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婉翻着那本陶弘景送她的那本书,正专注之至,忽然听到脚步声,赶紧把书收起。门响处,萧综带着芮文宠走了进来。
萧综道:“吕姑娘,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吕文婉睫毛闪动,侧过了头,不去正眼瞧他,淡淡道:“我到哪里也住得习惯。倒是殿下,”她又转眼望向了萧综,意味深长,“好像殿下在此倒住不习惯,每日如坐针毡,心乱似沸,惶惶不可终日。你怕什么?”
萧综倏地变色,眼睛冷如利刃的盯向了吕文婉。芮文宠眼睛一瞪,厉喝道:“大胆!对殿下如此放肆,你不怕杀头吗?”
吕文婉瞄了他一眼,有些不屑的道:“这位好像是芮大人吧?你和殿下密谋造反投敌,若说怕杀头的,应当是你吧?”
芮文宠气得脸都白了,点指吕文婉,手颤声抖,道:“你……你你你,胡说八道!”
吕文婉不理他,只轻轻的念道:“听钟鸣,当知在帝城。参差定难数,历乱百愁生。去声悬窈窕,来响急徘徊。谁怜传漏子,辛苦建章台。”
这几句话念得抑扬顿挫,如截金玉,如鸣珠盘,清脆丁冬,悦耳之极,只是听在萧综耳中,却极不受用。
萧综脸色阴郁,又听吕文婉轻声道:“殿下好像知道这诗文吧?听钟鸣,听听非一所。怀瑾握瑜空掷去,攀松折桂谁相许?昔朋旧爱各东西,譬如落叶不更齐。漂漂孤雁何所栖,依依别鹤夜半啼。听钟鸣,听此何穷极?二十有余年,淹留在京域。窥明镜,罢容色,云悲海思徒掩抑!”
萧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首诗,乃是他所做,是他志向难申,心中悒愤不已,随口而作一抒胸臆的。但不知为何,竟然为这一个小小边境民女所知,当真匪夷所思。
吕文婉道:“殿下的诗才,当是天下绝少的。还有一首,更为惹人心酸。”又低吟道,“悲落叶,连翩下重叠。落且飞,纵横去不归。悲落叶,落叶悲。人生譬如此,零落不可持。悲落叶,落叶何时还?夙昔共根本,无复一相关。”
萧综一语不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良久之后,他才长叹一声,眼中已经晶晶然,似有泪光闪动。但随之的,眼光又是一厉,心里杀机再动,这个女子知道的实在太多了,如果不能为己所用,抑或……他看了一眼吕文婉,只见她明眸皓齿,举止文雅可观,心里不觉涟漪泛动——抑或不能使她服侍自己,留在身边当个妃子,宁愿除去,以绝后患!
芮文宠听到那诗文,吓得不轻,气急了眼,受惊似的朝外瞧了一眼,简直是跳起脚,歇斯底里地低喝道:“你胡说什么?想死么?这样的诗,如何会是殿下作的?你简直……”
萧综忽道:“芮文宠,你先下去。”
芮文宠一愣,欲言又止,瞪了吕文婉一眼,悻悻地甩袖出门。没走出几步,因为怀恨,低头怒冲冲,险些与迎面一人相撞。
那人退了两步,看到一脸晦气的芮文宠,笑道:“芮老弟,怎么,受了那丫头的气了?”芮文宠气不打一处来,正要怒目横眉,那人察颜观色,打眼之间,又道:“哦,原来是受了殿下的气了。活该!”
芮文宠更是气极,怒道:“梁话,你这个乌鸦嘴,你……”梁话把手一伸,阻止他说下去,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芮老弟,难道你没有看出来么,殿下对那位姑娘体贴之甚,怀了欣赏之情?”
芮文宠一愣,讶道:“殿下瞧上那丫头了?”又想了想,倒平静下来,“不过也是,那丫头擅于占候之术,又貌美如花,殿上说不定……”
梁话呵呵一笑,拉起他的手,道:“随我来吧,禀报殿下,陈家的大公子有急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