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拿了安染夏的东西,表面上自然是一片祥和。
大太太从来将安染夏视为眼中钉,因为安染夏的生母曾经抢走过她的丈夫。如今收了她这样多的东西,好多都是平常见都见不到的珍品。她一时心花怒放,不由说道:“老六就是有福气,嫁了这样的夫君,连带着我们也跟着沾光呢!”
安染夏矜持微笑着说道:“母亲哪里来的这样的话?做儿女的有了能力,孝敬父母都是应当应分,说什么沾光不沾光呢。”
大太太见安染夏送给自己这样多的东西不说,讲话还如此和气,更加笑得开怀,拉住安染夏的双手亲昵道:“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十分满足了,真是没有白白疼爱你。”
安染夏表面上也微笑着,心中却十分不屑。这个恶毒的女人,常常陷害她和她的生母,几时疼爱过她了?如今得了她一点半点的好处,就这样来颠倒黑白,只为了与她更接近些,人果然都是贱的。
她心中不屑,嘴上也是笑道:“那是自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母亲对我有养育之恩呢!”
大太太越说越高兴,最后望着一旁的二小姐,皱眉数落道:“你呀!你就整天在家里,动也不动,能有什么出息?你瞧瞧你六妹,现在过得多好,还能孝敬我和你父亲!”
从安染夏定了与白祁泽的婚事开始,二小姐已经开始不忿了。
安染夏一个庶出,在安府的时候与她的风头完全不能比,凭什么是她嫁给有权有势的白祁泽?她出身比安染夏好,怎么到最后嫁不到比她更好的人家?
后来安染夏出嫁,她觉得眼不见为净,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而现在她风风光光回门来了,虽然夫君都没有相陪,但是带来了那么多的东西。人都是贪财的,见了那些奇珍异宝,有几个不动心的?她安染夏如今嫁了有钱人,不过拿出几个钱来,轻轻松松就收买了全府上的人。就连她的母亲,都一口一句地称赞着安染夏的好。
这让她这个正房嫡女,要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二小姐当即对她母亲反驳道:“既然你这样喜欢她,干脆叫她做你的亲生女儿好了!”
大太太一听便瞪大了眼睛,皱眉说道:“你这孩子,这是哪里的话?”
此时安染夏给她们送来了东西,早已经离开了,就她们母女两个人说着悄悄话。二小姐负气地说道:“我说了什么话?我不过说了实话!母亲你瞧瞧,这安染夏一个贱人生的小丫头,如今仗着夫家的势力,出阁之前就嚣张横行。现在回门来了,用几个臭钱就把全府上的人们都收买了!就连母亲你,你也成了她的人!”
“胡说八道!”大太太训斥了一声,一低头发现手腕上还戴着刚刚安染夏送给她的翡翠镯子,顿时有点讪讪的。沉了一沉,才义正言辞地说道:“六丫头这次的确是交上了好运,嫁了个有钱有势的夫君。但是说真的,身为你的生母,我并不盼着你有这样的好运。”
二小姐问道:“这是为什么?”
大太太语重心长说道:“你当真以为,安染夏她现在过得很好?”
虽然不愿承认,但二小姐也不得不说:“她现在可不是扬眉吐气了么?这样风风光光回到家里来,不就是做给我们看的?她要做的都做到了,她还有什么不好的?”
大太太叹息道:“你呀,还是太年轻,不知道女人最要紧的是什么。权势金钱都是虚的,有个真心疼爱的男人才是真的。你瞧瞧这六丫头,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是白祁泽对她什么样?一个女子被夫君这样轻视,定然是不能快活的。”
“母亲怎么知道白祁泽待她不好?”
“这还用问?”大太太反问道,“倘若是感情好,怎么会叫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回门来?虽说不是正室,但也没有新姑爷不露面的道理。要知道,就连你父亲当年娶六丫头那个身份低微的母亲过门,都还陪着她回了娘家呢!”
二小姐听了,越发不解,皱眉问道:“这……安染夏不是已经说了么?是白祁泽突然染上了风寒,还会传人的,所以不能来?”
大太太冷笑道:“她说的你便信么?她这样说,不过是要为自己找回一点面子罢了。不然你叫她怎么说呢?叫她自己承认,她的新婚丈夫不肯陪着她回门?”
二小姐隐约明白了一些,看来安染夏在白家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她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笑着说道:“真是瞧不出来,几天没有见,安染夏演戏的功夫倒是越来越厉害了。”仍旧不放心,又问母亲,“不过母亲,您怎么就能肯定,安染夏一定在说谎呢?”
“我当然已经去查过了。”大太太的笑容里带着两分得意,“从她嫁进白家开始,我就找人在查了。听说她在那里什么都不算,新婚之夜,白祁泽便没有和她同房。后来,她更是被白家其他的女人们排挤的厉害。今日回门,白祁泽也拒绝了同她一道回来。”
二小姐听完,已经瞪大了眼睛。倒不是多惊讶安染夏在白家的遭遇,而是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这样心思缜密,早早地叫人盯着安染夏。
房间里还放着许多安染夏送来的首饰珠宝,样样都是精品,摆在那里珠光宝气熠熠生辉。原本二小姐觉得那珠光刺眼,此时再看起来,也觉得顺眼了不少。
二小姐拿起桌上一串东海珍珠,在手腕上绕了两圈,笑着说道:“母亲,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以前怎么看不出来,您还有这么深的心机呢!”
