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皎月挂上如墨般天空,洒出点点银光。
结了冰的池塘边,林殇雪静静地立着,月华洒在她三千青丝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
她唇若含丹,柳眉微蹩,眉间似乎有说不尽道不出的哀愁,宝石般的蓝眸里虽深邃却难掩酸楚,羽睫轻颤,难掩绝代风华。这样的她,少了几分清冷孤傲,多了几分柔弱,仿佛易碎的娃娃般让人忍不住想保护她,拭去她脸颊二行清泪,告诉她不用怕,自己还在。她如她的名一般,骨子里散发出悲凉的气息。
风儿轻拂着梅花枝桠,把无尽的哀愁带到各个地方。
她樱唇微启,轻轻吟诵,“轻风摇细柳,淡月映梅花。”微微颌首,像是思索一般。
她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唇角微勾,却是无边的苦涩和无可奈何,她看着月光下自己的倩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呐,幸好有你陪我说说话,不过我不知道在这宮中是否有一天你也会离开……”
她叹息,翦水秋瞳黯然地看向眼前结冰的湖,那就像自己的心,已经结了冰,要想让它融化,恐怕很难了…心,走到哪里都是孤独的呢。
夜,更冷了;月,更亮了;人呢,更孤独了吧。只有身体冷到麻木,心才不会有感觉,对吗……
她纤纤素手轻抚着小腹,目光中一片柔和,肚子中的那个小生命,是她和他爱情的结晶,也是她的牵挂。等他出生,她就带他去游山玩水,去……
“娘娘!”诗情和画意焦急万分的声音打断了她对未来的美好遐想,她冰冻的心却有一丝的裂缝和一丝期待。
是他……来了么。
“说!”她冷冷的横了她们一眼,让她们噤若寒蝉。她不敢抱太大的期待,因为她知道,那极有可能会变成泡沫。
“皇上…来了…”画意结结巴巴地说道,在她脸上露出一丝欣喜时低下头怯懦地补充:“但是…他把……许贤妃也带来了…”
她的神情恢复了黯然,果然…吗?
诗情直接多了,她快言快语:“娘娘你可不知道,那贤妃多嚣张啊!仗着有皇上撑腰,这里摸一下那里摸一下,真当这沫芸宮是她的?娘娘可是盛宠不衰8年呢,都没她嚣张。真是个狐媚子。”
盛宠不衰吗?她可记得欧阳羽许久不曾来她宫中了呢。
还有那不分尊卑的贤妃,她今日来干吗?炫耀?示威?她林殇雪是该教她分一下尊卑了。
自己爱的人却把别人带到自己的寝殿,这是多么让人心碎?
他说,雪儿,我定会用一生去爱你。
他说,雪儿,我最不愿伤害的就是你。
他说,雪儿,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娶你为妻,生许多孩子。
他说,雪儿,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她当时只是傻傻的点头,傻傻的相信他。可她不知道,他说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根本是个笑话!一个皇上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妃子呢?所以他纳妃时,她没有一点抱怨,只是笑看他,心……却在碎裂。
他还说,这沐芸宫是独属于她的地方,任何妃子都不能踏足。
就连他没经过她的允许亦是如此。
人们说君无戏言,可是他却一次次欺骗她,心虽然已经碎裂得拼不回来了,但她仍一次次自欺欺人,即使她明白事实。她就是这么傻……
沫芸宫主殿里,欧阳羽傭赖地倚在榻上,贤妃正小鸟依人地依在他怀中,巧笑倩兮,甜蜜无比。
林殇雪有片刻的呆滞,似乎碎裂的心每一片再次碎裂。她只觉得很刺眼,想要逃避却恨不能。指甲嵌进肉里,在地面绽放一朵朵血红,她浑然不知,想要离开脚步却向大殿机械般走去,每一步都抽干了她的力气,她强忍冲动,才没给得意洋洋的贤妃一耳光。
当她近距离看到那一幕时,只觉得心口一窒,空气从肺中抽离。她扶住墙,勉强支撑着站起来,看着眯眼假寐的欧阳羽,他今天身着浅蓝的龙纹锦衣,腰间用一根红色丝绦糸住,单手支撑着头,仍像往常一样俊朗非凡英气十足,可却平添一分随意慵懒。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是这样的。
兴许是感觉到林殇雪的到来,他墨睫微动,睁开眼。
林殇雪顿觉自己很悲哀,何时他望向她的眼中多了生疏?
