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由得她胡闹,只是不赞同地扣着她的黑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怎会不知那银白魔狼说了什么,不过是不愿拆她的抬罢了。白冰鸾嘟囔着要转头,却在半路生生转了回去,一派僵硬。
“罢了罢了,有个庇佑,亦是极好。”轻轻拨开被风吹入嘴里的黑发,稼轩佑挥了挥铁扇笑言。他本授命携新生找寻魔兽,这片大陆的魔兽并不凶猛,因着有了思想,较之一般的野兽还要温和不少。本是个忙里偷闲的差使,他却落到这般田地,倒还不知如何同那老头交代。轻叹一声,终究折扇一挥,心下便有了打算。
“三公子!你……”身后的众人前倾着询问,稼轩佑投去了一个叫人心安的笑容,众人便随即噤声。
白冰鸾昂头轻笑,头上的大掌却压得更紧。她只得瑟缩着头,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红莲两弯温润墨蓝,落于她的身上。如今的她才堪堪过他的腰间,可见她是如何艰难地支撑着他的。这小丫头竟还未发现。
初见已纵容如斯,他是太害怕失去她了罢。
晴空白日,遥远的天边却苍茫一片,灰蒙蒙若云雨将近。
白冰鸾只觉丝丝气闷,回神却亦是乌云压境,大雨将至之态。银白魔狼蹲守在那群人的周围,并无丝毫松懈。其中男女皆有,更有胆小的女子揽着香肩,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她就这样立于几丈之外,静静地瞧着。那些人同她无关,她又何须多管闲事。
一阵窸窣之声,她惊觉回神,却见一灰白的独狼穿透丛林而来,绿眸之中泛着红光。她眸色冰冷,独立于寒风之中。
“你是来寻它们的?”试探着指向蹲守的狼群,竟只换来一声长啸。
她从未如此靠近过狼,这是种难以接近的动物。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手背一疼,回神才见红莲不悦的脸色。愕然地停了动作,直直地望着红莲。
再见那独狼长吼一声,露出森森的狼牙和嘴里的皮肉,戒备地注视着她。白冰鸾没有察觉,那独狼的掌中泣血,暗暗地落入黄土之中不见。
她有些明白了,却又不愿认错。
红莲不欲多言,揽过她的纤腰一闪便落于几丈之外,只轻轻一叹便伸手探向她的发间。她心中闷得慌,瞥了头躲开红莲的触碰,闪躲着不去看他。
他只道她是恼了,又是低低一叹,“屏息凝神,以心为眼,魔兽身体中便有一团黑色火焰,是为魔气。”他并未告诉她,魔族的人都拥有魔魄,那是魔族力量的源泉。而这些魔兽因为毫无攻击力,便被驱逐出魔界,入了这魔兽森林。
她静静地听着却不置一词,盯着那孤狼瞧了好一会儿,心神尽数落于狼身。渐渐地,她竟觉困意袭来,险些席地入梦。
红莲无奈地瞧着她,她却抖了抖身子转向蹲守的狼群,久久地望着。须臾之后,她的眼中闪过惊人的亮光,堪堪撞上他的双眸却又转了头去,独自细数着喜悦。他有些不悦,星眸微眯着却不言语。
凰儿总不会叫他失望,每每皆是如此。他唤她凰儿,不过寥寥。一人的劫,二人的缘。劫是他的劫,缘却是她铸就的缘。
万里晴空突然划过一道惊雷,天边黑云压境而来。须臾之后大雨滂沱而下,她被淋了个措手不及。一道蓝光过后,湿衣已被烘干,同时一道无形的屏障在她的头上撑开。她诧异地望向红莲。
红莲皱着剑眉立于雨中,水滴自他的发间落下,颤抖着砸在她的心上。她咬着牙冲入雨中,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至身侧。谁料屏障兀地清脆破裂,豆大的雨点尽数砸在她的面庞。她慌忙伸手一拉,却被红莲带着砸在了地上,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她支着身子,眼前的一切都已朦胧难辨。心下一动,凝神静气,片刻之后眼前再次现出清晰的映像。肉眼不可见的,心眼可辨。
“小娃娃倒有趣。”一苍老却矍铄的男声跌入她的耳中,她两耳一动,迅疾望向半空。
半空之中,一矍铄老者翩然而立,黑白相间的道袍迎风而展,手中执一银白拂尘,饶有兴致地望着她。雨滴溅至老者身上又飞溅开来,丝毫不落于身。
她晶亮的黑眸透过层层水汽落入林远眼中,林远暗自赞赏,好一双明媚的双眸。长大了定又是一个绝色美人啊。
在白冰鸾看不到的地方,林远眼中精光一闪,“小娃娃,要不要跟我走?”
