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没有感情的天才》
2019年10月的某天。
放学的铃声响起。
老师布置完今天的课后作业之后便立即宣布了放学，本来很安静的校园一下子变得嘈杂起来。
可以听到附近的同学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有说有笑的声音，可以看到教室门口有从别的教室来找伙伴的同学在挥手，大家的脸上都显现着放学时特有的放松和喜悦。
我叫王潮远，和他们一样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虽然想这么说，但是很遗憾，此时同样正身处这个空间的我却只能如同一个无关者般，以不带任何感情的眼光观察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据说有的人天生双目失明，也有的人天生就感觉不到疼痛，而我则是天生就缺失了感情的机能。我理解不了人的喜怒哀乐，无法对任何事物产生兴趣，甚至连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沮丧都做不到。
尽管上天拿走了我大脑里的感情，但同时也给其余的部分赋予了非同寻常的能力。只要是我看过或者听过一次的信息，就算经过数年也能快速而准确地回忆起。高中课程的数学计算，我在一秒之内就能心算出结果。
依靠强大的记忆力，我可以通过记忆巨量的对话内容来应对与他人的语言交流，然而说话时的表情和语气却是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模仿的。我的表情永远只能有一种，那就是面无表情。
于是理所当然的，我从来没有交到过朋友，同龄人都戏谑地称呼我为“面瘫男”。
今天也像往常一样，我利落地将需要带回家的书本和文具收拾进书包，一个人快步离开了教室。
与那些普通高中生不同，每天放学之后，我既不会选择去逛街消磨时间，也从没上过任何课外的补习班。只是径直回到家，做完课后作业，然后开始玩电子游戏。没错，我的个人时间几乎全部都花在了电子游戏上。
相信任何一个来到我房间的人都会认为我是个极度狂热的电子游戏迷。床，书架，和一张比正常尺寸稍大的电脑桌就是全部的家具。电脑桌上除了台式电脑之外，还放着另一台独立的显示器。暂时宽敞的桌面在我做完作业之后也会被书架上的各种游戏主机摆满。
然而实际上，由于我的特殊体质，玩电子游戏并不能让我产生有趣或者愉快之类的感觉。我会对电子游戏如此投入的理由并不是对它的喜爱，而是我的主治医生，泽城美由纪。
那是在四年前，我还是个初中生的时候的事。
“王潮远君你好，我叫泽城美由纪，从今天开始担任你的主治医生。”面前的年轻女医生欢快地向我招了招手，“一起来玩游戏吧！”
从外表上看，她真的非常年轻，可能只比我年长十岁不到。身穿简单的黑色西装，外面随意地套着大一号尺寸的白大褂。黑色的长发自然垂在脑后，鼻子上架着一副总是反光的眼镜。
之前听父母说过她是来自日本的心理学天才，大学还没毕业就发表了数篇世界级的学术论文，深受世人瞩目。
我的父母自从发现了我的特殊体质以来，一直四处求医，希望可以找到方法让我恢复成感情健全的普通人。在经历了不知多少次无奈的失败之后，忽然收到了泽城医生主动要求帮忙的联络。我的父母决定信任她，并且已经把她当成了最后的希望。
经过短暂的思考，我对泽城医生的话做出回应：“对不起，泽城医生，请问玩游戏是什么意思？”
“就是玩游戏的意思，现在的小孩不是都喜欢这个嘛。”说着她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台成人手掌大小的长方形机器，“这个叫PLP，是现在比较流行的一种掌上游戏机，来玩玩看吧。”
因为我向来对接触到的知识照单全收，所以虽然没有见过实物，但也并非对它一无所知。
在泽城医生的指导下，我打开了一款叫虚拟歌姬的游戏。
“这是个音乐游戏，规则很简单，一边听歌一边看着屏幕上各处随旋律出现的图标，当图标发光时按下对应的按键就可以了。”
“明白了。”
“就选这首歌吧。”
泽城医生指了指屏幕。
我按照指示将光标移动到歌名上，按下确定键。
四分钟之后，歌曲结束，屏幕上出现了“完美连击！”的字样。
在我玩游戏的过程中，泽城医生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此时她却猛地把头伸过来，双眼死死地盯住我手中的PLP的屏幕。
“果然不出我所料，拥有如此的反应速度和手脑协调能力，真是个天生的游戏玩家……”
话说到一半她又立即回到座椅上端正坐姿，努力摆出一副认真工作的面孔。
“咳咳，你这个情况必须长期跟踪观察，以后你每周六到这里来给我报告一次近期心理活动情况。”
我回过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位身材健硕的中年女性正用无比锐利的目光盯着这边。不过她似乎只是正好路过顺便看一眼而已，在门口停留了几秒钟就离开了。
“主任的眼神好可怕，那眼神是在说“上班的时间又不认真工作，等着接受我的教导吧！”，噫——不要啊——”
不顾她的消沉，我率直地提出了疑问：“泽城医生，请问为什么要让我玩游戏呢？”
她的表情忽然又变得无比柔和，使得她似乎完全变了个人。
“这个嘛，你可以把它看成是一种治疗方案，通过玩游戏，只要能培养出哪怕很少的兴趣，都有可能成为诱发各种情绪的契机。比如游戏发售前的期待，卡关时的不甘心，或是通关佳作后满足感，成为顶尖玩家的成就感和优越感等等。如果说现在的你，没有自己去寻找乐趣的理由和能力，那么就由我来给你这个理由吧。为了治好自己的特殊体质，你现在必须接受我提出的这个治疗方案。”
是的，我知道自己的内心对“普通人的生活”有着渴望，这是我仅有的渴望，是我作为一个有自主思想的人类而生存下去所必需的渴望。
“我知道了，泽城医生，我接受这个治疗方案。”
“嗯，很好。对了，这个PLP就送给你吧。记得每周六过来一趟，我还有很多关于游戏的事要教给你呢。”
在那之后经过了四年的时间，泽城医生逐渐地把我培养成了一个精通各种游戏的老手玩家，还把我介绍给了她在网络上的游戏迷同伴们。如今每天回家做完作业之后的游戏和网上聊天时间，已经成了我的固定行程。
“泽城医生的表情真是瞬息万变。”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回忆中结束了今天的课后作业。
之后也都和往常一样，整理桌面，打开电脑，连接网络，以“橙”这个网名登陆进入那个只有十名会员的超小众论坛——“410online”。
（未完待续第二章《410onlin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