗对不对?我告诉你,不必了,以后你不必再如此辛苦,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也不必再苦苦掩饰什么,道克己,你才是最狠心的那一个!”

“阿眉,你怎么了?”他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

颜眉扬手拦了辆出租车,从皮夹里摸出一张五十元钱递给司机,“麻烦您到江华路57号,新晴小区。”她回头,“上车吧。”

“阿眉,我——”

“上车吧!”颜眉打断。

他只得沉默地上了车,颜眉“叭”的一声甩上车门,“可以走了。”

“阿眉,你不走?”道克己惊问,他以为她会跟他一起上车的。

“再见。”颜眉冷冷地说完,车子起动了。

又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颜眉上了车道:“麻烦您,跟着前面那辆车子,去新晴小区。”

“小姐,是前面那辆吗?”

“没错。”

“是不是跟踪男朋友?”司机一脸兴奋,笑嘻嘻地问,“现在这种事很多,男人嘛,是得管着点才行。”

颜眉不说话。

“小姐,你到底是为什么跟车哦?”司机不放心地又问。

“我只想看着他平安到家。”颜眉微笑,平静地回答,“不会做坏事,你放心。”

“你哪里像做坏事的人嘛!”司机笑起来,“现在像你这么体贴人的女孩子不多了,你男朋友对你好不好?”

“他不是我男朋友。”颜眉淡淡地纠正,“我只是暗恋而已。”

“什么?”司机大吃一惊,嘴巴张得老大,足足可以塞进一只鹅蛋。

“停车吧,就是这里。”颜眉付钱下车。

前面不远的地方,道克己孤独地站在人行道上,他面前的十字路口车水马龙,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进退两难。

该死的司机!竟然为了图省事把他扔在马路对面!颜眉暗骂,却无论如何不愿现身。

大约十分钟过去,他仍然没能过马路。

情急之下,颜眉一把抓住一名打扮时髦的少年,“可以麻烦你帮个忙吗?”

少年怀里抱着滑板,一脸戒备地看着她,“什么事?”

“麻烦你,帮我送他过马路,只要送到新晴小区的大门口就好。”颜眉摸出钱夹,“五十块钱够不够?”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少年很不正经地对她上下打量一番,“放心,你长得蛮漂亮的,他肯定喜欢你。”

现在的小孩都是这样?颜眉翻了个白眼,“死小孩,你到底干不干?”

“我帮你。”少年笑起来,“钱就不必了,为漂亮女孩效劳是我的荣幸。”

颜眉看着他走到道克己身边,两个人似乎说了几句话,然后并肩穿过马路,一直到小区门前,那少年才与他挥手道别。

颜眉终于松了口气。

“现在很少见到你这种闷骚型的女人了!”少年跑回来,见她还站在原地,笑嘻嘻地说。

颜眉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他。

“他跟我说谢谢,你猜我怎么说?”

“你怎么说?”颜眉忽然有种误交匪类的预感。

果然——

“我说,你不用谢我,有人花五十块钱请我送你过马路!”少年哈哈大笑,转身就跑。

“你——”颜眉羞得满脸通红。

跑出去很远,少年又回头大喊:“你眼光不错,那家伙又帅又酷!”

“死小孩!”颜眉跺脚,“别让我再看见你!”

“别这样,我还想再看到你哪!”少年扮了个大大的鬼脸,“我以后找女朋友,就要你这一型的!”说完一溜烟跑掉了。

第二天中午,沈梓衣来找颜眉,两个人于是一起吃饭。

“我听说——你昨天跟他谈了很久?”沈梓衣喝着橙汁,问她。

“也没谈多久,”颜眉笑笑,“你吃得很少,是味道不好?”

“不,我在节食。”沈梓衣耸肩,“两个月以后要穿礼服,如果不保持身材,到时候会很难看的。”

“礼服?你要参加什么重要的晚会?”

