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应小欧
再次见到应小欧是一个月之后,其间我不止一次想去山对面的五七干校找她,现在想来我当时还缺乏足够的勇气。
我觉得冒然去她家有些不妥,那样虽然我因帮助过她会受到她家人的热情相待,但能和她单独在一起肯定有些困难,因为那个家不止她一个人。我想的是,只要一看见她我一定马上向她表白我对她的爱恋之情,在她家人面前我当然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其实我更愿意在我宿舍窗外的山路或是精神病院的门口与她再度相逢,那样的话我便可以在没有旁人的时候向她真情表露。于是我这样等下去,等到菊花凋零,初冬的寒风向我阵阵袭来之时。
她用土块投向我的窗户、让我惊奇她就在山路上时,兴奋异常的我转身出了房门。为了不被酒糟鼻他们发现,我蹑手蹑脚地走出单位的铁门,接着箭一样飞奔到围墙外的山路上,看见了我无时不在思念的应小欧。
“你还好吗,我的朋友?”她问。
“还行,你呢,受伤的脚恢复了吗?”说话的我都能听见内心颤动的声音。
“要是没有恢复我也上不了这山呀!”她的声音仿佛比以往更加清脆,更加悦耳动听。
“呵呵,对头,你看我真不聪明!”
“的确,我看也是。”她笑了,“妈妈无论如何要我伤好之后来这里向你们致谢,所以请你原谅刚刚我冒昧地向你的窗口扔土块!”
“我觉得你不用致谢,那种事情谁遇上都不会袖手旁观的。只是我很幸运地遇上了你。”
“幸运?”
“是的,你的普通话非常好听,我敢说要是去电台你绝不会比那些播音员差!”
“谢谢夸奖,我没有那么好呢!”
“不是夸奖,事实如此。我们以前老师的普通话比你差了十万八千里呢,是真的!”
“呵呵,我们是北方人,像你们说SC话一样,自然都习惯了,你不必觉得惊奇。”
“或许是吧,不过我认为你说得的确很标准。”
这次,由于天气渐冷,她穿一件绿色的军用棉袄,不过颜色褪去了许多,看上去显得陈旧。
我的一身着装自然的小姨的杰作,她有一架需要脚蹬的缝纫机。我从小到大的衣服几乎全是小姨亲手缝制,灰色的外套、灰色的毛衣,连裤子也是灰色的。有时候我真纳闷,她就那么喜欢灰色吗?
十一月的天空灰暗,空气冷清。我和她依小路而上,穿过布满落叶的树林,看见下面隐在树林里的那片属于精神病院的房屋。
“一直都是你一个人来看爷爷吗?”我问她。
“是,因为干校的管事不允许妈妈和哥哥外出。”她扬起头,表情和以前一样平静,只是多了一点洒脱,距完全放开还有距离,“自然是那些人聪明,知道我会回去,我的亲人在他们手里。”
仔细打量着她,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使她脸上没有一点儿哀愁。好像他们一家受到管制,目前住那样的环境她既不感到光彩,也全无卑微似的。
到了精神病院门口,应小欧让我在外面等她。
“两个人进去不行吗?”我对她不让我进去感到无法理解。
“我们可以一同去看爷爷当然我很高兴,问题是他们肯定不会让你进精神病院的。因为你没有介绍信和探视证。”
她说着从裤袋里摸出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外面用白色手巾裹得整整齐齐。
她打开它,我看见手巾里还用塑料纸包着。
“怕遇上下雨,所以包得严实。”她边说边向我挥挥手,示意我原地不动。
一小时后,她从里面出来,脸上和进去时的表情完全一样。
“爷爷在楼上一间单独的病房,我和他一样,只能透过有钢筋的玻璃窗户彼此观望。”她的语气有些不安,“我爷爷是这所医院唯一没有犯病的人,他是被强迫弄来这里的。他说爸爸的死和管事有关,一定要那人抵命,他们就下了狠心。”
“在里面可以和爷爷说话吗?”
“只能看见,隔有玻璃窗户,说也听不见。护理说爷爷有暴力倾向,不许我靠得太近。探望的次数多了,我和爷爷就有了默契,每次离开时我都叫他要乖,因为我知道他脾气暴躁,要制止他,那些医生和护理有的是办法,我最怕爷爷受到伤害。”
应小欧说她十二岁以前和家人一起住省城的军区大院里,她爷爷是东北野战军一名团长,带领他们的人就是后来的****元帅。爷爷是南下干部,后隶属CD军区。****叛国坠机后,他的许多部下跟着遭殃,应小欧的爷爷不过是其中之一。
“你爷爷又没一起叛国,为何受此待遇?”
“树倒拂孙散嘛,是林奶奶说的,我们中国从古至今都这样,以前不是还有诛灭九族吗?我们无能为力,只有认命。”应小欧一脸泰然,看不出丝毫怨愤和哀愁。
“你认为这平等合理吗?”
