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一轮骄阳当空正烈,驱散了羽登山仙临峰上的层层烟雾,众人的视野也更加开阔起来,向仙临峰四周望去,皆是茫茫没有边际的云山雾海,透过重重云雾,仙临峰如南天一柱般直插云霄,仙缘、仙气、仙界、仙人、仙果、仙卷、仙河、仙临八峰山水相连,乱石穿空,飞瀑磅礴,曲折幽回,看似八峰,实则是一个整体。远远看去,游龙村隐约可见,村中官道上的行人状若蝼蚁;倒是这游龙仙府的建筑,却是看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庄严肃穆、气势恢宏。且不说修仙庭院左边青砖灰瓦的修士居所,光是院落角落里几株古松,就已经令人叹为观止,而在那高台之后依次排列的八大藏经阁楼,更是如高山仰止,每一座虽然各不相同,可却是一样的高高在上、别有风致,且有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心中不禁暗暗赞叹,也只有这样的藏经阁才真正称得上“藏经圣地”。
至此,前三甲之争已经尘埃落定,高台之上,除周放鹤、青衫修士、许枫之外再没有其它人。
游龙仙府段、黄、苏、吴四大仙师均是低头无语,面面相觑,这次百年一届的竞技盛会,他们猜中了整个过程,唯独没有猜中竟是这样的结局,前三甲之中竟然无一是仙府的高足,反倒让一些闲散的修士得利,令八大仙府蒙羞。尤其是段修德,刚才为了帮段虎击败许枫,已经把那“羽登丸”让段虎提前服下,但没想到还是输了,这时,脑子里飞快地旋转着,心想,待会还得弄粒什么普通的丸药冒充“羽登丸”。
吴修礼冲着高台喊道:“三位仙友,请下台来吧!”,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无奈。
周放鹤、青衫修士、许枫三人飘然而至,神情潇洒之极。傅青鸾和白子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许枫,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进入了前三甲。
段修德说道:“中州大地各位仙友同修,今日这百年一届的竞技盛会到此为止,终于决出了修士中的最强者,便是我面前的这三位,这三位的修为有目共睹,但既然有言在先,在下还是要问上一句:不知道还有没有哪一位想要上台挑战?”
段修德环视一周,见没有人响应,也就作罢。
“我游龙仙府向来是一言九鼎,那么接下来,就是要这三位各自挑选一件珍宝。”
段修德说话间,已有三位修者模样的人捧了两样宝贝上来。段修德伸手接过了其中一人手中的玉匣,光是那玉匣,就应该已经是无价之宝,是由一整块湛青碧绿的玉石雕琢而成,在阳光下,射出道道绿光,隐隐有一丝寒意,看得千百人垂涎欲滴。
段修德打开玉匣,从里面取出一把宝剑,众人远远地看不清楚,有人为了看得清楚一些,竟然不顾一切地朝前挤过去,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争吵声与咒骂声。段修德忽地将剑拔出,那剑银光闪耀,虽然在阳光下,但依然银光闪闪灿烂夺目,放出千百道刺目的光芒,映照的段修德浑身上下一片雪白,段修德似乎有意显摆,伸出双指用力地在剑身上一弹,顿时,一阵如风吼雷鸣般的清脆声音传了出来,遥遥向四方散去,那声音如泣如诉,有一股一往无前、慑人心魄的气势,在众人耳边穿过之后,依然余音不绝,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但心中却都在惊叹:“‘灵泉剑’果然不同凡响!”
黄修义接过另一名修士手中的木盒,那木盒离得太远,实在是看不太清,黄修义打开木盒之后,从里面取出一粒丸药,那丸药约有大粒的珍珠大小,黄修义双指夹住,然后高高地举了起来,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丸药竟然像是透明的。
“难道这便是那传说中的‘羽登丸’!”
“废话,要不是拿它出来做什么?”
“真没想到,这传说中的修仙圣药竟是这般模样!”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吴小胖伸长了脖子去看那“羽登丸”,没想到这修仙圣药看起来竟是那么普通,他站在台下却是十分焦急,恨不得朝许枫大喊一声:“枫哥,快选那‘仙药’,你不吃的话就送给我做个人情!”
