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什么的说起来挺玄乎,其实是个非常枯燥乏味的过程,没有捷径可走。我从记事起开始修行,至今也有十年了,并未跟普通人有很大差别,理想中的飞天遁地、降妖伏魔依然只存在于梦幻中。
舅舅是根本不会跟我讨论这些的,而一个人想要保守住秘密实在是太痛苦了,于是我就偷偷把修真的事告诉了我的好朋友阮妍。阮家跟我们家是世交,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可以信得过的朋友。她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很快就跟我一样学会了引气入体,我们经常聚在一起交流修行的心得,高谈阔论畅快淋漓。有一次说得太嗨,把我舅舅都吵醒了。
我舅舅这个人自栩风流洒脱,信奉的是及时行乐。他对一切需要刻苦努力和反复练习的东西都不屑一顾,求长生这种事以前棒棍相加的时候他是消极抵抗,后来没人管了更是早早把它丢开。他跟本没在意我泄密的事,只是无可无不可地告诫我们量力而行。我外公就是个反面教材,他是因为走火入魔去世的。
这并没有吓倒我们,反而对那个未知的世界充满向往。
我目前还在练气期徘徊,常常在静止状态下入定,让一股股暖流缓缓随着经脉流动,再汇聚到丹田。那种感觉十分微妙,我沉湎于此,不知今夕何夕。
“下面请沈安卉来回答这个问题。”
衣袖突然被人拉扯了一下,我从半梦半醒中回过神来。同桌米米正冲我挤眉弄眼,提醒我班主任提问,快快起来答题。
问的哪一题你给点提示好不好,不停眨眼算是怎么回事啊喂!我急得挠心挠肺的,偏偏猪队友领会不了我的眼神暗示。
“还有43天就中考了,有的同学却一点也不重视。这是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我不想反复重申其重要性,你们……”
结果班主任的考前总动员一直持续到放学后半小时才结束。我背着书包垂头丧气地跟在米米后面,抱怨我们之间没默契。
“这几天的高温把你的脑子烧坏掉了吧?居然敢在‘唐僧’的课上游神,害得大家跟你一起被拖堂。”米米的怨气也很大。“这个点食堂肯定没好菜了,我要出去吃,你请客!”
好吧,谁让我理亏。我领着米米就往家里走。
5年前我舅舅带我搬到上远县,买下了离这所学校不远的一幢民建的三层楼房。一、二楼对外出租,三楼我们自己住。今年新来的房客是一对开饭馆的年轻夫妻。老板升哥为人精明市侩,凡事喜欢斤斤计较;升嫂很勤快,经常往三楼跑,给我们抹桌子拖地什么的搞得我很不好意思。自从他们来了以后我就彻底不做饭了,一天两顿下楼点菜,还有老板娘亲自送上来,真正过上了地主一样的日子。
“米米,‘唐僧’是不是对我有偏见?我总感觉他在针对我,明明对你们就没那么严厉。”
“怎么可能?你也是他年终奖金增加的希望之一好吧。只是你说不愿意去市里上重点高中,他很失望。他一直觉得是你那个不正经的舅舅带坏了你。”
“瞎扯,我舅舅哪有不正经?”他只是比较喜欢打牌、喝酒、泡吧,再加上无业游民的身份……打住!真是越想越不自信。
“不过你真的不去上重点高中吗?听说人家招生办的人都亲自来要你的档案了,是你舅舅找到校长胡搅蛮缠的说什么也不同意。”
我闻言大汗,让我舅舅去大闹校长办公室的馊主意就是我出的。他自己对书本很头疼,就一心希望我也不要糟这罪。而我不愿意去市里的原因是不能住校,因为每天都要打坐修行,如果长期跟5个人挤一间宿舍,我的秘密会一定会被发现。
“市一中的高中部是强制性住校,哪有家里舒服。”我只能这么说。
米米睨了我一眼:“你真任性。”
“我们学校也有高中部,干嘛非去市里?而且上远县很好,依山临海、空气清新。如果想出国,往南一小时车程就是南越国,几千块人民币就能让你尽兴而归,还有什么好挑剔?”这话说完我自己都挺牙酸的,这个边锤小县只适合养老,年轻人说喜欢呆在这里就显得太不上进了。
刚走到我家门口,就见街角驶过来一辆重机车,鲜红色的外形,像一抹流光,瞬间便停在我们面前。
那骑手戴着红色头盔,穿一件紧身露脐上衣,牛仔热裤,火辣辣的身材让好几个路人当场吹起了口哨。她摘下头盔得意地笑,金色的大波浪长发瀑布般垂落,泛着炫目的光泽。
“小卉,好久不见!”她扬着眉。“我刚才还担心你不在家,没想到那么巧。”
我抬头望天,今天的太阳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吧?
算起来我们之间已经近一年没有联系了,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重逢我没有办法表现得像她那么淡定,于是努力板起脸说:“阿妍,绝交的时候你不是说除非天崩地裂,不然绝不再相见吗?”
“矮油!那么件破事亏你还能拿出来说。我哥可是被你揍成猪头嘢~,我都不记较了你还提个什么劲!”阿妍的声音娇滴滴的能挤出水来。
她很了解我,知道我最受不了大小姐发嗲。
我肉麻地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面上缓和下来:“咳,好好说话。到底是谁跟谁计较?记得当时哭着喊着要绝交的人是你吧。”
“我知道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她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我,那表情就跟被丢弃的小猫小狗似的可怜兮兮。
这下子连米米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替我做了决定:“我们正要去吃饭呢,一起吧。”
其实我和阿妍也没有多大矛盾,只是某天她五哥跑到我们学校调戏一美女,被我看到痛揍了一顿。也不知道他回家怎么说的,总之他老爸洪叔没当回事,阿妍这个护短的妹子却跑来找我算账,闹到后来就绝交了。说起来挺幼稚的,但我当时却觉得世界末日不过如此,我俩从小到大闹的别扭不少,只有这次后果最严重。从那以后舅舅都不敢带他的狐朋狗友回家喝酒,就怕刺激到我又要被迁怒。
现在阿妍主动跑来求和,我真是喜出望外,跟本抑制不住上翘的嘴角,架子自然也端不住了。
我没有把她们往三楼带,我舅舅是属猫头鹰的习惯昼伏夜出,现在八成在补觉。我怕我们动静太大把他吵醒了,就在一楼找张空桌子坐了,让米米别客气随便点菜。
阿妍对我说你下午别去学校了,我们去海边逛逛。米米立即拿出班长的架势:“你敢!‘唐僧’看到我俩一起走的,下午看不到人他得拍死我。”
“你就说她舅舅打牌三缺一,神仙都会原谅你的。”
“别听她的,”我急忙拦住话头。米米真要这么给我请假,保证不出半小时‘唐僧’就能杀到我家里来抓人。“你就说我家来亲戚,实在走不开。”
“也就是你敢请这种霸王假!”
三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吃完了饭,米米一脸怨念地走了。我蹭上阿妍的车后座,重机车咆哮着像离弦的箭般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