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很大,很少遇到过的大,对于我这样出门不爱带伞的人来说,这样的日子实在不算是什么好的事情。小城很少有阳光,少的有点奢侈,我一个人像游魂一样在大街上悠悠荡荡,不知道去哪里。
街上各种车辆你拥我挤,高大的公交车窗户里,人头像入锅的饺子一样,喇叭声夹杂着吵骂声,让本来就不怎么大的小城显得更拥挤,远处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不停转换着各自的颜色,继续它们神圣的使命。
有点冷了,我拉了一下黑色的风衣,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附近有张空椅子,我飞快的冲过去,一屁股坐在椅子的中心位置上,紧张的看看四周,确定没人看见我和我的位置后,摊开双腿,把手放在后脑勺上,目光再次瞟向远方。
天色渐暗,黑夜蠢蠢欲动,一辆蓝色大巴从远处飞速驶来,靠近时,我看见上面的某旅游地名。原来是旅游大巴,旅游大巴?我呆呆的看着汽车驶离我的视线,3秒后,对自己说去旅游也不错吧。
没有和任何人招呼,我一个人买了晚上8点前往某称的车票,想就这样安静的消失一段时间,谁会在乎我呢?天色渐暗,山头的云彩由鲜红变成深紫,再由深紫变黑,黑夜悄悄来临。车窗外还是下着漂泊大雨,似乎是为了附和远行人的心境似的,没由来的又让我一阵伤心,双手扶着下巴,看向车窗外深深地黑幕。远山,远水,远处人家,还有那星星点点的灯光,让这安静的夜更添几分神秘。我想,也许这些点点星光里,一定发生了许多故事,或者正在发生……
早晨6点,我在一阵鸟儿的鸣闹声中翻来覆去,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昨晚火车到时已是凌晨,这个小车站比我住的小城安静很多,面积不大,等车的人只有寥寥几个,都在候车室的椅子上或斜倚或平躺,用身体压着各自的行李包睡的很沉,时而还有几声断断续续的打鼾声。看情形,约莫是外出打工的人。走出车站,忽然觉得一股冷风直吹的我打哆嗦,这四月天,天气还是有点冷嗖嗖的。车站门口停着很多白色小面包车,这些面包车的司机们看到有人从那扇大门里出来,就一拥而上,把个人围得严严实实。
“A城到不到”“C城!C城!”“C城去不去?”“旅店!旅店!上好便宜的旅店!”……各种叫喊声响成一片,我无奈地摸摸头,跟着那个高喊C城的人上了车。车子又一次陷入黑夜中。
一夜无法安睡,现在又听到这鸟鸣,心里又是懊恼,又是伤心,抓起床边的黑色大衣随便往身上一披,脸也顾不得洗了,只是火冲冲的想去打散这些恼人的鸟儿。打开自己住的房间的门,四周安静,大家都在熟睡吧,我又无奈地放轻自己脚步声,旅店正门是半掩的,我斜了身子钻了出去。
大街上人很少,要是没有这些呱唧呱唧的鸟儿,不定有多安静呢,这样想着,我便随手拿起地面上的一块石子欲要朝树上扔时,忽然看见大树正对面的街道上,兀自走着一个少女。
只见她上身穿一件墨绿色羊毛衫,下身穿一条浅蓝色牛仔裤,那牛仔裤已是泛白,额前黑黝黝的刘海是齐整整的紧密簇拥在一起,挨到眼睛稍上一点,皮肤白皙,就是脸颊处竟有一丝丝红晕,圆圆的脸蛋此时更像一颗熟透了得红苹果。
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时而抬头向前望着,时而低头看看脚下的路,那步子看起来却是很急的,像是要去办一件大事似的。由远及近,当她经过我身处时,我竟呆了,忘了时间,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身处何方。生命轮回,时间定格,我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听不见自己的呼吸,那走来的人可是自己吗?还是我就是那行走的人?不然,我何故觉得这样熟悉?
她像是觉察出我在看她,忽然抬头看着我浅浅一笑,复又低头行路。让她这样一看,我猛然间仿佛从梦中惊醒,她只是路人啊,我是入了什么魔道了?这样想着,就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再看看自己手里还聚着打鸟的石头呢,不由红了脸,暗自愧责自己怎么就那样呆傻了。
等我再抬头时,街上又是空荡荡的了,鸟儿还在叽叽喳喳的叫着,我也没心情再打它们了,由着它们在我头顶扑腾腾的乱飞乱叫,我仍是呆呆的看着刚才少女消失的街头,她是这里的人吗?或者,她也是来这里散心旅游的?忽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人家是怎样一个情景那是人家的事,我又何必管这些。
摇摇头,我又无精打采的返回旅店,这会子旅店里的人已经慢慢多起来了,大部分人都起床了,他们都是来这里旅游的,有拖家带口的,有热恋中的小情侣,也有热爱摄影的人,当然也少不了像我这样为了散心而来的。大家已是洗漱完毕,各自带着行头出门了,房子里又剩下我一个人,
老板娘笑脸送走了她的客人后,转过头看见我还是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微笑着看着我“妹儿是来游玩的吧?怎么不出去逛逛呢?清早山里的空气是最好的”
我没有抬头看她,仍是低着头,手里把玩着刚才捡的那块石头“昨晚到时就很晚了,今天还是很累,不想出去”。
那老板娘看我是这种情形,猜着估计继续说下去也是无用的,就提着一个菜篮子出去了,到门口时,
她又回过身来对我说道“妹儿,我们这里好吃好玩的多着哩,你出去看看,说不定就遇见你喜欢的物件了呢,莫说别的地方,就说咱门前的这条街,这街上就有许多的吃喝呢,那不远的地方还有咱们中央元老王若飞先生的故居,你也去瞧瞧吧”
待她还要说下去的时候,忽又见我索性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她也觉得无趣了,复又转过身提了篮子关了门走了。
三层的小旅馆,现在就剩下我和打扫卫生的大嫂了,我不知道她姓什么,只知道她是这里老板雇佣的老妈子。此时,她正在收拾今早走了的房客的房间,窸窸窣窣的,嘴里还不时的叨唠着,我起身,上到2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一头扎进被子里,满脑子全是今天早晨遇见的那个陌生少女,难道这世上真有生死轮回这回事吗?怎的竟如此熟悉?