“呵呵,世上没有平等之事。平等,就像两个商人互夸对方的商品那样不可信。这是我在一本外国人写的书里看到的,我觉得人家把人性研究得十分透彻,而我们总认为人性是美好的,因此忽略了法规,想叫人自觉,真是愚昧。”
“你比我的学问大多了,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太懂,”
“不懂就学,林奶奶说,一个人想干成一件事,只要下决心努力,哪怕从六十岁开始都不晚。”
我们不知不觉到了后勤部围墙的铁门边,为了防止酒糟鼻他们看见,我拉上她朝路边的树林里钻。
“喂,你…你想干什么?”她惊讶地问。
“你暂时坐在这里,我的肚子都饿了,更不说步行很久的你。我去后勤部弄些吃的来,你可不要乱跑!”
“哦,我差点忘了!”她拍拍脑袋说,“妈妈要我向你们道谢,我们一同进去吧!”
“你不能进去,”我大声说,“你坐着别动,回头我告诉你不让你进去的原因。”
我跑到宿舍的院坝里,看见那位做糖老师傅正在包装糖果,案桌上堆满金黄色的油炸糯米果子,我告诉师傅我需要一包糖果,因为肚子很饿。
他叫我去厨房看看,王大嫂正在里面收拾呢,肯定留有饭菜给我。
推开厨房门,见王大嫂正在用篾刷洗那口灰色的大铁锅。
“大嫂,还有吃的吗?我没吃午饭。”我问她。
“哦,当然有!等着就给你舀上,给我小木盆。”
我在灶台上顺手拿起木盆递给她,她用葫芦瓢把洗锅水舀进盆里又开始手持抹布收拾起灶台和切菜的砧板,好像她的注意力被清洁厨房的活儿吸引,已经忘了饥肠辘辘的我。
“不是说有吃的吗!大嫂?”
“对于不遵守午餐时间的人来说,我认为这盆洗锅水一样可以填饱肚子,也不瞧瞧现在几点了,今天又不上班,你跑哪里去了,小祖宗?”
“我去了山那边,现在才觉得饿了。”
“你还知道饿呀!”
“要是没有就算了,大嫂,我去师傅那里弄点糖果来吃。”
说完我就朝外面走去。
刚刚跨出厨房门,王大嫂就一把抓住我的后衣领,她的力气可真不小,弄得我左摇右晃差点站立不住。
她揭开篾蒸笼,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蒸格上有一大碗米饭、半盆萝卜汤和一大盘蒜苗回锅肉。里面冒出的热气说明饭菜还没有凉。
“我可以拿回宿舍吃吗?大嫂!”
“随便,只要记得把餐具还回来,别一起吃掉就行!”
老实说,自我来山上工作,比在家里的生活还好。我外婆只在星期天中午给我们弄肉吃,在这里,王大嫂炒的菜里隔天就有肉,这让我和大家一样,心情格外舒坦。
我用自己的铝饭盒盛满饭菜,还用调羹按了按,然后把它夹在腋下。外面的衣服看起来有点鼓,不过我认为走快点还是看不出来的。
“瞧,还是热的。快点吃,你肯定饿了!”在树林我向她说。
“你不吃吗?”
“我已经吃过了。”我说,由于满脑子都是瘦弱的应小欧的模样,我匆匆拔了几口饭盒盛不下的饭菜就出来了。
“你们经常吃这些吗?”她对我送来的饭菜感到惊讶。
“不是每天,差不多隔天吧!”
她用调羹把饭送到嘴边,闭眼闻闻又放进饭盒。
“干嘛你不吃呢?”
“现在我还不太饿嘛,”她回答,“我可以把它带回家吗?”
“这个,当然可以,随你便吧!”
她将饭盒盖上,放进怀里。两只手托起下巴,肘部支撑在膝盖,若有所思地眺望山下远处的田野和城区。
“穿过城市的那条河有名字吗?”她问我。
“当然有,它叫涪江。”我立刻回答,“它源自川西北的丛山峻林,一直向南而去,流入嘉陵江后在ZQ汇入长江。”
“真遗憾,它不流经CD!”
“呵呵,CD是你家吗?”
“是呀,”她略微兴奋地说,“我的童年在那里度过,我的许多梦也在那里飞扬,只可惜后来。”
“别在意,我想你们终究要回去的!”
“啊!”她睁大眼睛望着我说,“你怎么和林奶奶说的一样?”
“林奶奶?”
“林奶奶告诉我们说,越是艰难越不要失去信心,人不经历就不会成长,一切苦难都是暂时的,只要满怀希望,就不会迷失方向。”
应小欧的话使我想起在五七干校遇到的那位老奶奶,她的丈夫在国外,两个儿子已经离开人世。一个女人在世上最大的不幸全部聚集在她身上,可是你依然看不到她身上有任何痛苦。
“我不知道林奶奶为何如此坚强,我想换了别人早已不在人世了!”