“是婚礼。”

颜眉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她急忙想要掩饰,情急中又撞翻了桌上的牙签筒,牙签顿时滚得满桌都是。

“对不起。”她尴尬地道歉。

“你不必紧张。”沈梓衣招手请服务员来收拾,从容地笑道:“新郎不是道克己,你完全可以放心。”

“那,对方是谁?”颜眉已经应接不暇了。

“是一家私营企业的老板,很有钱。”她笑笑,“又胖又安全,是我最喜欢的类型。”

“为什么?”颜眉不解,“我一直以为你是爱他的。”

“爱情不是一个人说做就可以做的事情,我爱他又能怎么样?”沈梓衣摇晃着手中的杯子,“他心里根本没有我。”

颜眉心里百味陈杂,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从小就认识他,”沈梓衣慢慢地说,“我们之间就是那种所谓的青梅竹马,他妈妈死后,我妈就常常把他接到我家里住,那时候,我的家就是他的家,当然,他的家也是我的家。我们是太熟悉了,我后来常常想,如果我们不是如此熟悉,我们可能会成为相爱至深的恋人——”

她没有看她,颜眉只能看到她姣好的侧脸。

“但是这世上最终是没有如果的。”她自嘲地笑笑,“不管我怎样爱他,他都一直把我当妹妹。本来我以为我们可以这样终老,但是——”她终于转过脸,盯着颜眉,“你出现了。”

“梓衣?”颜眉有点委屈,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看你的眼神让我明白了一切,但是我并不嫉妒,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后来我不能原谅你甚至憎恨你,并不是因为你抢走了他的心,而是——”她咬牙,“你抢走了他的心又抛弃了他!”

“事情不是这样!”颜眉打断,“是他先拒绝我,是他——”在沈梓衣冷冷的视线里,又不由自主地闭嘴。

“你就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拒绝你?”沈梓衣冷笑,“实话告诉你,我对自己发过誓,只要你一回来,我马上就嫁人,从此再也不认识道克己这个人,永远不过问他的事!我说到做到。”

颜眉怔住。

“他是一个需要照顾的人,我想你也明白。”沈梓衣不再看她,用筷子把盘子里的花生米拨过来,又拨过去。

“他是从什么时候看不见的?”颜眉问。

“九八年八月二十四日晚上七点十六分,他彻底失去了视力。后来学校就把他调到语音教室担任口语老师,因为那是惟一不需要眼睛的地方。”沈梓衣忽然抬头,“他没告诉你?”

颜眉摇头。

“他读大学的时候出过车祸,当时以为只是脑震荡,不算严重,他自己也没当回事。直到后来道老爹过世,他大病一场——”沈梓衣皱眉,“我记得那时你在场。”

“那次他病得很重,我知道。”颜眉低声回答。

“不仅如此,老爹下葬后的第二天我从北京赶回双城,他醒着,精神很好的样子,还打了个电话,好像是打给你的——”她笑笑,看了颜眉一眼。

颜眉想起那首歌:《爱就一个字》。

“后来,他开始在我面前长时间昏睡,下午三点钟的样子,突然开始呕吐,是那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异常严重的呕吐,当时阳光很明媚,他却问我是不是到了深夜——”她摇头,陷入久远的回忆,“我送他去医院,经过检查,发现他的大脑里面有血块,恐怕就是那次车祸的后遗症——医生说血块已经压迫了他的视觉神经,这次失明虽然是暂时的,但是他以后会慢慢变得什么也看不见——那真是太残酷的一天。”

“没有办法医治吗?”脸颊上已经完全**,颜眉却顾不上擦。

“你应该听说过,脑部手术是非常危险的。”沈梓衣淡淡地说,“只能用药物,想办法一点一点打散淤血,效果明显不怎么样,他常常会突然感到眼前发黑,间歇性地失明——到八月份,他终于彻底变成真正的盲人。”

八月?她是一月底离开双城的,颜眉酸楚地想。

“从一月份起,他找了你半年,你杳无信讯,再加上失明,他一夜之间一无所有,差不多完全崩溃了,我想他那时候一定绝望到了极点!八月底的一个深夜,他从青江大堤走进青江,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两人都沉默下来。

“你当时为什么不向他告别?就算要走,你也应该向他告别才对。”沈梓衣质问她,“他以为你失踪,差点没疯掉。”

