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我很安宁地睡去,抱憾醒来,没有作梦,一切都显得如此安然自若得有些怪诞,我以为我会作一个美美的梦,梦里有花、有水、有山、有我,有小璐。
可我闭上双眼便稳稳地熟睡了,完全没有给我清醒作梦的罅隙便到了第二天的早晨,我以为。。
我是被文耀打来的电话吵醒的,锋利尖锐的手机铃声直逼我的耳膜,我不耐烦地拿起电话,摁下接听键。
“才几点?”
“你脚伤了,我现在赶过去你家扶你上学。”
如若他没有提起,我还以为我现在还能够正常行走,挪了挪左脚,确实有轻微的痛感,今天还要去医院换药,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才第一天呢。
“哦,我现在起床。”
。。
挂了电话,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轻轻抬起左脚,双手抬起来,轻轻放在地上,穿上鞋子,再把另一只脚伸到另一只鞋子上,慢悠悠地扶着床沿站了起来,一拐一跳地拖着左脚走,来到门外,扶着墙壁慢悠悠地走到洗手间洗漱。
平时几秒钟的事情,我用了五分钟。
失败的爱情与之又有何区别,爱上一个人或许只是一瞬之间,却需要花费余生的力气来愈合。爱情本身就是一种病,爱对了人,偶尔的争吵只是感冒发烧,对症下药总能治好,在历经了这次难受的病痛后,会更加珍惜目前拥有的幸福生活;爱错了人,等同患上了不治之症,或许会好,但伤口仍在,伤痛依然会复发,或许永远不会好,选择早早了结生命,走到宿命的终点,抑或被这种病痛无限期地折磨着自己,人的一生中总会大病一场,似乎也是无可避免地兀然发生。
周遭的空气显得格外凝重,携着窗外的冷风萦绕在我身边,周而复始地在我的心房凝聚。
成霜。
路灯把黑暗戳出了一道明晃晃的口子,仿佛要把这里唯一的暖卷走,被风吹进无尽的死寂里。
风过树梢,刮起了一阵啸响。
文耀半押半扶着我走出小区,左肩挂着两个背包,我们都习惯在晚修的时候把作业完成,今天的背包却沉甸甸的,由于我昨晚没有上晚修,所以文耀在学校放学后来到我的班级找我同学借了作业回来给我抄,所以我的背包里是有两套作业的。
寒风确实令人感到孤单寂寞,但是我有文耀这个兄弟,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人而显得落寞,也不会感到孤立无援。
沉甸甸的背包带从他的左肩滑落下来,被他的臂弯就这样抬着,应该会很累吧。
终于是来到了小区门口的公车站,小雯也早已在公车站候着,见文耀扶着我步履艰难地走出来,一脸的愁容终于舒展开来,大步流星来到我俩跟前。
“怎么样?要不要紧。”话语充斥着忡忡忧心。
“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我得意地说道。
“没问你。”小雯面无表情地回了我一句,然后转向文耀,“怎么样?要不要紧。”
文耀瞅了我一眼,顿然醒悟。
“没什么大碍,伤了筋,每天去医院换药,休息个几天就好了。”
“确定?”小雯半信半疑地瞥了文耀一眼。
“sure。”
很显然小雯是替小璐问的,只是大家都没有说穿,我和她之间的那层窗纸太薄了,只需要轻轻一吹便可破败不堪,而我只想保持这种神秘而单纯的友谊关系。
在公车上,我们三个坐在后车厢的座位上,文耀和小雯坐在我身后的两个位置说说笑笑,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路过清净的十字路口,路过那条昨晚依然喧闹的苏荷门口,只是没有路过那条绿树成荫的小道,这辆公车是直接开向市桥方向,那条绿树成荫的小道是经过一个大公园的。
我抬起手贴在玻璃窗上,把头挨上去静静地看着窗外浅浅的灰色雾气浮在空气中,看着窗外的绿化树被微风刮得摇摇晃晃。
呼了一口气,再深深一吸,兀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清新而淡淡的芳香,像某一种花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但我却知道这种淡淡的香是小璐身上独有的,我再深深地吸了一口,像是瘾君子面前摆着无数的‘粉末’,就这样贪婪地吸收着,记着。
我已经上瘾了。
公车尖锐的刹车声像文耀那辆野狼一样霸道地嘶吼了一声,只是这一声拉得比较长,然后稳稳地停住了,文耀扶着我下了车,小雯背着我和文耀的背包相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过了马路,拐进了一条小巷子,走了一段路之后便到了学校门口对面,而学校门口也已经是摩肩接踵的人群在等候学校的开门时间,狭小的小路被学生们堵得水泄不通。
