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到了,首先是要带我们回警局把事情说清楚。我们说苏小桥他们跑了。他们马上派了一辆车去追。秦仪止住哭,说我的手必须马上去医院。警察同意,派了一个警察跟着我到医院(我们打的,秦仪付的钱),其余的警察则把邓君他们带回警局。
到医院医生首先给我在小指上打了麻药。然后洗净伤处。原来是斜斜地断了最前面那一节。医生说需要剪平,才能包扎。
麻药上来了,手指变得冰凉而毫无知觉。医生用剪刀先是把一些碎骨挑出来,然后就象是剪木头那样的“咔嚓”剪掉了那突出的半截。他脸上舒适的笑容使我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整我。看到自己身上的一块骨肉被人厌恶的(女护士)扔进了肮脏的垃圾桶里,想到自己将终生带着这点残缺,我年轻的傲气踏踏实实接受了沉重一击。生命是脆弱的,祸福无常,我脑袋里想起父亲平时对我的严厉母亲对我的当心,原来真的一点都不多余。我沉重,一脸的严肃,接受其他伤口的清洗和敷药。秦仪则一直陪着我。
花了近一个小时,然后我们一起被带到警察局。我立刻被关进了一个小房间。因为手痛没带手铐。邓君他们都带了手铐。秦仪却在外面值班室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号称所长的人走过来隔着铁窗说:他们都说清楚了,你就不用录口供了。你最好在医院拿个轻伤的证明,以后如果想起诉对方有用。然后就出门驾车走了。
他可能是下班了,我想。还有另一个脸比较长比较黑的警察在这里。好象是值班的。我说:大哥,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啦。
“不行!”他用口气告诉我,我是不可以轻易跟他说话的。“等把跟你们打架的那几个人都抓过来。对了口供说清楚了。看罚你们多少钱。”
我吃惊了。“我们没有打架啊。是他们打我们啊。”
“现在不是你说话的时候,要双方都到,对清口供才行的!你懂不懂?”
我看了邓君他们一眼。他们都是一脸的沮丧低着头。看来是挨了不少的训了。作为“老大”我还是鼓起了勇气再问那黑脸警察:“那抓不到他们,我们就不回去了吗?”
“再看看吧啊!”我发现他非常兴奋的看着电视上的选美大赛。
我只好吩咐秦仪去买些吃的喝的还有烟。然后王海波说能打个电话给他老爸就好了。到时候没人帮我们说话,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哩。(我们的东西都被收缴了,包括钥匙)
于是我又对窗外的“大哥”说:“能让我们打个电话吗?我跟###(我在公安局工作的战友)是战友啊。”
“不行。哦!你跟###是战友啊你很了不起啊?”他总是那样高高在上的不容接触。
我只得低声下气:“不是啦。那不是跟你说好话吗。”手上的麻药过了,指尖开始发热并非常的痛。
“说了不行就不行,再吵你信不信我打你?”
我靠。“你敢打我,我就告你!”我怒了。
“咦?”他感到非常新鲜的笑了。站起来走过来说:“小子,你不要以为你懂点法律就在这里牛!我告诉你,我今天在这里就是把你打死了,你也没法告我。谁给你做证?我就说你自己逃跑时撞死的。他们敢给你做证吗?啊?”
我看着他的黄牙嘴一张一合喷出这些恶臭无比的**。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是在一个挂着闪烁着光芒的国徽的警察局里,面对的是一个警察。(他没穿工作服)
我死盯着他。他的口气是逐渐软下来的。口里还在说着:“小子,你还年轻,你不懂的事太多了。”却转身把手机从抽屉里拿出来,给了我。
王海波跟他爸爸通了电话。他爸爸是桂林市盐业局的一个领导吧。这警察见了满脸堆笑。我们也都出来坐在沙发上。邓君他们手上的手铐也都取下了。等秦仪买回来面包牛奶我们吃了没多久,那几个去抓苏小桥的警察回来了。说他们可能逃出市区了。一时抓不到了,又问了我们一些情况。得知为首的一个叫苏小桥时。一个小个子警察说:“是他们,都有前科的。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你们放心吧,抓住他们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今晚你们就先回去吧,我们又问了一些围观的群众,你们没事。”
这话听了舒坦多了。我们走出警察局时,我的手已经痛得不能忍受了。刚才医生是嘱咐了尽快回去打点滴的。于是王海波跟着他老爸回去了,邓君毛猴子和秦仪都陪我来到医院。
挂上点滴,邓和毛都去外面抽烟了。秦仪陪我坐在木头条椅上。点滴室里没有几个人,我问她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似乎这才又回到愧疚中,低了头说:“我想要你知难而退……我没想到他会那样狠你。”
那是因为她低估了天使的魅力。
“我不爱天使了就会爱你是吗?”
