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祁泽接过她的玉镯,拈在手指间略加把玩,又问道:“这可是小姐给我的定情信物?”
安染夏低头不语,过了半晌才说道:“白先生问我家父名讳,我未经家父允诺,不敢多言。但将这玉镯送给白先生,若先生有心,自然知道我家在何处,家父姓甚名谁。”
白祁泽觉得有趣,将那玉镯仔细瞧了瞧,问道:“安?小姐是安府的千金?”
见他这样快便明白了,安染夏也放了心,低声说道:“白先生既然已经知道我出自安家,那我先告辞了。”
虽说正月十五本就是少男少女外出的日子,但是孤男寡女说得太多,总归不大好。
白祁泽当她小女儿心性,胆小怕羞,也不多留,便问道:“小姐一个人出来的?可需要我送你回府上么?”
“谢谢了,不过不必,我与丫头们一同来的。”安染夏拒绝道。
白祁泽点头不再多问,便眼瞧着安染夏款步远去了。
白家财雄势大,白祁泽身为家主,自然是腰缠万贯。这些年也风流惯了,见过不少美女绝色。今日见到安染夏,起初并不感觉十分惊艳,只觉得这女子有些姿色,所以来和她随便聊上几句解闷儿。
可话说多了,便觉得她与众不同。不似普通女子,见到他,或者娇羞胆怯说不出话来,或者贪财好钱黏住不放。
安染夏很大方,然而又有点恰到好处的矜持。更吸引他的,是她眉目间的一点精明和倔强,让她觉得自己找到了同类。
这个女子,不甚简单。
白祁泽握着那只玉镯,玉质清寒,但是拿在手里久了,慢慢也变得温润。他心里也渐渐浮起隐约的柔情来,想和那个安姓的小女子接触多一点,再多一点。
安染夏告别了白祁泽,在一座桥头上遇上了走散的两个丫头。
她们一见到她的人,便焦急地围上来问:“小姐!刚才你去哪儿了?可把我们吓坏了,小姐你没事吧?”
安染夏笑道:“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那小丫头这才松了一口气,吐吐舌头说道:“小姐没事就好,刚才都怪我们贪玩,竟然和小姐走散了!倘若小姐你当真有什么意外,那我们可不敢再回去了,只怕要被老爷拨了我们的皮呢!”
安染夏想到父亲对自己的冷淡,冷笑说:“放心,就算我当真丢了死了,你们的老爷也不会怎么样的。反正在他的心目中,我这个庶出的女儿,本来也是可有可无的。”
小丫头们本想安慰两句,但也知道老爷平日对小姐实在不好,因而都乖乖闭上了嘴,免得小姐听了又要发脾气。
但她们并不知道,此时的安染夏,心中分明就在暗自欢喜。倘若不是她们走散了,那她如何能有机会遇上白祁泽?
一行人回到安府去,照旧是没有什么人注意安染夏。人人知道她生得美,人也精明,但那又如何呢?照样是一个处处不得宠的庶出。只有安染夏自己明白,她已经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有了希望。
白祁泽也确实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回到家中,他便拿着那只玉镯出神。手下的小厮瞧见了,笑着问道:“老爷这是哪里得来的好东西?这样翠的镯子,是个大家小姐的吧?”
白祁泽点了点头,吩咐说:“去给我查查,城里安家到底有几个小姐?”
“哦?是安家的小姐?”那小厮又问。
白祁泽皱眉说道:“叫你去查,你在这里多什么嘴?几时我看了姑娘,还要跟你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了?”
那小厮连声说道:“不敢不敢,我这就去查。”
白府的人办事极快,得了白祁泽的命令,马上就着手去查。这一动作,惊动了府上的太太。白太太冷哼着问道:“你们老爷又瞧上哪家的姑娘了?这样急着去查人家的家世?”
那小厮唯唯诺诺地笑着说道:“太太不必介意,老爷瞧上谁不要紧,只有您才是白家正牌的夫人不是吗?”
听了这话,白夫人这才微微笑了一笑,却也马上沉下面孔,冷声说:“少在这里逗我开心,你们给我仔细查,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名声,不许瞒着我!咱们白家家大业大,也不能叫不三不四的人进门来。”
白夫人的话,那小厮听了自然是连连称是。仔细将安府几位小姐都查清楚,才回来向白祁泽禀报。
白祁泽听了他的描述,便知道自己看中的是安府的六小姐,安染夏。
纳妾这样的事,不能瞒着夫人。白夫人也随着听,听完便皱了眉头,不悦地挑剔道:“安家本来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与咱们白家比差得远了。门不当户不对也就罢了,这什么六小姐还是个庶出,哪里配得上咱们白家的门楣?”
白祁泽倒不在乎这些,只说:“我不过纳个小妾,也是为了多个人来服侍你,还问什么般配不般配?”