她忍住泪水,草草行了个礼,“皇上万岁。”
欧阳羽看着她正规地行了礼,心中一痛,她不是应该看他带贤妃来她宫里,对他哀怨的吗?为什么她会这么简单地就行了个礼?
贤妃不怀好意地打量了二人半天,一笑,装作好心道:“哎呀皇上,歆贵妃在向您行礼呢!您可不能因我不理她呀!否则我岂不会被世人骂作‘红颜祸水’?”这话说得是绵里藏针,笑里藏刀。
欧阳羽这才淡淡道:“起来吧。”
“谢皇上。”纵然心里被伤得千疮百孔,她还是要故作坚强。
她看似步履沉稳,实际却举步维艰。
贤妃心虚地看了她一眼,不等她说话就径自站起来草草行了礼:“歆贵妃娘娘吉祥。”
她今日是有意羞辱她。
“妹妹现在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了吗?!”她可以容忍欧阳羽的绝情,但决不能容忍这些人羞辱她。
“皇上……”贤妃摇着他的手,撒着娇。
“算了,雪儿,别计较这些。”
“皇上!”他怎么能这样?
欧阳羽不耐烦地摆摆手。
原来他连敷衍都嫌麻烦了吗?
她惨然地笑了,“不知皇上来臣妾宫中所为何事?”
“听说你怀上了孩子?”
不详的预感。
果然,他下一句让她如坠冰窖。
“打掉。”
那声音无比平静,轻描淡写,仿佛这不是他的孩子。
她凄惨地笑了,“为什么?”
“因为你体弱,怀孩子对身体不好。”
“皇上可听说过有母亲因为体弱不要孩子的?”
“告诉我,你爱过我吗?”她咄咄逼人。
“呵,贵妃娘娘,您真是贪心,还想要皇上的爱?”
林殇雪懒得理她,直接一巴掌甩过去。
“啪”
“皇上,她……竟然打臣妾!”贤妃不放过任何告状机会。
欧阳羽已经觉得对不起林殇雪了,不忍再伤害她。
“你这个畜生!”林殇雪却不管他,破口大骂后就想逃。去哪里?对……去太后那,太后会为她做主的……对……
可是她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太监拿下了,他们死死地摁住她。她看向欧阳羽:“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欧阳羽不忍的别过眼,不再看她。
这时贤妃笑的花枝乱颤,把一碗打胎药端过来,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她可是“不小心”往里面加过几味药的呢。而那几味药足以让林殇雪喝的时候引发体内的暗疾,那她就算不死也永远怀不上孩子了,要知道,一个怀不上孩子的女人,皇上可是不会要的呢。
“不!我不喝!”她挣扎着,匍匐到欧阳羽脚下,这是她第一次放弃自己的自尊,低下高贵的头颅,“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他还小。我答应你,只要你放过他,我给你做牛做马都愿意,我还可以去冷宫,保证永远不出来!只要你放过他。”她拼命地磕着头,力道非常的重,很快,光洁的额头上就两块肿了起来。血顺着她精致的脸庞滑落,就像两行血泪,每个人都似乎透过它看到了两个哭泣的灵魂。
血,滚落在白玉地板上,显得格外刺目,与白色的地板产生鲜明的对比。林殇雪仿佛没看见一般继续磕着头,额头上血流不止。
两个太监别过头,不忍看这一幕。
贤妃似乎也被刺激到了,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欧阳羽,见他的脸上依旧冷漠,心头微微一动。不知为何,她并没有一丝快感,反而觉得透过林殇雪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林殇雪突然停住了,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那个无辜的生命正在离开。他不舍的叫唤着,为她的低声下气感到不值,她听到了他告别的声音。她惊恐万分的看着不属于自己额头的血流在地板上却无能为力。
她不再求了,只是凄惨的笑了,似乎为这个孩子感到不值,也似乎。为自己感到不值。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几乎嘶吼道:“欧阳羽,但愿。生生世世。。不与你相遇.另外。别在我的坟前哭,哭脏了我轮回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