“我——我有我的难处。”颜眉想起五年前那个夜晚,从心底升出一阵寒意。

“谁能比他更难?”沈梓衣冷笑,“也罢,你们的事我不再过问,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再也没有牵挂,可以安心嫁人了。”她站起来,“告辞。”

“沈梓衣!”颜眉叫住她,她停下,却不回头,颜眉深吸口气,诚恳地说:“真的非常谢谢你。”

“小妞,你终于回来了!”刚回到四楼办公室,纪岚就迎上来,满脸兴奋的样子。

“怎么了?”颜眉不太热衷地说,“再过三天我就休假了,任何事我都不参与。”

“有人找你!”纪岚笑得灿烂,“昨天的盲帅哥,老天,我看他看到快流口水,好在他看不见,否则我的形象——”

“他在哪里?”颜眉大惊。

“会客室,我请他喝咖啡。”纪岚两眼几乎冒星星,“我竟然跟他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学校,当年我竟然会错过他——”

后面的颜眉完全没有听到,十万火急冲到会客室门口,又停下,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缓缓地推开木门:

道克己坐在正对着门口的沙发上,身子前倾,两手交握,听到开门的声音,一抹紧张的神情在他脸上一闪即逝。

“是我。”颜眉站在门边,并不进去。

“阿眉?”他侧耳细听,欢喜地问。

“是我,”颜眉合上房门,走到他面前坐下,“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想看看你。”他有些局促,“昨天的事情,我一直不放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该担心的人,是他才对吧!

“我以为你在生气。”他这样说。

也许吧,但是谁又能真正对他生气呢?

“阿眉?”

“我在这里。”颜眉站起来,把他面前的空杯子续满。

“让我听到你的声音。”他这样说。

颜眉正在冲咖啡的手抖了下,咖啡溢了出来。

“我以为你早就不稀罕了。”颜眉用餐巾纸把桌子擦干净。

他怔了半晌,才道:“阿眉,是什么让你会有这种感觉?”

“你。”颜眉简单地说。

“阿眉,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这个女孩子为什么这么不快乐?当时,在我眼睛里,你就像一朵暴露在风雨中的娇贵的兰花,在等待有心人把你移植回家,细心呵护。”他顿了下,又道:“不瞒你说,那时候我就想做那个有心人——”

“是吗?”颜眉冷笑,“我记得很清楚,当初想把我推进别人怀抱的人,也叫道克己。”

他脸上露出强烈的痛苦的神色,“阿眉,那时候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我什么也没有,我不想拖累你。”

“现在你就不怕再拖累我?”

颜眉刚说完就后悔了,她的话明显刺伤了道克己。

他仓促地站起来,仓促地想要往外走,“对不起。”

“门在这边。”颜眉抢在他一头撞上玻璃之前拉住他。

他立刻涨红了脸。

“为什么现在要跟我说这些?”颜眉叹了口气。

他一手按着门把,另一只手拂过她的鬓发,“因为你现在就像五年前一样——你是那样的不快乐,阿眉,你没发觉吗?”

“你请吧。”颜眉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温柔。

门刚一打开,两人就看到纪岚站在门口,冷冰冰地瞪着颜眉。

“你怎么了?”颜眉问。

“你在闹什么别扭?”纪岚不高兴地问她,“耍小姐脾气也要看对象好不好?”

颜眉还在发怔,道克己已经抢在她前面开口:“这不怪她,是我不好。”

“你!我懒得管你。”纪岚气得跺脚,转身就走。

“你不必这样。”等纪岚走后,颜眉才说,“明明就是我不对。你何必委屈你自己?”

“不,”他摇头,“受委屈的是你。”

没错,受委屈的人是她,是她自己给自己委屈受!这连纪岚都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颜眉不是滋味地想。

“走吧,我送你回去。”颜眉低声道。

从新悦大厦出来,“去买点吃的吧。”颜眉说,“我家里已经什么都没了。”

“也好。”

两人从超市里面出来,袋子里多了许多方便面和微波炉食品——颜眉常常懒于做饭,吃方便面是很寻常的事情。颜眉坚持要先送道克己回家,她根本不敢想象放他一个人出门是什么样子。

“你的屋子是沈梓衣布置的?”颜眉赤脚踏在光可鉴人的木地板上,这间公寓虽然不大,但是收拾得纤尘不染,雅洁可喜。

“不,是我自己。”回到自己家里,道克己显得轻松了许多,走到陈列台前拿起一只杯子,笑道:“我这里只有茶,喝茶好不好?”