他这样一说,白夫人已经心中明白,他是要定了这女子,于是也只得强笑着说道:“既然夫君这样说,我便去操办就是了。”
白祁泽先前已有四方妻妾,这安染夏如果能过得门来,便是五姨太。虽说不过是纳妾,到底与买个丫头不同,总要操办一下的。
白祁泽瞧了发妻一眼,因为近年风流事多,难免冷落了妻子,心中略有愧疚,于是说道:“管着这么一大家子的事情,你整日也是很累。如今我不过纳个小妾,你就别太费心思,简简单单的就好。”
白夫人见夫君到底念着情分,还肯关心一二,心中已经十分满足,低声说道:“多谢夫君体恤,我自有分寸。”
白家敲定了,要赢取安染夏做五姨太。过了夫人这一关,那小厮却还有顾虑,担忧问道:“老爷,咱们这边儿先张罗了起来,也不知道安家那边是否能同意呢?”
虽说白祁泽家世好,人长得也好,但毕竟是娶偏房,还是五姨太,只怕诗书人家的女儿未必愿意受这样的委屈。
白祁泽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那****在灯会遇上安染夏,她已经知道我是白祁泽,必然也知道我是有妻室的人。可她仍旧赠了玉镯给我,那意思还有什么不懂得的?”
小厮顿时明白过来,呵呵憨笑两声,又问道:“这安小姐愿意,可不知她的父亲肯不肯?”
白祁泽这次更加不屑,冷哼一声说道:“难为你去打听了半日,怎么不知道安家那老爷子是什么样的人么?他这人,最是嫌贫爱富,倘若知道我白祁泽肯娶他的女儿,只怕连聘礼都能免了,立刻便找了轿子将他女儿抬到白家来了。更何况,这安染夏不过是个庶出,听闻在安家并不受宠爱的,他更不会在乎了。”
白祁泽说的果然不错。
第二日白家差人到安府上提亲,安老爷初始时有些发愣,望着满目箱笼,恍惚有些不知所措似的。
来提亲的小厮忍住笑意,恭敬说道:“我家老爷听闻府上六小姐秀外慧中,十分仰慕,特叫小的来提亲。还望安老爷给个面子,也叫我们老爷解一解相思之苦。”
那安老爷仍旧愣怔,过了片刻方问:“白老爷说的,可是我家六女,安染夏?”
那小厮回答道:“正是府上的六小姐。”
安老爷问道:“这……事出突然,恕我多问几句。不知道我家小女,是如何与白老爷结识的?我们安家,从未与贵府有过来往呀!”
安家尚有好几个女儿没有出嫁,安染夏是安老爷最不在意的一个。现在白家来人提亲,还点名要安染夏,这让一直忽略这个庶女的安老爷有些愣怔。不知这小女儿用了什么法子,竟叫白祁泽看中了她?
那小厮仿佛看透了安老爷心中所想,然而自家老爷与安小姐灯会私会的事,无论如何不能在安老爷面前明说。
他思忖片刻,方说道:“安六小姐美名在外,我家老爷也是听说,所以心生思慕,叫小的冒昧而来。”
这样的说辞,安老爷并不能信。他知道白家在本城中的财力和势力,若嫁了白祁泽,不论是做大做小,那都是注定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他偏爱二女儿,于是呵呵笑道:“承蒙白老爷看得起,我安某没有旁的本事,调教出来的几个女儿,倒当真是敢夸口的。六女儿自然不错,但我家次女也是闺中豪杰。她比六女年长,照理说也当长幼有序。不知道……”
他话未说完,那小厮已明白了他的意图,打断道:“安老爷,我家老爷要聘的是六小姐,不是二小姐。我瞧安老爷这般推脱,只怕是六小姐不肯给?若当真如此,我便回去回了我家老爷,也叫他早些死了心。”
一听这小厮说亲事要作罢,安老爷连忙说:“不不不,老夫并不是那个意思!这……”他心中为自己疼爱的二女儿惋惜,然而白家一定要娶安染夏,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虽然不能叫自己心爱的二女儿去,但能将安染夏嫁过去,他们安家也总能得到一点好处。
于是安老爷说道:“这……既然白老爷对我小女一片真心,我岂有不成人之美的道理?”
那小厮问:“那安老爷是答应了?”
“答应,答应。”安老爷说道,“能嫁给白老爷,是小女的福分。我怎么会和福分过不去呢?我自然是答应。”
安染夏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只等到下月初三的好日子,便要将她送入白家去。
寻常的女儿将要出嫁,总是有几分伤感的。然而安染夏却全无这样的情绪,这个家对于她来说,从来都是个想要摆脱的地方。如今终于有了旁的去处,何况还是其他姐妹们艳羡不已的白家,叫她如何能不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