只有段修德知道,这粒“羽登丸”不过是个冒牌货,对修仙虽然有一些帮助,要是指望着它羽化登仙,那就好比逮着个癞蛤蟆非得要它吐出珍珠来。
吴修礼向三人作揖后问道:“三位小友,这三件宝贝你们早就知道,不知道谁要先来挑选?”
许枫心念一动,本来想先来,但并没有表露,而是观察着另外两人。
周放鹤意态闲雅地迈步而出,朝段、黄、苏、吴四位仙师团团作揖。四人均心想,这周家氏族子弟还真是懂得礼数。
“诸位师长,在下愿意选这‘灵泉剑’!恳请将这宝剑赐予!”然后又用眼神向青衫修士与许枫致意。
许枫正巴不得,反正自己就是要进藏经阁取书,根本不在乎谁拿这把剑去,刚要开口,却没想到那青衫修士抢先说道:“一把破剑有什么稀罕,这位仁兄要拿去尽管拿去。”
周放鹤脸上略有愠色,但看二人无意争剑,也是喜出望外,至少可以省得再斗一场。
段、黄、苏、吴四位仙师也只得一齐点头。
周放鹤顿时兴奋异常,段修德双手将剑托于胸口前,周放鹤上前两步,竟然双膝跪了下去,高举双手,将剑托于头顶上接了过来。这实在是大大出乎了众人的意料,心想这周家富甲天下,什么样的神器没有,怎么竟会为了这么一把剑而置身份颜面于不顾?周放鹤得剑之后,缓缓的走下台去,手中像捧着至宝一样步步小心,像是生怕惊动了怀中的宝贝。
吴修礼没好气地问青衫修士:“这位小友,你要选哪一件?”
青衫修士反问了一句:“不是三件礼物吗?怎么只有两件?”
吴修礼顿时愣了一下,心想,这人是不是有意调侃,百年一届的竞技盛会,游龙仙府的三件大礼在中州大地上便是凡夫俗子也有所耳闻,怎么弄得好像他不知道一样?
段修德说道:“另外一件可大可小,可能受益无穷,也可能一无所获,全凭个人造化而定。”
“哦”,青衫修士本来对面前的这两件宝贝毫不感兴趣,这时听段修德所言,反而对这一件大感兴趣。问道:“那又是件什么宝贝?”
吴修礼耐着性子说:“便是进我游龙仙府八大藏经圣地任取一本经书。”
没想到那青衫修士竟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感兴趣!”
许枫略感诧异,不过还好没人跟自己争。这样一来,那青衫修士只有选这“羽登丸”了。果然,那青衫修士无所谓地接过了黄修义手中的“羽登丸”,然后放在太阳底下仔细地辨认着。放入盒子之后,忽地做了个要将那盒子扔入人群中的动作,顿时千百双眼睛直盯着他的双手,他朝哪个方向挥手,哪里就群情激愤,四大仙师以为他只是开开玩笑,逗逗下面的人,却没想到,他真的将那“羽登丸”连带盒子朝人群中扔了出去!段修德心中一惊,心想,是不是这假的“羽登丸”被他识破了?那样的话,可是要失信于天下,表面虽然镇定依然,可后背却不禁冒出了一阵冷汗。
下面的人群却是沸腾起来,众人如过江之鲫般朝那“羽登丸”掉落的地方涌去,心想,没准运气好,能得到这天大的机缘,抢到这修仙圣药,管它三七二十一先吃到肚子里再说!顿时也顾不得什么面子,有些则略作矜持,然后也慢慢地冲入到抢药的人群中,顿时,那里已经是乱作一团,撕打得难分难解,那个盒子在谁的手里谁就成了倒霉蛋,立刻被一顿狂殴,然后被扔出人群中,下一个抢到盒子的依然如此。
比武台上四大仙师面面相觑,对这青衫修士的作为非常不满,许枫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猜不透这人到底想干什么。而此时的青衫修士,则是“咯咯”直笑,最后竟然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段修德一见有机可乘,忙出口怒斥道:“这位小友,此‘羽登丸’乃我游龙仙府千百年来秘而不传的修仙圣药,请好自为之!”
青衫修士也不再笑,而是说道:“哦,怪不得他们抢来抢去,原来就是粒药丸啊!”