“我自己来吧。”颜眉实在不想他的手臂上再加上烫伤。

他不说话,只是笑笑。

颜眉看着他去找茶叶,自己走进厨房。厨房里同样布置得很清新,但是比起客厅和卧室,却明显多了几分萧条,颜眉拉开冰箱,果然里面空空如也,她摇头,把刚刚买的食物一样一样拆开塑料包装袋,放进去。

“阿眉,你在做什么?”几分钟后,她听到他叫她,急忙跑出来,道克己手里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茉莉,站在屋子中间。

“我在填充你的冰箱。”颜眉笑笑,“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物质匮乏,原来你也一样。”

“我很少花心思在吃饭上面。”他把杯子放在桌上,“来,喝喝看。”

颜眉坐下来,双手握着杯子,热腾腾的。她点头赞叹,不能想象他为了适应黑暗的生活究竟花费了多少心力。

“阿眉?”

她习惯性地陷入沉默,却又忘了他是看不见的,“嗯,很好喝,你泡茶的技术很不错。”

他微笑,“真的?”

“对不起。”颜眉诚心诚意地说。

他不解,“为什么道歉?”

“在办公室的时候,对不起。”她是一个失败的人,沈梓衣可以给他的照顾,她什么都做不到,只会不停地刺伤他,到头来既伤他又伤己。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从来没有怨过你。”他握住她的手,感到她在微微颤抖。

“从来没有?”颜眉问他,“克己,你跟我说实话。”

“有过。”他迟疑良久才说,“五年前你一声不响地跑掉的时候。”

颜眉沉默。

“阿眉?”他不安地唤她的名字。

“对不起,我总是忘记。”颜眉勉强笑笑,“那一年我行事太草率,也太——孩子气。”

“阿眉,如果再一次,你还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他一字一顿地说。

“为什么?”颜眉微惊。他的心结解开了?他不是一直以为自己会拖累她吗?

“我可以永远生活在黑暗里,但是只要拥有过光明,哪怕只是一天也好,再次失去都是比地狱还要恐怖的深渊——”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阿眉,对我来说,你就是光明。我再也不能忍受一个没有你的世界,哪怕只是声音也好,我想感觉到你。”

她得到了!五年前她梦寐以求的幸福,迟来了五年!她终于失去了拥有的资格,颜眉眨眨眼,眼泪成串地掉下来。

“阿眉?”他心慌地问,“你在哭吗?你怎么了?你不愿意吗?阿眉?”

“不,不是。”颜眉酸楚地摇头,“只是,我等得太久了。等得太久,也荒废得太久太久。”

他松了口气,握紧她的手,“那我们从今天开始不再荒废,今后的时间会更加长久,我们再也不分开,我们要一起做好多事情——”

“我要嫁人了。”颜眉打断。

“我们还——”他硬生生地停住,“阿眉,你说什么?”

“我要嫁人了。”眼泪越发汹涌地冲出眼眶,颜眉拼命咬唇,命令自己不许哭出声来。

颜眉已经不能形容他脸上的表情,那种绝望灰败的表情,她闭上眼睛,不忍心再看下去,“对不起。”

很久之后——

“对方是谁?”他的声音空洞乏力,像一个疲惫的旅人走过遥远的路途,终于到达目的地,才发现自己除了沉重到再也不能承受的疲惫之外,什么也没有得到。

“他叫纪生,是我的上司。”颜眉擦干眼泪,“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

道克己不言不动,仿佛已经失去了感知力。

颜眉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走了。

七天过去了,颜眉把工作的事情交给纪岚,开始休假。她在新晴小区租下一间公寓,除了采买生活必需品,她每天哪里也不去,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

