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秋云歉意的看着福马青,实在是想不到乌兰城九月份竟也会下雪!
福马青尽管冻的不轻,仍是坚持要秋云把他的外袍穿上,牵着一匹骡子车非说要去找家客栈先暂避避风雪。
秋云拦住他道,“不用了,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落脚。”
“为了省几个钱把身子冻坏可不值当了。”年轻的小木匠好不容易能跟心意已久的姑娘进城一趟,自然是舍得花几个小钱的,就算天公不作美。他福马青活了将近二十年,还是头一次九月份下大雪呢。握着僵绳的右手呵了一口气对秋云道:“你太瘦弱,经不得冻,暂时在城里住下,要是再赶路万一雪越下越大,咱们可是要冻死在回去的路上呢。”
“哪有那么夸张啊!”秋云大步跟上他,见他仍往回赶,拉了他衣袖道:“我真的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落角,何必住客栈花冤枉钱呢。”
“你不用替我省,出来的时候我爹给足我钱了。”福马青知道秋云舍不得,在城里稍微像样点的客栈一晚上就要花掉他三天的工钱,可他也绝不会让秋云跟着他在满是胡人的乌兰城角落里窝上一夜。
“那你去住客栈吧,我不去。”秋云在他身后站住不前。
福马青回头拉她,她往后躲,两人僵持不下。眼看风越刮越凌厉,他无奈道:“别倔了好不好,咱们就住一晚,明一早就往月牙沟赶,花不了几个钱的。”同时又替她过于体谅自己感到心疼。他想,等回到月牙沟,一定要多巴结五姨,叫她帮自己多说好话。
秋云不听他的,她知道若是真住了客栈,福马老头半个月的药钱就没了。可两个人站在雪路上也不是办法,街上行人匆匆,大片雪花一会就在两人肩头落上薄薄一层,他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再争执下去怕是真要受冻了。抓上他手臂,“往东五里地,城效小树林那个小山沟边有个洞,洞里有干柴,咱们身上有干粮能挨个两三天,你就听我一回吧青儿。”
“怎么能让你住到山洞里去!”木匠起了高腔,“还有,别。别叫我小名。”别扭,他非常不喜欢秋云叫他青儿,显的他多幼稚似的。
地上已经一片白,远处乌青色的天沉甸甸的。秋云被风吹的站立不稳,她缩了缩脖子,牙齿也被冻的咯咯作响,“福马青啊,你是要冻死我么?不过五里地,我们赶着马车一盏茶功夫就到了,那地若是真容不下,咱们再赶回来也费不了多少时间,你非得跟我较什么劲啊。”
秋云一副你不听我的,我就不理你的架势,福马青没办法,只好无奈的扶她上了车,往城东赶去。
他们的马车不是官商之家那种软轿,马是需要耕草时牵出来干活的笨骡子,车是拉草拉柴村里木匠自制简陋车板,走在路上迎着风雪咯人的很。
冷风嗖嗖的吹,秋云把外袍撂到头顶绑住,恨不得把脸都装进去,手也缩进袖子里,紧紧靠着福马青缩成一团。好在东效真有小树林子,穿过去便上荒效了,山多,荒草也多,乱石也多。
洞口明显人工凿出的雕饰,地上非常匀称的石子路,就连一旁的杂草都在茫茫白雪中绿意昂然。
福马青冲秋云咧嘴一笑,“还真有个山洞啊!”随即又苦笑道:“这可是旁人的地盘啊,像是有人住的。”明显有人住嘛,一旁小径干净整齐,石块都是有顺序的耸立。
福马青一开始死都不愿意来,到地方了反尔兴奋到傻笑,秋云的表情就显的有些冷漠和促紧了。他打趣她道:“怎么了,别怕,不过是个山洞,里头没有鬼的哟!走吧!”将缰绳绑到一块较突的石块上,拉着秋云欲要进到洞里头。
两人入了洞口,移开阻挡的第一道木门,再往里走,居然别有洞天,看样子里头是有隔间呢,福马青探头要推,秋云突然拉住他道:“别进去,真是有人住的,咱们别进里屋了,反正角落里呆上一夜也是冻不着的。”
福马青看着她,感觉这一刻的她有些使人捉摸不透,但又想她是个懂事乖巧的好孩子,笑着点头应道:“好,你先等着,我去外头找些干柴来。”
秋云从马上架上抱了一堆干草铺上,又用毛毡铺了一层,才坐上去,双臂抱膝下巴嗑放在膝盖上,头渐渐的歪到了一旁。直到福马青将火升好又烤了些山药红薯,她还保持着双臂抱膝的姿势。
“秋云、秋云?”
连唤两声,她才慢悠悠的转过头来,有些茫然,一双睑眸,在火光的映照下灿烂异常,却又说不出的。。感伤。
“你。你怎么了?”他问。
她睁大眼睛,直盯着福马青。福马青往后看了看自个因火光照耀透出来的影子说:“你可别吓我啊,我经不得吓的。”
秋云看着福马青,福马青也看着她,突然两人同时噗嗤一声笑出来,福马青呵呵笑着,“好了,不玩了。”
“我不是同你在玩。”秋云秉去笑意,她说:“我在看一个人,透过你看别的人。”
“谁啊?”福马青啃了一口干粮,蛮不经心问道。
“之前。的朋友。”
福马青看她一眼,大口吃着红薯,吃完后,拍拍手加了些枯柴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我为什么不答应嫁给你啊!”
“是啊,为什么?”
“因为我。。”
“别说因为你比我大,所以不愿意嫁给我,这不是理由。”
秋云转动眼眸道:“因为小丹。。”
“别说因为丹丹,这也不是理由。”
丹丹是个非常聪慧能干的姑娘,月牙沟的人都知道,丹丹喜欢福马青。
“好吧,因为五姨。”秋云胡讪着。
“五姨一辈子不嫁人,难道你也就不嫁了吗?”福马青皱眉撇嘴,“再说五姨也快嫁了,等她搬去跟老翁头住在一起,看你到时候怎么办。”哼,还不乖乖求着我娶了你。
“好吧,既然你不信那我再给你编一个。”秋云眨巴着眼睛,微微扬起下巴,“我娘生前说,要么让我早早嫁人,要么这辈子都不让我嫁人,省得耽误旁人。”
“为什么要早早嫁人你却没嫁呢?”福马青知道她又在找各种各样别扭又不合情理的理由,所以也胡乱回应着话。
秋云叹了一口气,“因为没人愿意娶呗。”
“呵呵。呵呵。”福马青竖起大拇指,“编的好,那为什么她又让一辈子不嫁人呢?”同时又感概秋云母亲真是怪脾气!
“因为我娘说我活不过十八岁。”她说的很认真,福马青很配合的也认真的问她,“那你今年多大啊,老姑娘。”
“二十四,还有。”秋云捶打他,语气都不好了,“别叫我老姑娘。”
“唉呀,属小狗啊。。”一向很温顺的姑娘居然咬人了!
“唉呀,我错了么,饶了我吧老姑娘啊!唉哟喂,好痛。。”
外头昏暗天色,时不时的传来阵阵阴风呼啸着打乌兰城荒效而过。满天飞舞的雪花没多久便压上了整座大荒山。
干柴被火烧的霹雳作响,洞口里忽明忽暗的火光,耀着两个年轻赶路人时尔沉寂时尔欢语的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