说罢,双指轻拈着那粒晶莹剔透的药丸,在人群中高高地举了起来。众人见状,都知道被这青衫修士戏弄了,顿时羞愧难当,恼怒异常。段修德却是心中惴惴,难道刚才自己给段虎吃药丸被他看到了?但见他好像也无意拆穿自己,才略为心安。
接下来这“进藏经圣地取经”的礼物自然非许枫莫属了。黄修义极不情愿地朝着八大“藏经圣地”遥遥一指,略带讥讽地说道:“这里你不是很熟悉吗?还要我给前面带路不成!”许枫也不理睬,大步地朝中间那座藏经阁而去。
吴修礼本想出言提醒,但看三位师兄都不作声,也只得闭口。原来这八大藏经圣地早就被施以“禁符”,若不是里面的人撤开“禁符”,或是这四大仙师赐以神符,根本不能踏入藏经圣地一步,而且会被“禁符”之力禁锢,四人实在是有意要许枫出丑,故此都默不作声。
四人谁都没想到,许枫竟然径直走了进去,没有遇到丝毫阻碍,如入无人之境,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家伙进入藏经圣地之前,竟回头遥望众人一眼,微微一笑,也不知道是笑给谁看。
四大仙师都在想:莫非这家伙真的是有缘人,竟然连这“禁符”都不阻拦!段修德只得转身朗声说道:“今日这百年一届的竞技盛会已经结束,众位仙友愿意离去的,现在即可以离去,愿意留下来的,本仙府也早已备好酒菜,大家尽可以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当即,一小部分的修士离开了游龙仙府,但大部分人还是留了下来,一来在这仙府中博览春色,二来也想留下来看看这许枫到底能弄件什么宝贝。
吴小胖刚才非常郁闷,他原以为许枫会选那料“羽登丸”,没想到被青衫修士先挑了去,但不管怎么说,许枫这次异峰突出,自己着实替他高兴,只是对自己身边的慕容雪却多有不满,他也发现,这雪姐姐的眼神似乎永远停留在段家的二公子身上。干脆把她放在一边,自己一溜小跑跑到吴修礼身边。
“叔叔,这修仙到底有没有好的法子!”吴小胖压低声音问道。
吴修礼摇了摇头,不知所己。
“有没有捷径?”
吴修礼又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异常。
“果真没有?”
吴修礼再次摇头。
吴小胖激动地问道:“那怎么才三日,这许枫就变得这么厉害了?”
吴修礼惊诧地看着吴小胖,终于吐出了三个字:“不知道!”,然后转身离去。
吴小胖冲着吴修礼的背影嘟囔了一句:“这人无趣得很!”
许枫望着面前八座形态各异,但一样庄严肃穆的藏经圣地,心里也禁不住一阵激动。然后径直朝最中间那座藏经阁而去,在八座藏经阁中,此座似乎毫不起眼,地势又低,而且只有两三层的模样,建筑也没有什么特色,只是这八角阁楼中每个“勾心斗角”上都挂着一只硕大的风铃,那铜铃上雕刻着不知名的奇兽,甚是沧桑质朴、威严肃穆。轻风吹来,风铃传出阵阵悦耳的铃声,仿佛孤悬于整个尘世间。
看着许枫径朝中间的藏经阁而去,段、黄、苏、吴四仙师面面相觑,越来越琢磨不透了,他怎么知道这里是整个仙府最机密的地方所在?
许枫径直朝里走进去,进入阁楼里一看,里面空空荡荡,四下无人,四周绘满了各式各样的壁画,许枫大概瞄了一眼,全是些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上古怪兽之类的图画,画工比较粗糙,但却硬朗传神,有几样东西甚至栩栩如生,似乎要活过来一样。许枫对此并不是太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这里唯一的一样东西:一座青铜巨鼎。这鼎约摸有一人多高,鼎身四周布满了铭文,那铭文在许枫的眼里,就像千百只蝌蚪,全部朝一个方向游动,并没有一个例外,他心里实在纳闷,这样的图案从来没见过,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忽然,从铜鼎后面走出一位黄袍老者,说是走出,实则是飘出,因为他正襟危坐,根本足不点地。这老者已是须发皆白,长发披肩,长长的睫毛已经挡住了眼睛,枯黄的皮肤像是开裂的树皮一样,一根降魔杵横放在双膝之间。许枫从看到他起,就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压迫过来,明显感到他的修为远在仙道十层之上,比段修德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那老者慢慢地抬起头,将许枫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双目一翻,只有两个黑洞,冷冷地射出两道寒光,许枫感到浑身一阵发冷,甚至整个藏经阁内都笼罩着一层寒气。
“哦,是你小子,我认得你。”那声音也是冷冰冰。
许枫感到一丝兴奋,原来这里还有人记得自己。
“你不是那个扫地的娃娃吗?怎么,连扫地的娃娃都有资格来这里了?”
