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嘛!只会死读书有什么用?周腾除了学习好,其他样样都是拔尖的。体育好,人缘更好,交际能力也强。这个苏一楠,有本事和周腾比别的啊。”人们对于这次苏一楠的胜利愤愤不平,完全忘了挑衅的人根本是周腾。
这些无聊的言论,苏一楠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自小的孤儿生活,让她比同龄人敏感,也比同龄人要坚强。世态炎凉的事情太小就经历过了,这些背地里的议论完全没有杀伤力,她为什么要在乎呢?
相对于外人们的议论,苏一楠对于周腾,倒是渐渐有些在意了。
之前周腾对于学习,总是漫不经心的态度。他仗着自己聪明,总是班上最特立独行的一个,从来不肯用功的。
现在对苏一楠下了战书,突然变成了好学生,每天都提早到教室里来。甚至有时候比苏一楠还早,她赶到教室的时候,会看到周腾已经坐在那里,埋头写着什么题目。
对于周腾的改变,阿林笑着说:“哎,什么时候大魔王变成乖学生了?”
周腾正低头演算一道数学题,不耐烦地拍开阿林放在肩膀上的手,嘴里嘟嚷着说:“做题呢,快别烦我。”
“喂!”阿林自顾自抽走了他的习题本,皱眉问,“周大少爷,你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突然变得这么爱学习,我一时不习惯啊!”
“谁要你习惯了?”周腾把习题本抢回来,“我学习是为了我自己,要你习惯什么?”这句话说完,他自己稍微愣了一下,觉得十分耳熟。仔细一想,这不正是苏一楠说过的话么?
阿林没注意他的愣怔,目光往苏一楠的方向一绕,笑嘻嘻地说:“你真的是为了自己吗?我怎么觉得,你是为了赢过某人,赢回失去的面子?”
周腾被人说中心思,哼了一声,“什么失去的面子?不就一次没得第一名,这有什么丢面子的?反正我也不是书呆子,不是靠分数活着的人。”
“那你这么拼做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拼?
周腾突然发现,自己也不清楚这样努力的动力到底来自哪里。
那天去挑衅苏一楠,实在只是一时兴起,内心深处,他不是多么看重分数的人,至于他是不是第一名,其实没有那么在乎的。
可是自从那天之后,他就改变了自己的学习态度。以前看到书本就觉得烦,觉得这些书面上的知识都是没有用的。但是现在看到这些课文还有公式,他觉得十分亲切。做题目就像做游戏一样,而读课文就像读小说一样。
他看到阿林好奇的目光,正打算敷衍着解释两句,刚好上课铃声响起来,老师已经抱着教案本走上了讲台。
这节课是数学课,老师脸上带着笑容,扬声说:“上次上课留下来的作业,是两道很难的奥数题。我以为我们的同学可能做不出,但是我批改了作业,发现是我小看你们了。咱们班上有两位同学都给出了十分完美的答案。”
接下来老师就要公布名字,大家都瞪大眼睛等待着。
果然,老师慢吞吞地说:“对这两位同学提出表扬,他们就是周腾同学,还有苏一楠同学。”
老师念出周腾的名字,大家已经纷纷鼓掌。而念到苏一楠的时候,却有不少女生都向她瞥去了白眼。
一样是做出了习题,待遇就是如此不同。
老师也没发现同学们的小动作,仍旧开心地说道:“现在我们就让这两位同学分别把他们的答案写到黑板上来,然后由他们讲解自己的思路。”
被点到名字的周腾和苏一楠都慢慢走上讲台。对于类似的事,对周腾来说是轻车熟路。早在读初中部的时候,他就常常上讲台讲解习题,是老师的万能小助手。他更是曾经代表学校参加过全市的英语演讲比赛,丝毫没有怯场。
而苏一楠以前只读普通的初中,老师讲课从来都是按部就班,她没有什么上讲台来的机会。第一次走上来,难免有些紧张。拿着粉笔写自己的解题方法,手上都有些发抖。本来十分漂亮的一笔小字,写出来也格外难看。
她还在发抖着写,那边周腾已经行云流水一样写完了自己的思路。
周腾先讲,他的条理清楚,讲起来详略得当深入浅出。而且他运用的方法本来也十分简洁,很难的一道题目,被他几句话讲的清清楚楚,当他问讲台下的同学们懂不懂,大家都扬声说懂得了。
他都讲完了自己的思路,那边苏一楠才写完。
老师看到苏一楠还发愣,提醒她说:“苏一楠同学,也把你的思路对大家阐述一下。”
相对于周腾的解法,苏一楠的方法要复杂一点。然而中规中矩,更容易想得到。这本来是老师重点要推出的解题方法,打算让苏一楠详细讲一讲。
但是苏一楠看着讲台下面黑压压一片人,更有不少都对她投来并不友善的目光。她心里难言的紧张,在周腾面前,她很想表现的好一点,不要被人看扁。但越是这样想,心理压力也就越大,最后她一张口,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发颤的,根本开不了口说话。
看她愣在那里不出声,老师又说:“苏一楠同学,你快点讲啊。”
苏一楠歉然看着老师,但是老师显然没有明白她的意图。倒是旁边的周腾说:“老师,苏同学也许是有点紧张。她的方法很好,不如我代替她来讲解一下?”
