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杨大发,他今年四十二岁,论身材,论模样儿,是样样拿得出,放得下,可惜就是长了一身的懒肉。头些年在集体的时候,他是怕苦怕累,很少出工。好在就一个人,是腿肚子挂灶王,人走家搬,这儿吃一顿,那儿混一口,稀里胡涂地打发着日子。他有一张会说善道的嘴和一个记忆力极强的脑袋。如果谁要和他闲说话,提到某某地某某处有什么亲戚,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那他就会丝毫不忘地记在脑海里,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以什么什么亲戚的身份串去,不是白吃白喝地住上几天,就是骗取点儿财钱溜走。他就是这样经常在外面胡混,一年很少回家。父亲留下来的三间房屋,时久不修,已被风雨吹打得破落不堪。他也就成了一个姥姥不爱,舅舅不亲的人,有谁家的姑娘会嫁给他这样一个人呢?
随着形势的变化,经济大潮的卷来,他便也看到了可乘之机,利用他那善于投机取巧的脑袋和一张能言会道的嘴,搞起了倒卖皮张和金银生意来。仅几年功夫,手里便赚了一大笔可观的钱。他知道自己这样干下去迟早也要犯事儿的,觉得自己也应该收一收了,于是便回到了家。回来后,先找了一些人把那三间已破落不堪的房屋重新修整了一下,焕貌一新。如今的杨大发已不是出去时的杨大发了。村里的一些人一见他赚了不少钱回来,也都开始对他刮目相看了。可是他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缺少点儿什么。缺少点儿什么?女人。在外面闯荡时,他遇见过不少女人,一些还是小妞,可他觉得这些女人守不住。她们一个个都像吸血虫,见你有了就贴上来,干了就滑了。听说苏万田得了肝癌,已经不行了,他便开始打起徐桂芝的主意来。他知道徐桂芝厉害,可他认为女人厉害点儿好,厉害点儿不吃亏。况且徐桂芝和他年龄又相当,人长得也不错,自己还能把她牢牢地掌握住,听人说她还能生育,这对自己来说岂不是一件美事儿。别看她还有两个累赘,可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坏处。小凤已经不小了,对他来说只有赚处没有赔处,至于小海,那就等将来再说了。可要想把徐桂芝弄到手,必须得先过徐老太太这关,没有徐老太太的点头,你谁也别想。于是,他便决定先讨好徐老太太。他买了不少好东西给徐老太太拿去,说了一些好听的话,也忏悔了自己的过去,决心往后好好干,好好过日子。说得徐老太太从心里往外乐,夸他变样儿了,学好了。从此,他经常不管有事儿没事儿都要到徐老太太家去,有时还帮着干这儿干那儿。一天,他买了四盒礼拿着,来到了徐老太太家,一进屋便给徐老太太跪下了。
徐老太太见了,不知出了什么事儿,慌忙问:“大发!你这是怎么啦?”
“大娘!我想求您一件事儿。”
“你这孩子!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嘛,干吗还要跪下?”
“大娘!这件事儿如果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哎呀!到底是什么事儿,非得使你这样不可啊?”
“大娘!您知道,我爹妈死得早,又没有其他什么亲人,自己老是觉得孤孤单单,无依无靠的。我看您心肠怪好的,这些年又不知得到了您的多少照顾,所以,我想认您做干妈,望您答应。”
“还是这事儿呀。”徐老太太噓了一口气说,“大发!不是大娘不认你,实在是怕委屈了你呀。”
“大娘!您是不是因为以前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瞧你这孩子说哪儿去啦,那是你以前,你现在不是变好了吗,大娘只是怕没有这个福气。”
“大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像亲生儿子一样待您,孝敬您的,如若有三心二意,定遭天打雷轰!”
“瞧你说的这个吓人劲儿。”徐老太太看了看杨大发,似乎思想了一下,说,“好吧,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大娘就认下你这个干儿子了。”
杨大发一见徐老太太答应了,乐得嘴都合不上了,连忙叫了声:“干妈!”便头朝地“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
徐老太太见了,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都笑出了花。
杨大发站起身,把买的东西拿过来,放到徐老太太的跟前说:“干妈!这是我买给您的。”
徐老太太看了看东西,故作责怪地说:“老是买这些东西,有那钱干点儿啥不好,往后可不兴这样了。”
“干妈!您这么大年纪了,该享受享受了。再说,我现在也是您的干儿子了,当儿子的孝敬您老,是应该应份的嘛。”
“你就会耍贫嘴。”
杨大发从兜儿里掏出一沓钱,说:“干妈!这是二百元钱,是我送给您以后买点儿啥吃的。”
徐老太太见了,两眼里顿时放出了光彩,但又马上板起面孔说:“大发!这可不行,东西我留下了,可这钱说什么我也不能要。再说,你一个人挣点儿钱也不容易。”
“干妈!看您说这些话,也没诚心把我当干儿子看,现在就这样,那往后不就更完了吗?”
“你呀,真拿你没有办法。好吧,这钱我收下了,不过,往后可不兴这样大手大脚的了,听见没有?”
“哎!”
杨大发抓了抓头皮,笑着答道。
徐老太太将钱放进衣兜儿里,随后装上一袋烟。杨大发忙划着火柴为她点着。
徐老太太抽了口烟,说:“大发!你的岁数可不算小了,往后可不兴再这样大手大脚的了。攒些钱,要是能遇上相当的,也该成个家了,要不总是这样哪儿成。”
“像我这样的人,也只有这样往前对付了。以前没学好,将名声搞坏了,哪个女的肯嫁给我呀。”
“看你说的,人早晚都有变的时候。你现在不就变了吗,不缺吃不少穿的,手里还有钱。”
杨大发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咳,难啊!我的命和桂芝的命差不多少,真是太苦了。都怪那个年代,要不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徐老太太叹了口气说:“说起来,要不是那个该死的时候,桂芝怎么也不会嫁给苏万田那个废物,跟他遭了这么多年的罪,可苦了桂芝了。”
“听说苏万田病得挺厉害,不知怎么样了。”
“得的肝癌,绝症,没有几天活头了。”
“他要是死了,桂芝可怎么办哪?”
“他死了更好,省得桂芝再跟他遭那份洋罪。”
“可那样不是更苦了桂芝了吗?”
“苦什么?实在不能过就再找一个,是叫男人的就比苏万田强。”
“干妈说的也是,真要是能碰上个相当的,桂芝往后也就省心了。”
徐老太太将烟锅里的烟灰磕掉,又叹了口气说:“我也是这么想,可话这么说了,真要是找个好的男人也实在不易。身边还有两个崽子,尤其是小凤那个死丫头,跟她爹一样,往死的倔,一点儿也不听说。我寻思着,将来真要是再找,能找个像你这样的男人就行了。”
杨大发的心里不由得一阵高兴,嘴上说:“干妈!看您说的,我哪儿配得上桂芝啊。”
徐老太太似乎看出了杨大发的心思,这也正合她的心意,于是,便向徐桂芝提起了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