许枫一阵苦笑,但也不以为然。
“没错,就是我,后来连扫地的资格都被取消了,被赶下了仙府去。”
“哦,被赶下了山去,怪不得这几年没有见到你。”
许枫心想,连眼睛都没有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见到我的。
“已经是仙府的弃徒,又何必要呆在这里赖着不走?”
“一个弃徒,居然打败了这么多修士,看来你不同于凡人。”
许枫也不想再跟他攀谈。
“师祖,按照百年一届竞技的规矩,现在我要从这里拿走一本经书。”
“嘿嘿嘿嘿、、”老者一顿怪笑,冰冷嘶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嘲笑。“我可没说过有这样的规矩,不过,你若能应我一件事,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什么事?”
“你看到这巨鼎没有?”老者伸出枯黄的手指,那指甲足足有二三寸长,指着巨鼎说道:“你若能把这鼎上的铭文说给我听,那我尚可考虑考虑。”
许枫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那千百个小蝌蚪似乎瞬间游动了起来,巨鼎放出柔和的淡黄色的光芒,也开始旋转起来,更糟糕的是,那老者也开始绕着藏经阁四周飘动起来。壁画、巨鼎、老者、鼎上的铭文,一时间都动了起来,许枫感到天旋地转,看得眼花缭乱,即使把巨鼎放在眼前,让他慢慢辨认,他也一个字都不认得,更何况是现在这副模样,反正也不认识,许枫索性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心中暗暗琢磨对策。
“就这么一丁点神识,即便给你最厉害的仙武也是徒劳!”
“如果不能勘破,穷其一生所取得的成就也是有限!”
许枫默不作声,听那老者自言自语。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藩篱,这世上最蠢的事莫过于自我限定,一旦冲破这道藩篱,便能化作金龙直冲九天,如果不能,就只能如猪狗一般任人宰割!或为金龙、或为猪狗,全由一念而定!”
许枫睁眼望去,跟刚才根本就没什么区别,那千万条蝌蚪不急不缓地向前游去,巨鼎依然像是在旋转,而那老者则是越转越快,围绕着巨鼎和许枫一圈一圈地飘过,带起阵阵寒风,许枫实在猜不透,这巨鼎上的铭文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者缓缓说道:“千百年来,能勘破这铭文的超不过三人。”
许枫忽然灵机一动,既然千百年来勘破这铭文的不过三人,那么面前这老者岂不是还没有勘破?既然他都没有勘破,又凭什么拿这破铭文刁难自己!心里顿时非常恼火,反正这鼎上的铭文自己不认识,干脆就猜猜看,反正对错也没人知道。
许枫回忆着邋遢道人传授给他的“与天地气息相往返”之法,指着巨鼎上的铭文摇头晃脑地说了出来。
那老者旋转的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像枯树皮一样的面孔充满了惊讶的神色。
许枫见把他唬住了,更加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地把师傅教的法门慢慢地吐露出来,说到关键处时,还时不时地故意对着铭文作深思状,然后放慢语速,仔细地观察着老者的表情。此时,他已经是一手扶降魔杵,站在一旁了。
忽地,老者一阵仰天长叹,说道:“娃娃,你真的看懂了这鼎上的铭文?”
许枫并没有回答,而是点了点头。心想,反正他也看不见。
老者顿时激动异常。
许枫问道:“师祖,现在我能取经书了吧?”
“哼,你以为过了我这一关就能取到经书?娃娃,后面还有两位师祖在等着你,你能不能拿得到经书,还得问问他们同意不同意。”
说罢,用手中的降魔杵指着上楼的楼梯,许枫不禁心想:我靠,竞技都进入前三甲了,怎么取经书还有这么多人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