她特地挑的这间公寓,正对着道克己的住处,她站在窗口就可以看到他的阳台,七天来,她常常站在这里守望。她想,如果他出门,她或许可以悄悄照顾他,就像上次那样。

然而那间屋子始终悄无声息。

颜眉守了七天,七天来从来没有看到他出门,也没有看到有任何人进去。

到了第七天傍晚,颜眉发现自己再也不能等下去,如果他再不出门,那天她买的食物也该消耗得差不多。

她不敢再继续等,更不愿再无止尽地心慌意乱,她到厨房煎了两个鸡蛋,煮了一大碗鸡蛋面装进保温筒。

她敲门,没有人开门。

她喊他的名字,也没有人回应。

然而颜眉确信他一定在里面,她用力地推门,竟然应声而开——她忽然想起来,七天前她离开的时候,似乎没有把门锁上,难道这扇门就这样虚掩着,整整七天?

她感到心脏剧烈地抽痛,更不敢再犹豫,走进屋子把门锁好,屋里漆黑,她摸索着打开灯。

颜眉一眼就看到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他静静地坐在地板上,头伏在蜷起的膝盖上,双手抱膝,茫然地睁着眼睛,脸上是一种让人心痛的迷惘,似乎他整个人都已经迷失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找不到回归的方向。

颜眉发现他仍然穿着七天前的衬衫长裤,时间在这里好像凝固了。

“克己?”颜眉小心翼翼地唤他,好像生怕太大声,会把他吵醒。

他不动,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颜眉感到莫名的恐惧,他虽然就在她面前,她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她在他面前蹲下,“是我啊,我是阿眉。”

“她走了。”他仍然不动,静静地说。

“我在这里,克己,我在这里啊!”颜眉抱住他的头,让他伏在自己胸前,低声说:“是我错了,克己,真的是我错了,你醒醒好不好?我是阿眉啊。”

很久之后,两条手臂终于缓缓抬起,僵硬地拥抱她颤抖的肩背,刹那间,颜眉忽然有一种类似重生的感动。

他仍然不说话,两行清澈的泪水沿着面颊慢慢地流下来。

“我给你煮了鸡蛋面,你吃一点。”颜眉破涕为笑,“你饿不饿?”

他摇头,拉住她的手不放松。

“我马上就回来。”颜眉抚摸他冰凉的手背,“我去拿碗。”

他迟疑着松手,颜眉提着保温筒走进厨房,把热腾腾的面条倒进碗里,忽然想起什么,用力地拉开冰箱,果然!颜眉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她感到害怕,如果她没有回来……

冰箱里装得满满的都是她七天前放进去的食物,完好无损。

他这些天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道克己仍然坐在原来的地方,微微偏着头,似乎在仔细聆听,听到她进来的声音,他明显地松了口气。

“来,吃一口——”颜眉一手端着碗,一手挑起几根面条,喂到他嘴边。

他并不张口,怔怔地发呆。

“怎么了?”颜眉有点着急,如果她没猜错,他这几天什么也没吃,身体怎么受得了?

“阿眉——”他想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地说,“你不用管我。”

颜眉不解。

“我不会怎么样的。”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只不过在想一些事情,想明白了,我就会重新开始生活,你不应该被我拖累,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他的脸苍白得可怕,嘴唇毫无血色。

“你应该吃东西,”颜眉固执地说,“有话吃完了再说。”

他沉默,接过她手中的碗筷,吃了几口,就摇头不要,“我吃不下。”

“你怎么就不能明白,我心里装着你,怎么会有我自己的生活?”颜眉定定地看着他,坦白。

他震惊地抬头。

“我骗你的,我根本没有未婚夫,纪生他只是我的上司而已。”纪生的确向她求过婚,但是,她早就拒绝了。

“不,我不相信。”他摇头。

“我没有骗你。”颜眉苦涩地说,“纪生只不过是我编出来的借口。”

“为什么?”他相信了几分,却仍然疑惑。

“五年前——”颜眉狠下心,决定把一切都说出来,“你拒绝我的那天晚上,我就和宗万方——”她困难地说,“第二天我离开双城,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个。我无法面对你,无法面对任何人,我甚至无法面对我自己,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资格再接受你的感情——”

