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睿觉得今年把过去落下的眼泪全都补了回来,幸福也补了回来,他不是野孩子,不是孤儿,他也有妈妈。
“齐睿啊,是我们对不起你妈妈啊,那个年代在每个人的心上都留下了烙印,你妈她心里苦啊。”
“爷爷……”齐睿第一次把头埋在刘树根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刘树根老泪纵横轻轻地拍了拍齐睿的背,“孩子,等你妈妈回来,带她去看看你的家人吧,顺路的话就顺便看看我家你奶奶,她是含着遗恨走的。”
“嗯……”
年木槿被紧急召回科里,她的保密期没到,科里有需要随时会被召唤。处理完事情已经是半夜了,她看着满天的繁星,舒了一口气。国人都以为国外的月亮比国内的圆,他们哪知道国内的月亮却永远比国外的有韵味,有温度。她仿佛从月亮里看到了齐建国,看到他对着自己笑。“建国,我回来了,咱们的儿子长大了,真像你!今天他跑出去那样子,像极了那天你知道我怀孕时候的焦急和无措,那会我就知道了他不是恨我,他是个善良的孩子。可是建国,我恨我自己,我对不起他啊,这么多年他自己守着爸帮我们尽孝,他还是个孩子啊……”
清风吹过,吹皱了泪痕,吹冷了人心。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楼下忽然闪现点点烛火,一阵生日快乐的歌声响起来,年木槿低头看过去。
“妈!这么多年来,我从小都想着你能跟其他小朋友的妈妈一样给我过一个生日,唱生日歌,吃蛋糕,吹蜡烛。今天我明白了,你一定也想着我能给你过一个生日吧。妈,今天是咱们团聚的日子,咱们一起过个生日吧。”
是齐睿和木小小!齐睿的一番话,年木槿哭得不能自已,伏倒在地。
“妈!妈!妈!”齐睿一声一声的呼唤着。
“孩子!”年木槿哽咽着应和。
“妈,你让我多叫你几声妈吧,把这些年落下的让我补回来。”
年木槿猛地起身推开阳台的门,拽了件披风冲出门去,她跑的太急,楼梯的声控灯被嘈杂的脚步声震亮,年木槿眼睛一晃,差点崴脚。齐睿看年木槿跑出来就把蛋糕递给身边的木小小,待他走山前正好看到年木槿身子晃了一下,他一个起身伸手扶住了她。年木槿看着眼前已然一个大人模样,像极了自己丈夫的齐睿,手战战巍巍的想抚摸抚摸他的脸庞又不知道手该放哪里。齐睿伸手握着年木槿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妈,妈……你看,我已经长大了。往后我得结婚,会有自己的宝宝,你帮我们带孩子,我们也需要你,你不要再走了,留下来好不好,好不好?”
一个孩子从小对母亲的渴望被掩埋了十八年,十八年的积淀的深沉让齐睿内心很是缺乏安全感,他害怕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妈妈就会消失不见,就像自己小时候那样,他现在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确切的说是一个承诺,一个妈妈对自己的承诺。
“不走了,再也不走了。往后妈妈会一直呆在你和爷爷的身边,你们就是嫌弃我我也不走了,我会看着你结婚,看着你有自己的宝宝,帮你带宝宝,看着宝宝成家立业……”
“妈……”
木小小很少看齐睿掉眼泪,这般失态,这般小孩子气性的他更是头一次见,她觉得自己真幸运,别人齐睿外面的风光无限,而自己却把他内心的脆弱和依恋都看了个透彻。木小小忽然就心酸的想起了自己,自己的爸爸妈妈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看过自己了,比起齐睿来,或许自己是幸运的吧,起码父母双全,都健在人世,可血缘关系最近的人却在感情上离自己最远,她不禁苦笑。齐睿的爸爸妈妈都爱着他,可自己的爸爸妈妈呢,或许都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吧。木小小虽然心思细,但幸好心大,什么事都放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消化,这些消极的情绪不一会儿就让齐睿给打断了。
齐睿披着妈妈的风衣,高兴地抹着眼泪,冲木小小招招手:“小小,走,上楼,吃蛋糕去!”
年木槿偷偷地在齐睿耳边说道:“女朋友啊?”
齐睿偷偷地看了看木小小,看到她没有听见的样子才放心的对年木槿说道,“还没成,不过正养着呢,跑不了。”
“眼光不错!”年木槿悄悄地冲他伸了个大拇指。
第二天,年木槿和齐睿一起看过刘树根后,准备去烈士墓看看齐建国,看看刘老太,刘树根非吵着自己病好了要出院,一个护士冲进来,“首长,您别闹了,王医生说了,您现在还不能出院。”
“什么不能出院,我的病早就好了,躺这里玩几天你们还没看够我啊。”
“首长,这几天您的血压又上来了,跟您说了不能动气,不能受刺激,您就不听,现在王医生说了血压上来就得住下来观察一阵,稳定了再出院。这啊,得怨您自己。”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说不住就不住。”刘树根也耍起了脾气,拎着包坐了床上怎么都不撒手。
这时候一个医生走了进来,“王医生,你看看,他不听,又闹起了脾气。”
“老首长,你看看你,现在还有军人样子么?”
“我……我……我怎么没有军人样子了!”刘树根憋得脖颈子都通红。
“军人在医院里没有官职的大小,都得听医生的,医生说的话那就是命令,你现在就是在违抗命令,你说你还有个军人样子,你还有个什么军人样子!”王医生字字珠玑,声声有力,说的刘树根没了理,窝着身子,松开手中的包,双手环胸,生着闷气坐在病床上。王医生看他已经妥协的样子,便对齐睿和年木槿说:“你们谁方便过来一下,我讲一下病人的注意事项。”
年木槿往前一站,“哎,好。”
“你是他的……”“儿媳。”“好,那你过来吧。”
“医生,是不是我爸的病……”刚进门,年木槿就着急的问了起来。
“老首长的病是由旧疾引发的。”
“旧疾?”年木槿有些吃惊。
“你看,在他心脏的下侧有一块阴影,就是这个紧贴着心脏的这一个。”王医生指着刘树根的X光片说,“这是在战争中留下来的,当年没有这种技术手段敢从这个部位取出弹片,现在能取出来了,可是弹片留在体内的时间过长,我们怀疑弹片可能引起了一定的机体反应,而且老首长他年事已高,我们怕轻易动手术会容易引起心脏的其他问题。”
“那我爸他……”
“噢,老首长现在看来还属于缓进型高血压,饮食上要多加注意,另外要注意不能劳累,不能受太强的刺激。但是弹片引起的其他病变我们还没有检验出来,所以一切以预防为主。”
“哎,好,谢谢您了医生。”
“最重要的是让他开心,他不想住在医院里,你们就接他回家吧,记住以静养为主。”
“记住了,麻烦您了。”年木槿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爸,还生气呢。”年木槿到病房就看到刘树根还是在那坐着没有动,齐睿冲她耸耸肩,示意自己也没辙。
“咋啦,坐这不准备回家了?”
“回家?那老王头让我回家了?”
“爸,人家比你还小十几多岁呢。”
“十几多岁他也是老王头,走了,回家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