“谁知道呢!”她说,“不过,我个人认为是她头脑里的知识在支撑着她,因为她曾告诉我人最大的力量在内心,要获得它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断学习,增加自己的知识。”
说实在的,比起应小欧说的那些什么苦难或是忍受,我更在意她这个人。和她并肩坐在树林,初冬凄厉的风吹过她消瘦的脸庞,进入我嗅觉的她的气息有一种令人心醉的芬芳,使我心颤。我觉得是向她说明我内心想法的时候了,否则我一定寝食难安。
“以后每个礼拜天你都会来精神病院吗?”
“只要我爷爷还在里面,当然是风雨不改!”她的口气坚定。
“真好,这样我就可以时常见到你了!”
“为什么想见到我呢?”
“我…说不上来,”我有些口吃了,因为听到心在咚咚直跳,“反正…反正我一看见你心里感觉很舒服,什么原因我还解释不清。”
应小欧若无其事地看我一眼,赶紧把脸转向一边。刹那间,我清楚地看到一股红晕正从她脸上退去。它消失得很慢,整个脸庞包括她的脖子都呈现出那种淡淡的红。它也像傍晚即将消失在天边的迷人色彩,好多年后都深藏我的脑海,一直不曾离去。
“以前在CD我有个一直没有告诉别人的故事,你想不想听?”她说着,依旧不看我。
“只要你愿意,我绝对保密。”
应小欧转过脸来,久久注视我的眼睛。我看到一张永远不能忘记的脸,此刻似乎人间所有的苦难和忧愁全部堆积在她脸上;泪水正在溢出她的眼眶。
我不由自主地掏出手巾想替她抹去泪痕,其实我更想搂着应小欧,吻去那张已经变得苍白的脸上的泪水。
她轻轻推开我的手,双手捂住脸,我听到她失声的痛哭。
“哟!你也不小了,还哭鼻子吗?”我拍拍她肩膀说,“停下吧,因为你继续悲伤我会很难受,不然一起哭!”
她止住哭声,一把抓过我的手帕擦拭脸上的泪水。抬头捋了捋额前的流海,像一位痛哭过后的儿童,忽然间被别的事情吸引住,不但停止哭泣还立刻来了精神。
“爸爸两岁教我识字,四岁我可以认识一本书上的大部分汉字。书中故事经爸爸耐心解释过后我基本上可知其含义。小学念完那年我已经把图书馆里我喜欢的书看了个遍,但是,随着年龄增长我逐渐变得沉默寡言。成天脑袋里想的都是书中的情节,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爱看书的人都会出现这种状况,那就是少了活泼多了缄默。之前我并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女孩,现在我把这种不合群的装模作样归咎于自幼开始的阅读。”
“你一定读过不少的书。”我说。
“你承不承认我们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一些不愿意告诉他人的秘密!”
我点头赞同。
“我心里的秘密今天想告诉你,你知道原因吗?”
我摇摇头表示不理解。
“我们从省城来到这里,你是头一个对我们充满热情的人。当然,还不仅仅是热情,可以说那天是你救了我的命。”
“我说过,任何人见到那种情况都会出手的嘛!”
“可是我认为这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因为天底下芸芸众生,而我就偏偏遇上了你!”
她这句话使我心神不宁,简直激动得快要痉挛。
“其实我真正开始恋爱是小学最后那年,他是我哥哥的同学,我们一同住军区大院。后来他们家也像我们一样倒霉,一起成为下放被管制的对象,只是我们两家去的地方不一样,他们的目的地在YN。”
“就是说你们两个一直非常要好吗?”我问她,并尽量保持平静。
“一直要好,他不止一次对我说,等我们将来都长大了一定要成为夫妻,我从来不怀疑他的话,因为他非常非常喜欢我,不会让我难过,说实在的,有时候我哥哥都难以达到那种程度。那时我觉得每一天都充满了快乐,真是令人难以忘怀!”
我保持着沉默,一时间不愿意开口。
她盯着我一会儿,又说:“我们离开CD的前几天,有一位领导来我们家,我认识那人,他姓黄,是军区的一位军长,和我爷爷关系很好。他把我哥哥叫到一边,说只要哥哥和家人划清界限,承认是受家人蒙蔽,并愿意检举揭发家人的种种***罪行,就可以马上留在CD,将来不管参军还是去工作都由军区安排妥当,成为红色接班人,其前途不可限量,一片光明!”
“你哥哥听他们的吗?”
“当时谁也不知道,是后来哥哥告诉我们的。我哥哥认为他的家人并没有任何***言行,就算真的有他也不愿意揭发,他要与家人在一起,无论天涯海角。”
“你哥哥放弃大好前途,你家人同意吗?”