她没能再说下去,所有的语言都被他用双唇接收。

“我只要你陪着我,只要是你,就可以。”他低声说。

潮水般的喜悦整个地淹没了她,颜眉闭上双眼,与他唇舌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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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饭店彪悍老板娘魂穿古代。不分是非的极品婆婆?三年未归生死不明的丈夫?心狠手辣的阴毒亲戚?贪婪而好色的地主老财?吃上顿没下顿的贫困宭境?不怕不怕,神仙相助,一技在手,天下我有!且看现代张悦娘,如何身带福气玩转古代,开面馆、收小弟、左纳财富,右傍美男,共绘幸福生活大好蓝图!!!!快本新书《天媒地聘》已经上架开始销售,只要3.99元即可将整本书抱回家,你还等什么哪,赶紧点击下面的直通车,享受乐乐精心为您准备的美食盛宴吧!)
  • 那一朵季开

    那一朵季开

    他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平凡少年,她是国际葛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但是他和她却又成为了一对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的恋人,多少次爱泪如血,可是,,,,青春在于年少,一刻悸动的心为何揪的那么痛。开心、幸福、温馨的相伴无奈于感欲而发,可否期盼这个烦扰而苦涩的世界,涔溢出童话里般花儿的醇香和洁爱。
  • 孤雨风舟

    孤雨风舟

    我是空中摇曳的孤雨,我是海上漂流的扁舟,我只想挣脱牵制的缆绳,飘向我想要去的地方!也许我会经受惊涛骇浪的拍打,也许我要承受狂风暴雨的吹袭!可我想为自由活一次,即使死去我也觉得开心!是什么让一个阳光少年在闹市承受孤独,是什么让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宁愿为了自由脱离这五彩斑斓的花花世界!自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本书主人公为了自由选择了漂泊他乡,却误入罪恶的黑手,通过自己的机智坚韧最终逃离了魔爪,却漂进了一座孤岛,在孤岛中主人公悟道今生自己注定跟孤独结缘,如果孤独能换来自由,那么今生就在孤独的陪伴中自由的活着!另外书中将会站在孩子的角度告诉自己的父母他们需要什么样的家长!什么样的父母才能培养阳光自信的孩子,为孩子的成才插上一对翅膀,什么样的父母却在不经意间断送了孩子的美好前程,成了扼杀梦想杀手,什么样的父母给了优异的成绩,却扭曲了他们健康的心灵。
  • 疯狂的修仙者

    疯狂的修仙者

    也许俗世太纷扰,入得仙门乱乾坤!哪知仙途遍生死,返璞归真又是凡!
  • 相思谋:妃常难娶

    相思谋:妃常难娶

    某日某王府张灯结彩,婚礼进行时,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小孩,对着新郎道:“爹爹,今天您的大婚之喜,娘亲让我来还一样东西。”说完提着手中的玉佩在新郎面前晃悠。此话一出,一府宾客哗然,然当大家看清这小孩与新郎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面容时,顿时石化。此时某屋顶,一个绝色女子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儿子,事情办完了我们走,别在那磨矶,耽误时间。”新郎一看屋顶上的女子,当下怒火攻心,扔下新娘就往女子所在的方向扑去,吼道:“女人,你给本王站住。”一场爱与被爱的追逐正式开始、、、、、、、
  • 韩娱之baby

    韩娱之baby

    米思琪,前世作为资深宅女,至今25岁高龄,最爱看各式各样作品小说,基本上是小说就是她的精神食粮,而其本人更是作为国内排名第一小说网站白金作家,性格懒散,冷淡,被朋友称作没有感情的伪人类!在一次通宵赶稿后倒霉被入室小偷敲晕导致灵魂穿越到一个17岁韩国妹子身上,还是个孤儿,什么?她的最大愿望是当一个艺人?好吧,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人生理想,就去当艺人好了,那个谁谁谁,不就是长的漂亮点吗,竟然说我猪?来我们谈谈人森。我保证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