老师自然同意,苏一楠这时候根本讲不出什么,也只好让周腾来替她讲解。
这方法不是周腾想出来的,但他粗略看了一眼,已经十分明白了。他又是用最简单易懂的话把这个方法也讲清楚,最后赢得了下面的阵阵掌声。
这次习题讲解,只是这一天忙碌课程中的一个小插曲,大家并不怎么在意。但是在苏一楠的心里,却十分介意自己刚才糟糕的表现。
到了下午下课,同学们都带着书包离开了教室。苏一楠却迟迟没有离开,呆坐在座位上看着黑板,想象着自己呆站在讲台上说不出话的样子,下面的人们看着她,肯定都在心里嘲笑她。
她可以不在乎人们子虚乌有的议论,但是如果这些议论变成真的,那她就要格外在意了。
人们说她只是个书呆子,整天读死书。现在看来,这议论竟然成了真的。她居然连上讲台把题目讲好的能力都没有,那么她努力学习到底有什么用呢?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平时想不起来的伤心事都会涌上心头。此刻的苏一楠坐在空空荡荡的教室里,窗外血色的斜阳透过玻璃照进来,更让人觉得无限伤感。她想起自己的身世,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唯一引以为豪的就是自己的成绩,但是今天看来,也许这个根本没有多少价值,她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
本来是十分坚强的女生,可是此时越想越难过,反正周围也没有人,她鼻子一酸,放任自己趴在书桌上低声哭了起来。
周腾本来也离开了教室,但是走到一半,发现自己忘了手表在教室里。
本来一块手表他也不在乎,反正有钱可以买到新的。但是那块是他生日的时候父亲送给他的,意义非凡,实在不能丢,于是又折返回来取手表。
当他打开教室的大门,放眼一看四周空旷,以为并没有人。而他开门的声音惊动了埋头哭泣的苏一楠,猛地一抬头,两人的视线刚好对上,周腾看到她两只大眼睛都红红的,明显是正躲在这里哭。
周腾心里一动,站在教室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可是脚下好像有自己的意志一样,还没等大脑做出反应,已经迈了进去。
比他更尴尬的是苏一楠,没想到他居然会去而复返,被他看到自己软弱伤心的模样。她连忙低下头,把脸上的眼泪抹干了。这样尴尬的气氛里,她不得不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尴尬。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周腾说话,因为刚刚哭过,嗓子沙哑的厉害,“你、你怎么回来了?”
周腾站在离她不远的过道里,不答反问:“你怎么还没走?”
“我、我这就走!”苏一楠抓起自己的书包,站起来就想冲出门。不想被周腾拉住了,她回头扬声问,“你干什么?”
周腾马上放开手,却仍然挡在她身前,低声问:“你……你是哭了?”
“谁哭了?”苏一楠倔强得不肯承认。
“谁的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就是谁哭了。”周腾没好气地说,“你怎么总是对我敌意这么深?我没有恶意,只是作为同学,彼此关心也是正常的对不对?”
这话说出来,周腾自己也觉得底气不足。他从来也不是什么互帮互助的三好学生,平时就以捉弄同学为乐的。
不过这时候,苏一楠也没有心思和他斗嘴,只是低声说:“谢谢你的关心了,我没事,正打算回去了。”
周腾却不信,“没事会下了课一个人躲在教室里哭?”仔细想想他也明白,她住在孤儿院里,人多口杂,不像他在家里,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苏一楠是个没有家的人,连个可以防声哭泣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躲在教室里偷偷抹眼泪。
想到这些,恻隐之心又动,他有些小心地问道:“你为什么哭?是因为今天数学课么?”
苏一楠抬眼看着他,目光如水,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
周腾用语言回答她的目光:“你以前不经常上讲台吧?没有经验,紧张是最正常不过的了。以前我第一次上台发言,也和你一样,根本说不出话来。以后有了机会,多练习两次就好了。这有什么好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