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元大陆,“大寒”一过,便是“开春”。“开春”是个大日子,类似于宁或前世的“春节”。每一年,只有过了“开春”,才能真正算得上,进入了新的一年。
恰巧,今日正是“开春”。
……
东方即白,风雪早已停歇,宁或也早已回到了魏府。他在自己简陋的偏房内小憩片刻,便又匆匆起身,去到柴房劈柴生火。
灶台上,陶瓷药罐外白色雾气翻腾,不一会儿,药汤也接着“咕噜”翻滚。多年来,宁或熬药生火的本事日趋精湛。当药汤翻滚之后,宁或很快调整了火势,用小火慢慢的煨了起来。
此时,宁或如以往一样,映着炉灶内不停跳跃的火苗,在旁边的案板上铺上了一张褶皱的宣纸,开始练起字来。
“三天后,就是最后一次文童试考了。若我前世灵窍未归,就算我一字不差的默写出《道德真经》,恐怕先生看了我这字迹,也不会让我通过吧。”
宁或心中明白,他不如其他文童,每天有诸多时间来练习书法。当其他文童读书写字的时候,他却要忙活许多繁琐杂事。这些年,他也只能在每天清晨傍晚,抽出些许时间来练习书法。
宁或看着宣纸上如同鬼画桃符的字迹,摇了摇头。
“看来这两日,我得将自己的字多练练了。”
宁或将写满潦草字迹的皱褶宣纸翻过来,开始按照前世记忆中,赵孟頫(fǔ)的楷书字帖,慢慢练习了起来。
说到赵孟頫,《元史》本传讲‘孟俯篆籀分隶真行草无不冠绝古今,遂以书名天下。”
其虽与宁或皆为浙江人氏。不过,赵为元朝人与宁或隔了整整一个朝代。他的楷书,行书,造诣颇高,冠绝古今。所以,在宁或前世,赵孟頫的书法对其影响颇多。
……
魏央一夜未眠,不出其所料,这极北之地的边陲小城,确实与以往不太一样。丑时过后,城中陆续汇集了众多“外”人。他们将赤县大大小小的客栈空房,预定一空,然后,开始互相打探起昨夜“事发之地”的消息。甚至有人抛重金,在城内购买关于“事发之地”的详细方位。
魏府正厅中,一中年男子坐立不安,看着正在蹙眉思索的魏央,等着他的答复。这中年男子,便是这边陲小城的父母官,赤县的城主—叶世秋。其官位虽为赤县城主,但司职却只是“文士”。司职“文士”能当上一城之主,在整个黄帝国,也算是一个“异类”。若不是他祖辈经商,家底丰厚,就凭这样的司职,或许这辈子他也不可能有一个官位。
“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帝府绝不会袖手旁观。魏某对此也不感兴趣。叶兄,你还是另寻他人吧!”
“魏兄,难道那文祖之气,你一点都不动心?”
“哈哈哈”魏央笑着说道:“魏某深知那文祖之气的妙用,若是当年,我必会随你前去一探。可惜啊,如今魏某身已残,亦没有那雄心壮志啦。”
“难道魏兄就不想弄明白,为何会有文祖之气突然降世?”
叶世秋心中略有不甘,继续劝说。
“哈哈哈,明不明白对魏某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就算是文祖遗物出世,魏某也绝不会去窥探。”
“既然魏兄心意已决,那在下就不叨唠了。告辞!”
叶世秋见魏央拒绝了自己的邀请,当即站起身来,往厅外走去。
“叶兄,今日开春,何不留下一起小酌几杯?”
