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
一声响亮的敲锣声骤起,苏夜伸手做抬起状:“起!”
后面抬棺的四人同时发力,将一口宽约一米,长约两米的白皮棺材提了起来,虽然这棺木是按照成年人的尺寸定做的,但里面安放的却是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孩,所以整具棺木并不是很重。
量体做衣,量体做衣,衣服尚且需要合身的,更别说是人死后用来安葬秽体的棺椁了,按理说将一个婴孩放置在长辈为自个准备的棺椁里是犯忌讳的,但苏夜也是无计可施之下,才出此下策,总不能用张席子一卷就埋了吧,那可就不是犯忌讳,而是犯煞了!
在战争年代,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很多贫苦老百姓死了都没处安葬,只能拿张破草席一卷,随便挖个坑就给埋了。这种做法省事是省事了,但是产生的后果却是极其可怕的,一旦这种草草掩埋的尸体一多,阴气汇聚,转而成煞,就会有瘟疫发生,瘟疫一旦产生,那死的人就不是几十数百了,恐怕至少都得用千甚至是万来计数!
阴气化煞,继而以煞养煞,从而形成一个恶性循环,导致在战争年代,疫病横行,老百姓苦不堪言,甚至有亡国灭种的危险!这可不是开玩笑,在中世纪的欧洲,就曾发生过一个实例,那是一个小国,因为常年与邻国发生军事冲突,兵士死伤无数,很多都是连埋都不埋,直接暴尸荒野,最后一场瘟疫席卷整个国家,所有的人几乎就在一个星期之内全部丧命,整个国家无一人生还!时至今日,这片土地依然是荒脊一片,成了一块名副其实的死地,谁也不敢在那地方停留。
“顿!”
苏夜一声‘顿’出口,绑在棺木前头的芦花大公鸡喔的一声鸣叫,四个抬棺壮汉右脚稍稍抬起,在地上顿了三下,意思是提醒棺木中的亡者,现在要准备起行入土为安了,可别惊着了。
“走!”
只见一个浑身白色的男子走在队伍前,边撒纸钱边高声嚷道:“今日阳娃赴黄泉,各方神鬼莫当道,他日投胎好做人,早早了却凡间事。”
而在他后头,是一具由四人抬着的棺木,棺木后面跟着几个亡者家属,和一些看热闹不嫌热闹多,无所事事的闲人。
一行人缓缓朝着镇子外行去,三刻钟之后,这个队伍就来到了余江镇西南方向的一片荒地里。
今天的天气原本是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但不知为什么,一到这片荒地,一股莫名的阴风四起,吹在人身上,忍不住连连打起寒战来,天上的乌云似乎一下子也全都汇聚到了这块荒地的上头,遮住了天上的太阳。
”妈呀!这地方忒邪门!”不知是谁说了这么句话,众人听了,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原本想看热闹的人也一个个的都悄悄溜走了。
苏夜拿着三合分金盘,在荒地里时走时停,一会儿用脚丈量着,一会儿又用手比划着,原本还在转动的风水罗盘忽然不动了,指着荒地正中央的一株矮柳树。
“咕呱。”
一声尖鸣响起,柳树上突然窜出一只乌鸦。在坊间一直有一句话:乌鸦叫,死人笑。就是说这乌鸦是非常邪门的鸟,一旦听到它叫,准没好事,所以乌鸦也有个不太好听的名字,叫‘报丧鸟’。
苏夜听到报丧鸟的这声鸣叫,脸上一喜,“没错,就是这了。”手指指着那株柳树的树脚下。
“停!”
抬棺四人又是在地上顿了三下,这是说已经到地了,很快就完事了,让棺木里面的主安分点。
“动手,干活。”苏夜一声令下,方靖宇、方老汉还有他们家几个亲戚提来一个麻袋,拿出一张长长的薄膜在草地上铺了一层,这种薄膜农村的孩子估计都见过,就是栽种转季节蔬菜搭建的那种保温棚所用的透明薄膜,有点像保鲜膜,但要比保鲜膜厚一点、硬一点。
铺好薄膜,棺木就放在上面。棺材抬起后是不能与地面直接接触的,所以一般会用两三条木凳子驾着凌空,如果真的要放在地上,一定要在棺木与土壤之间隔点东西,用来阻隔地下的阴气渗透进入棺木中,扰了亡者的安宁。苏夜之所以让他们带着一卷塑料薄膜就是此意。
很快,方靖宇又搬来四根差不多与他齐高的木桩子,在地上围着棺木的四角打了下去,然后在木桩子顶上盖上一层帆布,一座小凉棚就搭成了,而棺椁放在凉棚底下,避开了阳光直射。
苏夜走到柳树底下,踩了踩地面上的一个草垛,弯腰从草垛下抠出一点黄土,用手指把土壤捏得粉碎,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这草垛底下是黄云土,土壤的颜色只有一种,我闻了一下,有一股青草的淡淡芳香味,看来这块地还没被人动过,把棺椁埋在这种黄云土里,再适合不过了。”
“方大哥,烦请你们以这个草垛为中心,挖出一个长二米半,宽一米半,深两米的土坑,土坑的朝向要是东西方向,你们看,太阳就要落山了,那便是西方,就照着太阳所在的方位挖。”
除了方进才,其他几个都是强劳动力,锄头翻飞,地下的黄云土被挖出来堆在一旁,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小土堆,而地上也出现了一个深坑。
因为是在野外,也没有香案之类的,苏夜就在棺木前头点上一炷香,后又分别在棺木的四角分别插上一根香烛。
“身既已死,魂当归去;阴阳两隔,自当承受;今以热血,为汝践行;日后相遇,再见不识。”
苏夜一边念一边拿着一把刀,在绑在棺木前头的芦花大公鸡脖子上轻轻一抹,一股鸡血顿时喷涌而出。鸡血一出,顿时一阵阴风乍起,吹得棺材四周的香烛火焰一摇一摆的,眼看火焰就要灭掉了,苏夜身体往前一探,大喝一声:定!
说来也诡异,随着苏夜这么大喝一声,香烛火光一下子停止了晃动,哧哧的燃烧得更旺了。苏夜右手持刀,左手端着一个瓷碗,将喷洒出来的鸡血全部装入碗中。
等芦花大公鸡不再动弹的时候,瓷碗里也已经盛满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血。苏夜端着这碗鸡血,站在挖好的土坑上头,手指蘸了蘸鸡血,扬手一洒,将鸡血洒入到土坑里,大概蘸了十来次,又洒了十来次,苏夜这才放下手上的那碗鸡血。
“生者已逝,自当安息,入土为安,阳世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