大太太便在二小姐的头上敲了一记,也笑道:“傻丫头,做母亲的,有什么心机也不会用在自己女儿的身上。”
“那……”二小姐眼珠转了几圈,犹豫着问道,“那安染夏那里,您看怎么办呢?”
大太太颇有诧异地问:“什么怎么办?”
二小姐跺了跺脚,不悦道:“那就看着她这样,回来作威作福吗?”
她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样样都要比安染夏好。虽然生得不如安染夏美貌,但在府上的待遇却从来都是最好的,安染夏根本望尘莫及。但如今,处处风头都被人抢走,她怎么能够甘心?
大太太叹息道:“你呀,还是沉不住气,她都是嫁出去的人了,你还和她计较什么?她到了白家,自然有整治她的人。”
“那不一样!白家的人是白家的,如今是在安家。难道就看着她,这样踩在我的头上去吗?”
大太太没办法,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最后说道:“她在家里也不过几日,做的太过分叫人看着也不好。毕竟,她现在不是咱们安家的人,她现在是白祁泽的人。你呢,什么都别说别做,叫下头人们看着办就是了。”
二小姐顿时明白了母亲的意思,笑道:“果然还是母亲大人最厉害了!”
安染夏离开安家的时间并不长,然而再次回来,却已经成了一个外人。她先前的闺房如今已经改了下人房,回到这里来,住的是客房。
以前虽然身份低微,好歹也是公认的安府六小姐。如今却成了客人,身份的转变叫她一时不能适应,望着客房里生疏又熟悉的布置,心中莫名有种酸涩。
既然连闺房都没有了,那么从前伺候过她的那些人,自然也都遣散了。现在照顾安染夏起居的,是大太太临时派来的几个丫头和小厮,原来都是做些粗实的工作,所以一个个呆头呆脑笨手笨脚,让安染夏大为光火。
夜里送来的晚安茶居然都凉的,安染夏终于忍不住怒道:“你们是当真没有脑子,还是觉得我一个回门的小姐住不了几日,就这样敷衍我?”
她一边说着,扬手就将那杯茶泼到了那丫头身上。
送茶的小丫头吓得瑟瑟发抖,连声说道:“六小姐息怒!我……我刚才去茶房,就只有冷茶了,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只有冷茶?”安染夏皱眉冷笑,“你当真以为我离开几日,就忘了家里的规矩么?这样的时候,正是烧茶的时辰,怎么会只有冷茶?”
那小丫头虽然身份低微,却有两分脾气,虽然吓得发抖,却还敢据理力争道:“六小姐,我是万万不敢说谎的!六小姐若是不信,大可以去茶房里看一看!”
安染夏带来的丫头听了,喝斥道:“你是什么样的身份,也敢这样和小姐说话!”
她说着就要一个耳光甩过去,安染夏倒拦住了,沉声道:“别与府上的人动手,如今咱们只不过是外人。既然她口口声声说茶房里头只有冷茶,咱们也不要冤枉了她,这就去茶房里头瞧瞧,也还她一个清白。”
安染夏由丫头陪着,当真来到了茶房探看。
只不过还没有进门,便听到里头“窃窃私语”。几个下人聚在一起,正说着她的事。
有丫头说道:“瞧瞧六小姐如今这副样子,以为从白家拿了几个钱回来,安府都要盛不下她了。这幸亏是白祁泽不将她当回事,若真是白祁泽也捧着,那还了得!”
“可不是!她三朝回门,姑爷连面都不肯露,她还这样嚣张!”马上有人附和道,“这要是姑爷也来撑腰,怕是浩浩天下都容不下她一个安染夏了。”
这些下人们,就这样对她直呼其名,她带来的丫头先忍不住了,扭身就要进门,却被安染夏拦住了。
安染夏站在门外,只听里头的人继续说道:“我听说,六小姐到了白家,还不如在咱们安府的时候。人家府里的太太姨太太们,都拿她当个丫头使唤!就连白祁泽,也没有正眼看过她,更别说宠爱了。”
这些风言风语总是传得格外快,也不知道是谁传出了这些,一转眼,府上的下人们茶房里端茶的功夫都能议论纷纷。
此时的安染夏,已然忘了自己来这里是为了瞧瞧茶到底是不是冷的,只一心想着,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人说得难听,然而这并不能让她难过,让她难过的是,这些人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要知道,她刚刚出阁的时候,府上的人都以为白祁泽是真心喜欢她。不然也不会唐突地来到府上提亲,还点名只要六小姐。可是一转眼他们就变了口风,肯定是有人知道她在白家过得什么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