“免了。”
魏央见叶世秋执意要走,便起身相送,只是,他并没有看见,叶世秋眼眸中,闪烁的一丝寒意。
魏府门前,停着一辆极尽豪华的马车。车两旁分别站立着四名魁梧大汉。这四名大汉仿若不惧严寒,身着单薄黑色劲装,面容严肃,眼神如鹰。他们腰间分别别着一把入鞘短剑,手扶于上,气势夺人。
叶世秋出了正门,匆匆跨上马车。车夫吆喝一声,两匹黑色骏马忽然打了个响鼻,迅速向城内驰去。
……
宁或煎完药,给魏歆送了去。然后自己匆匆喝了碗粥汤,吃了半个煎饼,便徒步往书塾赶去。以往,宁或去书塾报到,并不是很积极。驱使他前往书塾的,不过是那些早已交了的学费罢了。然而,今日驱使他前往书塾的原因,却与以往不太一样。
“以前的我,根本不识几个字,书塾内的藏书阁也从未去过。今天,我得去看看,若藏书阁里有这个世界的详细历史,那就更好了。”
宁或一边赶路,一边拨着心中的算盘。
刚入城区,宁或顿时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原本平静的赤县城,今日变的热闹非凡。一些平常难见的摊贩,也将原本不算宽敞的街道占满。各种打扮的外地人,在街道上穿梭攀谈。
此时,宁或正巧从两名白色长衫打扮的年轻人身旁经过。他们交头接耳,小声交谈的内容,无一遗漏的传进了宁或耳中。
“周兄,今日我们必须要找到那地方,不能让他人捷足先登了。若是真是文祖之物出世,我们出头之日便指日可待了。”
“是啊,你我若能得到那文祖遗物,再获得文祖之气的洗礼,今后,这天下还不是任我们驰骋?”
“我猜想,文祖之物必定不会在这赤县城内,我们应该去城外寻觅。”
“恩,有道理。你我得立即动身,若是东郡府派兵而来,肯定没有我们的份。”
宁或听得他们的交谈内容,心中一笑,默默念道:“感情,他们将昨夜那景象,当做了文祖之物出世。”宁或摇了摇头,随即加快了脚步往书塾的方向而去。
……
“哎,三哥,你今天怎么来了?”
宁或刚跨入书塾正门,便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绰号。依声觅去,正说话的,是一个模样憨厚的胖墩小子。年纪大约比宁或小四五岁。据说,他父亲是个杀猪的,所以,他有这般身材就不足为怪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呢?书塾是你家开的?”宁或摇了摇头,无奈回复。
“哎,别介啊,三哥。我就是问一问你罢了。今天书塾的所有同窗,天还未亮,就去寻找什么文祖之物了。你不知道么?”
“我怎会知道?”宁或打量了一番书塾内的院落,发现真的没人,语气一转,将话题岔开:“你这小屁孩儿,以后别再叫我绰号了。你自己不也是个三等文童么?”
“嘿嘿,我去年才入的书塾,怎么能跟三哥您比嘛?”
这胖墩说完,拔腿往书塾门外跑去。宁或见状,嘴里小声嘟囔了句什么,便转身欲要往藏书阁走去。
就在此时,那胖墩声音又传入宁或耳中:“对了三哥,过两天就要文童试考了,我可押了十两买你输哦,你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宁或听到此言,脚步微微一滞,一滴冷汗也从他额头上,缓缓滴落。
……
穿过书塾内院,路过先生种植的花坛。片刻后,宁或来到了藏书阁前。不过,细细观察,宁或此时的神色忽然变的有些不太自然。
说到书塾的藏书阁,其实它的面积并不大,也就是书塾腾出的普通房间,改造而成的。宁或在此多年,从未见过哪个同窗进去过。甚至连书塾先生,也极少出入。不因其他,实则是书塾内流传着一个关于藏书阁的故事,让宁或有所顾忌。
相传,这间房未腾出之前,本是作为学生留宿之用。可在多年前的某一天夜里,有一名学生,在里面莫名其妙的往生了。当时,整个赤县流言四起,说有鬼魅夺去了他的魂魄。因此,这间房便没人敢在里面休息,留宿了。多年后,它终被改造成了藏书阁。按照书塾先生的话讲,将其改为藏书阁,其实是想借用书本的“文气”,来驱散这房内的冤魂。由此可见,这哪是什么正经的藏书阁?不过是做样子罢了。
“哪里有那么多的鬼魅?”
宁或定了定神,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便推开了藏书阁的古朴木门。
嘎吱声响,木门缓缓打开。一股霉味伴随着灰尘,从房内窜出,呛得宁或咳嗽了两声。
阳光从门外映入藏书阁内,将这房间的神秘面纱挑开。虽然藏书阁内的光线还是有些昏暗,但是受过文祖之气洗礼的宁或,能清晰的看清房内的布局。
只见,藏书阁内有两排落满灰尘的木质书架。书架上,零落摆放着的几本书,也被灰尘覆盖。不过,让宁或奇怪的是,这两排书架中间,摆放着一张老旧木桌,木桌上很是干净,仿若被谁刻意的擦拭过。再看木桌四周安放着的四张长椅,也是如此,没有一丝灰尘沾惹。
宁或心中虽有不解,但还是提起了脚,迈进了藏书阁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