她疑惑地望着他,定定地摇了摇头。转而望着昏厥的红莲,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复又抬头恳切地望着老者,“求你救救他。”
“小娃娃,你要不要跟我走?”林远的眼中精光一闪,并未正面回答。光是念着白冰鸾长成的模样,便已经乐开了花。
白冰鸾心下一念,依旧定定地摇了摇头。
林远不免失望,方要另想他法却被身后一白衣男子止住,“院长,佑还在等我们。”
白冰鸾方才瞧见老者身后的男子,着一身盈白素袍独立半空。隔着恰好的距离,不悦地望着老者。男子五官生得淡漠,一如他的人,唯有一双深棕的眼眸邃远悠长。
“如此以往,无痕你可要成为一个小老头了。”老者戏谑地凑向无痕,名为无痕的男子却不着痕迹地推开半步,不过方才的距离,不亲密不疏离。
“院长!快来救救我们!”众人这才发觉二人,惊恐地叫喊出声。四周的魔狼轻轻地拱了拱头,再无其他动作。
她轻皱秀眉,遥遥望着老者。
老者急急一跳,急切道:“呀,被他们发现了!”
白冰鸾有些挫败地看着这个童心未泯的老头,抿了抿唇,似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字未提。红莲……红莲。
“无痕,我们快走。”迅疾落下一句,黑白身影以化作一道光弧,凭空消失。余下的众人绝望地呼喊着,其中以一女声最盛。
她望见白衣男子无奈却又纵容的神色,有些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她不怪他并未救红莲,那不过是本分罢了。
言罢天边却又迎来一道细小的光弧,精准地落入白冰鸾的手中。她一颤,惊喜地望向天边,却似是听到白衣男子气急败坏的咒骂,“林远你疯了!那可是只此一颗的定魂丹啊!”她清浅一笑,那老头好生奇怪。
定魂丹么?定魂丹,似是十分珍贵啊。毫不自知地抚着额头,又欠了别人的人情呢,欠多了是要还的。“啪——”地拍了拍光洁的额头,不去多想。
过阵之雨骤停,淋过雨的泥土却变得软烂,空中散着泥土的腥味。她将手中的定魂丹护在胸前,宛若珍宝。泥水冲刷过红莲的黑衣,此时已泥泞不堪。
她顾不得许多,焦急地将定魂丹塞入红莲的口中,轻抬起他的下巴要他服入,高悬的心这才落入心窝。痴痴地望着他,念及初见时他便是苍白着面色,狠狠地砸在她身上。不知是怎样的心要她下决心救他。
此时向来,命数真是奇特。他静躺于泥泞之中,她便也曲坐着相陪。似是有些无聊了,轻抬素手抓过他的一缕黑发,置于手中化作绕指之柔。
红莲啊红莲,是否前世入骨相思,今生才得以如此?
她独独忘了他,因为她的世界纯净到只有他。而她却又独独记得他,亦是只因她的世界唯有他。
须臾之间,红莲的面上闪过一丝黑气,转瞬即逝。她一惊,方手足无措便瞧见红莲清眸微转,似是要苏醒。她高兴坏了,笑若春桃初绽。
白冰鸾本就艳若桃李,如今一笑更是艳丽多姿,竟叫着日光都逊色不少。
“你醒了。”她轻轻地笑着,抢在红莲之前说话。旋即却又觉得有些孩子气,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还是个孩子,不必介怀。”知她是在介怀,红莲低低地说着,却几乎不可闻。
白冰鸾的脸色一变,面上凄苦丛生。她还是个孩子,他已强调千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