“当时我们一家因为那种遭遇,每个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为难以确定的渺茫前途忧心忡忡。可是,当爷爷和爸爸得知哥哥拒绝了军区首长的那番美意时,两个人比得到一座金山还更为兴奋,居然唱起歌来。记忆里他们从来都一脸严肃不曾唱歌,真要他们唱歌的话,我想听众是绝不答应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唱。虽然爸爸一副温文尔雅,不多言多语,爷爷却凶神恶刹地只会训人。”
“很自然嘛,我觉得是你哥哥舍不得家人,换了我也是一样。”
“这并不说明所有人都愿意那样,”她的脸上明显带着忧伤,“我的初恋男孩,那位大哥哥就做出与我哥哥完全相反的举动。他听从上面领导的建议,揭发了他家人的种种有害我们国家和政府的行为,被冠于`出淤泥而不染'的典型受到大势表扬。我们离开省城那天,他跑来见我,说若是我愿意留下的话他有办法通融。将来和他一起参军或者工作都没有问题,他非常想我留下来,他怕再也见不到我了!”
“你为什么没有留下呢,你不觉得那是难得的机会吗?”
“因为我和哥哥的想法一样,不管怎样也不愿与家人分离!”
应小欧叹息着,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瘦弱的脸使我产生无限怜悯,她依旧睁大眼睛,凝视着远方。
“妈妈两年后因事回了趟CD,她带回来那位大哥哥家的情况。说大哥哥倒是留在了CD继续上学,家人到了YN不久,他的爸爸不知为什么投河自尽了,妈妈几乎疯掉。我们想不通的是,他爸爸是一位上过战场的军人,还负伤救了不少战友,他的心就那么脆弱吗?简直令人费解!”
“你怎么看那位大哥哥的行为呢?”我问她。
“他给我留下难以忘却的记忆,我想这一辈子也抹不掉!”她非常平静地说,“不过就算将来有一天和他再度相逢我也不愿意跟他说一句话了!”
“你的理由呢!”我精神起来,赶忙问她。
“我的家人和林奶奶都跟我说,他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不在乎,还可以对将来的妻子儿女负责吗?答案明显是否定的,如果一个人本性自私的话,他的家人或是亲戚朋友都将遭受无尽的痛苦,从古至今都是这样,这差不多成了一条真理。”
“说得好!我和林奶奶以及你的家人看法一致,人不能自私,坚决不能!”我振振有词地对她说。
她转身看了我一阵,起身时天空飘起细密的小雨。
我在李大爷的小卖部借了只斗篷戴在应小欧的头上,送她下山。
“赶紧回宿舍吧!你已经陪我够远了!”快上山下的大路时她对我说。
“我想送你到五七干校然后再返回,因为你一个人步行我不太放心!”我说。
“呵,你真傻!”她笑了,“几年来东西山之间这条路我走了不知多少回,除了气候的变化从没有遇到过任何麻烦,哦,不对!上次雨天我滑进沟里了。但仅仅那一次,你不用担心,我保证平安回到五七干校,你明天还要上班,如果你愿意的话,星期天我再来找你。好了,回去吧!”
“那我们说定了,来!拉钩!”我几乎凑到她耳朵边说。
“呵呵,你都几岁了!还玩这个吗?”
“我认为它是一种约定嘛,希望遵守的意思。”
“好,拉钩!”
在松开她手的瞬间,我觉得再也无法控制。伸出双手捧着她的脑袋,吻住了她的额头。
她两只手使劲敲打我的胸口,脸色泛红。
我的心咚咚直跳,耳朵也嗡嗡作响。仿佛眼前除了这张白皙瘦弱的脸一切都不存在,内心对她的怜爱和莫名的冲动到底哪一个在真正左右着我,我不得而知。
“我不想离开你,小欧!”这句话说出来我都搞不清它出于本能还是下意识,但我还是说出了口。
她低着头没有看我,我拍拍她的肩,也没有反应。于是我把头朝下歪着去看她的脸,却发现她正在落泪。
一种难以抑制的爱怜之心使我伸出双臂,把她紧紧拥在怀里。她没有动,头靠在我胸前,呜呜哭起来。
我承认自己也是个急性子,我犯了个错误。我自幼习惯感触温暖的双手这时候伸向她的胸脯。
随着她“啊!”地一声,我也叫起来。因为她用尽全力的牙齿咬住了我的胸脯,顿时有股钻心的疼痛。
“流氓,你是个流氓!”她叫起来,“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她一溜烟跑开之前还把我的胸部当鼓锤了一阵,我不敢制止她,因为我觉得大概是我不对,也怕她再来一口。
不过,我当时比较愚钝,同时也感到纳闷,为什么她的胸脯摸不得,而我的却可以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