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有一段时间能成为儿童和成人之间的转折点的话,那必然是大学。大学之前,我们端坐在教室里,明亮而天真,上课漫游天际,下课在走廊间奔跑,明朗的笑声回荡在耳边,然后又是上课,接着重复一天的安排,单调而又充实,枯燥却又满足。大学之后,则是无味烦闷的工作,明明不开心却要让人觉得开心,明明很累却要笑着说不累。在这个尘世的大染缸中,我们学会了伪装,学会了强颜欢笑,将一切真实的自己掩盖在表面亲切的面具之下。不知何时,我们已忘记了如何微笑。
只有在大学之中,我们才是最真实自由的自己,拥有儿童时的放荡不羁和成年后的成熟果断。能够自由的挥洒个性,对讨厌的人说厌恶,对喜欢的人猛烈追求,与朋友放声大笑,同陌生人畅所欲言。一起在足球场上热血拼搏,然后并肩躺在夕阳下,畅饮高歌。
大学,总是肆无忌惮,带着令人惊羡的活力。
而程浮凉今年是大三,离脱离这个地方还有一年。
程浮凉是夏海市一大美术系的学生,入学时的成绩平平常常,本不足以来到一大的,可是她有一手极其精湛的古典水粉画,毕业考试时一幅画,深深吸引了当时的评审考官,让她足以被一大破格入取。
程浮凉对此不为所动,她认为她能考上是理所因当的,考不上才奇怪呢。
这想法狂妄至极,可也没有什么人能反驳。然而,在大三的升级考试中,程浮凉头一次被否定了。她大三的评审老师是一个国家级著名的水粉画家,对于程浮凉交上去的作品,他只做了十二个字的评价:有形无心,空有技巧,毫无情感!然后,程浮凉就被宣布要挂科了。
此时,程浮凉站在画室中,望着面前的巨幅画卷,皱眉无言。这幅画真的很大,足足有一个黑板左右,画面上是一望无际的麦田,由金色渲染而出,麦浪的金色映照着阳光的金色,深深浅浅的交织在一起。麦浪弯曲,似是一阵风吹过,迎面让人感到舒心和温暖。天际远方,则是隐约的蓝色,纯净清澈。田间,几个孩子在蓝金交汇处相互追逐,欢乐的笑容在他们脸上荡漾。整幅画面精致,唯美,细节处无一不活灵活现。
毫无感情?程浮凉摸了摸下巴,眼神微有些恍惚。遥远的回忆在记忆深处已经渐渐模糊,多年之后再次回想,只留下一些浅淡的影子。
窗外落叶划过水面,点点水纹泛起初秋的清凉。程浮凉单手支着下巴,有些自嘲的想,程浮凉程浮凉,她也许注定就是一个冷情冷心的人吧。
一搁笔,程浮凉伸了个懒腰。既然不会改那就不改了吧,今天天气真好,正好假期快到了,趁机出去玩玩吧。
程浮凉向来随心所欲,既然想到了,她也就说干就干了。程浮凉从口袋中摸出手机,手指灵活的跳动,很快就编辑好了一篇具有说明性的文章,发给了她的导师。大体意思就是她要出去找灵感,正好最近几天天气正好,所以她决定去旅游,不需要想她。文章多次运用表现手法,准确具体的说明了她的意志之坚定,理想之博大……
发了信息请了假,程浮凉毫无顾忌的摔门走人,心情明媚,就如她哼的歌:“花儿当空照,鸟儿对我笑……”至于导师一大把年纪会不会吹胡子瞪眼气的晕过去,程浮凉表示,这种事自有人关心,还用不着她。
“浮凉。”一个男生远远的传来。程浮凉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那个一边跑来一边招手的男生。听声音,似乎是付承睿?他不是跟他老子出国去了吗?
说起付承睿这个人,程浮凉一直觉得他们的相识过程简直惨不忍睹。当时是程浮凉正在做交换生接待员,第一次听到付承睿这个名字时,程浮凉摸了摸下巴,一脸庆幸的对同伴说:“听起来,我的搭档应该很稳重啊,这下好了,我今天下午的活可以轻松一点了。”
对于她的感慨,已经大二的同伴神秘的对她笑笑,别有深意的说:“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后来因为事情太多,同伴先去帮忙了。然后程浮凉就一个人站在那儿等她的搭档。都超过约定时间十分钟了,那人还没来,这让程浮凉有些烦躁,刚准备离开,就看到一个男生远远的走过来,面容俊朗,举止轻浮。
男生也明显看到了她,凤眼一亮,走过来很自然的揽过她,说:“走吧。”
程浮凉眉一皱,打掉那人的手,“你谁啊?”
“我啊?”男生也不生气,笑得风流,一双凤眸勾魂夺魄,“不就是你一直等的人喽。”说话间,手臂也搭上了程浮凉的肩膀。
程浮凉一冷脸,拉住那人手臂,手肘后击,前屈,弓腰,过肩摔,一系列动作如云似水般流畅。
背后一阵疼痛,男生被摔在地上,一脸愕然,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浮凉,那边人等急了,付承睿来了没……有……?”同伴跑过来,看到这边情景,渐渐消了声。他惊讶的望着躺在地上的男生,“付承睿,你怎么了?”
付承睿幽怨的看了一眼程浮凉,“我也想知道,我怎么了?”
同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想到付承睿的性格,一脸恍然。
被两个人这样看着,这下轮到程浮凉尴尬了。
程浮凉心中沉稳搭档的形象破灭了,于是对付承睿各种看不顺眼,之后两人之间各种大吵小闹就没停过,不过感情也稳步上升了些。
后来程浮凉才知道,他身上的轻佻其实主要是由于他的相貌和举止太随意造成的,和他的心理完全没有一点关系。这让仇视了他那么久的程浮凉感到不好意思。不过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很好了,道歉什么也不需要在意了。
程浮凉看着付承睿,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