其实她不这么做或这么做了我又不知道是她干的,没有天使我真的愿意与她结伴而活。不管爱是多深。为了我的第一次,为了她不再飘零。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还是感激她在危机时刻不顾一切的冲了出来。她当时就坐在那辆无牌的白色小车里。
她看了我一会,说:“我知道你再也不会喜欢我了。”
“……”我无言。
“你可能不知道。天下也许绝对没有一个随便的女人,只要不是精神受到刺激的女人,她们对自己的每一次都希望是爱的肯定,是今生今世能够结果的花开!你知道吗?你相信吗?”她激动起来,把点滴室里不多的人都惊动了。
我看到她眼睛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伸出右手拍了拍她的肩。她低头倒在我肩上,咬着我风衣的领子轻声的哭起来。我把她的肩揽得更紧。她哭着吐词已不清晰,但她接着说:“你应该知道我的努力,你应该知道我想取得你的心。我以前抽烟,现在不抽了,在你面前我注意自己的举止……我也希望你爱上我了,就不再那么苦的去想着一个远在日本的楚楚,这也是爱你,你知道吗。”
她没意识到沉浸在爱的等待里不象她想的那么苦。但是我感动了,眼睛不停的眨。说:“是的,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命运往往不允许我们用大脑去思考它。知道吗?”
“是我对不起你。”她停止了哭泣。把一只手伸进我的风衣里抱紧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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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已经很晚了。我的手指稍微不痛,睡意就袭上来,很快就睡着了。秦仪只脱去了棉衣,跟我睡在一起。到了凌晨,点滴的消炎作用没有了,手指又是剧烈的痛起来。睡意全无,看看天外还是漆黑一团。我咬着牙忍着。但渐渐不知不觉呼起痛来,因为明显的感觉到呼出一声,就会减轻很多痛苦。渐渐的呼痛声越来越大。秦仪醒了。
她很快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坐起来看了看手机,说:“哥哥你手痛了是吗?”并把手来抓我的手,似乎她可以把关心传到我手上使我不痛似的。
见她醒了我也就不忍着了。我说:“我得出来把自己冷一下。太热了,手指就是发炎才痛。”把被子掀开。下了床,对她说:“来,帮我把西装脱下。”她挺吃惊的看着我,脸上又不可思议的笑着。
“行的。来吧。”我点点头。她这才掀开被子下了床。我举着手让她小心翼翼的把西装脱下。“还有忖衣。”“还有保暖内衣。”当我光着上身,身上冰凉。手指也不那么痛了,只是还热。随着心跳而跳动似的,仿佛心脏在那指尖了。
秦仪却说了:“我们真傻了,医生不是开了药拿回来吃的吗?”她穿上风衣,理直气壮的打开门到客厅(肖海波知道我们出事了,没住学校,赶过来睡在客厅)给我倒了开水。进来打开袋子一看,原来还有消炎的药粉。她要给我敷药,我拒绝了。我不想她看到那恐怖的一面。但她坚持喂我吃了药。然后脱下风衣钻进被子里,微笑的看着我。意思是说:“看你能冷多久。”
我突然不敢看她的笑容,心底突地升起一股冲动要去拥抱她,占有她--我赶紧转过身取下手指上的纱布,看到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小指,光秃秃的断处消炎粉已经几乎不见了。脑子里却想着身后这个22岁的女孩,心中感慨万千。
我洒上一层消炎粉,取过纱布用牙咬着缓缓的缠上。秦仪却又起来了。帮我把纱布整理得更好一点。再拿过胶带为我粘好。又回到被子里去,这一次她没笑。
疼痛剧减,我倒笑了。看着她说:“你和楚楚是同班同学,你们在一起都有些什么有趣的事啊。说给我听听。”她的笑容还是被打击了一下。但她很快恢复了。说:“楚楚比我小两岁,知道为什么吗?我是留级到她们班的。”
我走过去把灯关了。她用手机照着我慢慢走到床边坐下。
“我一到她们班就跟她比上了,她很高傲。一般不理人。但是我暗中跟她比,她喜欢什么我也喜欢什么,喜欢她的人我也去拦截。看到她并不在乎我也马上甩。你知道吗?苏小桥追她不上,来追我,我也不理。到现在苏小桥都没碰过我一个手指哦。”
“那你怎么又说楚楚是苏小桥的小老婆了?”
她红了脸,低头不再说话。
“好,不说这些,说有趣的事。”我笑着表示原谅了她。
她抬起头又笑了:“有趣的嘛。有一次愚人节,楚楚叫一个男孩子做了一个礼品盒再叫人送给苏小桥。苏小桥打开一看,你猜里面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哈哈,笑死我了。”
我也笑起来:“是吗?楚楚有这么顽皮吗?”
“是啊我也搞不清她那天是怎么了。”
“还有什么故事吗?”
“还有啊。”
“哇。我冷了。我要进来了。”我钻进被子,她摸了我的背:“哇,好冰啊。”
她没有再抱我。我却摸了摸她的脸:“对不起,让你挨打了。”
黑暗中她的眼睛眨了一下。
“以后不要跟他们在一起了,知道吗?”
“嗯。我准备到四川去啦。”声音很低,有些伤感。
此情此景之下,我的心莫名的痛了。
“你做我哥哥,好吗?”
“好啊!”
她勾了勾我的手指。窗外有刺耳的摩托车开过。天已呈现鱼白色。我们还是闭上眼睛,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