小雯背着我和文耀的背包踮起了脚尖,昂着头四顾张望,像是要在拥挤的人群里寻找熟悉的面孔。
“欸,这里。”小雯向着人群挥动着双手,挂着背上的背包随着她摇摆手臂的幅度固定地晃动着。
随后从人群里钻出来一个人。
是小璐。
映入我眼帘的,首先是她依然有些殷红的漂亮脸蛋和扑闪的大眼睛,一头长直发披在身后,一股熟悉的清新的淡淡的花香味随着她的出现而扑向我的鼻子边沿,打开了我的记忆。
只是寒暄了几句,然后中午文耀要和小雯去拍拖不能陪我去换药,小璐自告奋勇说自己中午有空,文耀和小雯双手赞成,你一问我一答地完全没有让我抗议的机会。
学校门口的电动闸门向两边打开了,似打开水闸阀门般,人流潮涌而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上午的两节课,我只是脚伤了,心思却也随着脚伤飘荡到不知何处,或许小璐把我的记忆打开忘了关上吧。
直到第二节课下课铃响起,大喇叭传出悠然冗长的音乐,因为我脚伤,没办法做操,只能待在教室里,教室里的同学都已经陆陆续续地来到操场排好整齐的队伍。
随着悠然的音乐戛然而止,广播体操的男低音开始响起,像是一把打开我心房的钥匙,忽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拖着受伤的左脚一拐一跳地来到走廊,左边是六班,六班是教室的尽头,步履蹒跚地来到走廊的尽头,这里是四楼,能把下面的操场尽收眼底,挨着升旗台那边是初一,接着是初二,然后是初三,我很轻易地认出了我们班的同学,找到我平日做操的那个位置,是空着的,往左斜上方数五个人,每数一个人我的心都砰砰砰地跳动着,不和谐的节奏扰乱了我的思绪,我是害怕她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还是害怕看到她的样子之后我会更加恋慕她,总而言之,我必须要先看到她的面容。
“一,”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出来,我只是觉得我在心里的默数声大到连我自己都听得如此清晰。
“二,”是一个男生,长得如我般普通平凡,伸展着僵硬的四肢,两旁的女生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三,”一个女生,我已经不想再把目光停留在除她以外的女生身上了。
“四,”跳过了这名男生。
“五。”
是一个穿着洁净校服外套的女生,和她雪白的肌肤一样白得好看自然,白净的脸上一丝殷红,如薄施粉黛的那种,显得十分好看,手脚自然而协调地跟着节拍跳动,像一个天使,脸上毫无表情,她的头低低的,看不太清,或许是腼腆的缘故吧,有着和小璐一样扑闪的大眼睛,她应该是一抹阳光,暖暖的,可我在她的身上只感受到一股微凉的寒意,和今天的风一样。
或许同情吧,或许怜悯吧。
没有妙声笑貌,只有一张冰冷和薄施粉黛的俏美的脸庞,以及像是赎罪般地低下的头,披肩的长直发有一部分顺到了双颊,很是落寞,至少我还有文耀。
她呢?
关于她的思绪覆盖了我上午接下来的两节课,直到放学铃响起,慌忙杂乱的声响,匆匆的脚步,以及小璐在后门叫我的那一声智宸,我的思绪终于任凭我控制了。
“平时多走走路,不要剧烈运动,今天已经没有昨天那么肿了。”架在耳廓的那副黑框眼镜向上推了推,老中医替我换了温热的中药,娴熟地用绑带包扎上,头低低的,说话的时候没有抬起头,只是眼睛向上斜着。
“谢谢医生,那大概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啊?”小璐不依不饶地追问。
“看情况吧。”
“那要不要吃点药?”
“哎,我说你这小姑娘.”医生不耐烦地噔的一下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地看着小璐,“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啊?需要吃药的时候我会开。”
小璐准备还口的时候被我及时制止了,“不好意思啊医生,她身体很好没怎么看过医生,所以问题特别多,”然后一脸歉意地堆着笑,“谢谢医生啊。”
医生扶了扶眼镜,对着我指向小璐,“以后管好媳妇儿,多教教她。”
“啊,医生.”
几乎是异口同声,却没有接下去辩解,只是相互对望,腼腆地笑了笑,她的耳根又发热了,虽然低着头,但脸上泛起的熟悉的红潮依然清晰可见。
“好了好了,已经包扎好了,可以走了。”
我穿上拖鞋,撑着凳子站了起来,小璐小心翼翼地扶着我慢悠悠地走出医院,像是走了一个世纪般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