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沧最终是被天帝派来的人接走的。
在长乐界玩闹了几日越发乐不思蜀,整日磨着尘浅带他四处走,几乎逛遍了妙严宫中所有的假山和宫殿。起初两个人还知道收敛些,但看着青华没有要理他们的意思就越发肆无忌惮,今天潜进青华的酒窖偷喝几杯花间醉,两个人酒量浅,喝醉了在酒窖中倒头便睡,青华每每都要费些时间寻他们回去。明日兴致来了又去百草园中扑蝴蝶,不知压坏了多少的奇花异草和珍贵草药。青华坐得住天帝却坐不住,自家的小祖宗是个什么性子别人不清楚自己可清楚的很,青华帝君不说许是因着身份不便与小辈计较,如若自己遮着眼睛也假装看不见岂不是要让各个仙家笑话。等了几日不见缙沧有回来的意思,按捺不住急忙派人带上厚礼给青华送去,顺便把那个不知好歹的小祖宗接回来。
分别的时候缙沧又端起了太子殿下的架子,神色倨傲的由人搀扶着坐进步撵,尘浅一个人目送浩浩汤汤的队伍远去不舍得收回视线。和缙沧呆在一起的这几天着实是越来越喜欢小家伙,明明似一般人家的小孩子般单纯却偏要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缙沧一走,妙严宫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不同的是尘浅要多做很多事情,比如整理乱七八糟的酒窖和修剪一片狼藉的百草园,每日还要准时到书房去报道。大抵是觉得尘浅最近放肆的太过没了章法,青华竟还抽出些时间制定了规矩,其中最要命的要数每日需按时来书房上早课这一条。
尘浅单手撑头拄着书案偷偷打个呵欠,眼前的字怎么也进不到心里,反而萦萦绕绕缠住思绪拉扯着她陷入无边的困意。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这句话是何意。”青华捧着经卷站在书案旁,回应他的却只有一声声轻浅匀称的呼吸,那抹素白的身影不知何时伏着案角枕着手臂沉沉睡了,几缕散发搭在侧脸也不自知。俯身放下书将人打横抱起,精致的眉眼如春风拂过,薄唇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等你醒了,这句话要罚抄一百遍。”怀中的人仿佛听见了般不安的缩着身子靠近他胸膛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嘴里仍旧不忘嘟嚷着什么,青华好奇地侧耳去听,竟是在睡梦中也不忘记背书,“天地…以其不自生…长生…尘浅记不得了…”。
唇边笑意更甚,心中无端生出一份愉悦来。把人轻而稳的安放在卧榻上,抬手又为人理好额前的散发别到耳后,“是‘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记住了?”说罢又笑话起自己来,什么时候学会和一个已经睡着了的人自言自语了。
沿着榻边坐下,青华静静看着尘浅的侧脸。不自生方能长生吗?看向人的目光变得有些深沉。昔年随天地而生,以天下先己身,如今呢,却是为何而存?佛家讲求因果循环相生,有因必有果,自己和阿浅又是因何起了缘,终究会结怎样的果。这些事情即便是青华也不得解,如同那日太上老君所言,阿浅是个变数。十万年来长乐界都不曾有灵物修成人身,偏偏她能,且修为与日俱增,是以长久以来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希望可以引她入道,可现在看来,有时就连自己也不能全懂她了。
怎么,难道他堂堂帝君救得了天下苍生挽得了惊涛骇浪还渡不了她一介南烛?青华看着尘浅的视线慢慢变得柔和,白玉般的手指宠溺地捏捏人鼻尖,睡得正酣却被扰了清梦,尘浅有些不满的挥着手胡乱拨弄喃喃道,“别闹…”
也罢,书上不是讲夫唯不争故无尤,凡事随缘就好,青华的神色终是又复如常,随后露出抹清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