这样想着,忽听到外面啪啪的又下起了雨,这个小城雨水也这般充足。拉开暗黄色的窗帘,或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街上行人又多了起来,估计都是出去游玩的,没想到会忽然下雨,现在着急忙慌的往住的地方跑。
楼下旅店的大门忽的被人打开了,那进来的人道“这才来了几天,就天天的下雨,敢情我是花钱来淋雨来了是咋地”是个女人的声音。
只听到另一个男人道“可不是!不过也是干着急,回屋等着吧,像咱们那里,那是一年四季下的雨也不及这里一天的雨呢”说着,二人进了房间,门“嘭”的一声被关上了,
旅店里又进人了“说是去买菜,这脚还没跨到菜市场的门槛上呢,就又被这雨给挡回来了”老板娘便说便抖着自己身上的雨水,
老妈子拿了一条干毛净和一盆水放在地中间的桌子上,道“过来洗把脸吧”说着,自己复又拿起抹桌布进了房间打扫卫生去了。
我忽然想出门了,于是迅速地穿上自己黑色的外套,关了门,就向楼下跑来,
老板娘看我急冲冲的要往外跑,便大声嚷嚷着“下这么大雨,你可是要跑哪里去?回来!”被她这样一嚷,我只好回过身问她什么事,
她从柜台旁边的袋子里取出一把伞,似笑似怒的对着我道“喏,给你伞,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心疼自己”说着把伞塞到我手里,忽又笑了。
我接过伞,对她笑道“你也就比我大几岁,难道就知道心疼自己了?刚才是谁拎了个空菜篮子回来的?”说着指了指地上的空篮子,
她被我这样一说,反到说不出个一二三了,只是红了脸,抓起手底下的物件朝我扔了过来,
便扔还便骂道“比你大几岁也是大,凭这,你也得叫我声姐,哪有妹子这样促狭姐姐的,看我不打你”,
我笑着撑起雨伞,一溜烟跑到街上去了。心里想着,老板娘真是个好人,也是个有能力的人,这样的年纪就自己开了店照顾生意,复又想到自己还是一事无成,浪荡儿一个,这心情又凉了半截,也不顾雨势多猛,只管往大雨里冲。
街上没有一个人,雨点打在伞上的啪啪声清晰可闻,雨伞下的小镇,清一色是青紫色砖瓦造就的建筑,街道是用石头铺就的,有些石头也许是上了年头,已是被人踩得碎骨粉身,无奈地等待着生命的终结。
沿街两旁都是做各色生意的门店,照门店的名字来看,有卖旅游纪念品的,有卖特色风味小吃的,有卖民族服装首饰的,一家紧挨着一家,连一点空隙都不曾留着,此时,因为都关了店门,整个镇子死寂的竟让人有点冷的彻骨,天空灰蒙蒙的,越发疯狂的向大地泼洒着雨,仿佛不把世界淹没就绝不肯罢休似的。
我的雨伞竟有点撑不住,左摇右晃起来,像是要飞离我的控制,我紧忙用一只手托着伞心,另一只手死死的抱住伞尾,低着头艰难前行。从伞外面飘进来的雨点直扑我的眼睛和已经湿了的脸,直打的我睁不开眼睛。今天是要被这雨给浇死不成?我这跑来散心的,怎么就越散越恼了?气急败坏之下,
我索性倒回头来往原地返回,正在此时,我看见离自己不到1米处一个墨绿色的背影在雨里针扎,像是滑到在泥泞里了。是她?清晨遇见的那个少女!心脏又是一阵莫名奇妙的难过,熟悉,亲切,混乱,高兴,悲伤,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儿的冲击着我的大脑,我竟呆呆的不知所措,伞从我的手心里滑落,随着暴风雨飘向远方,雨疯狂的击打着我的身体,
我忽然跑向前去,两只手从后面把她一把拉起来,她似乎是没想到有人会忽然出现在这般大雨里,还把她从泥坑里拉了起来,故反身看见我的脸时,先是陌生般的惊讶,而后却有咧着嘴嘻嘻的笑了。
她的衣服和裤子已经被湿泥给染个通透了,黑黑得头发软绵绵的左一揪右一揪的分散在前额和头部,雨水顺着头发,一溜一溜的直从前额流到颈部处。
我看着她那满是红晕的脸蛋道“雨这么大,我们去躲躲吧”,
她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对我咧嘴一笑,忽又拉着我的手往前方跑去。雨声夹杂着风声,在我们耳边呼啸着渐行渐远,世界忽然就静了,静的我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我猛然间忆起那年自己第一次坐火车,看着火车呼呼的穿过隧道,一时兴奋的想大叫却又不敢叫出来,只能死死握住自己的拳头,紧闭双眼,想象着激风飞翔……我转过头看着她的左脸,长长的睫毛向上弯曲着,眼角永远都带着浅浅的笑意,微微有点厚的两瓣嘴唇轻启着,似乎是为了顺畅的呼吸,
她忽然转过头来又是浅浅一笑,雨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