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万历三十四年,海西辉发部族民遭叶赫掳掠招诱,人丁流失严重。辉发部贝勒拜音达礼将其子送至建州为质,以求换取努尔哈赤的信任,助兵攻打叶赫。
皇太极恨极叶赫,此机正中下怀,力主发兵,然而他人微言轻,尚不能独立于政殿之上,又如何教人采纳他的建议。于是搁置交由四旗旗主公议,舒尔哈齐老谋深算,未置一词,褚英年轻气盛,但求有仗可打,求得功绩,便力主发兵。
代善似乎偏与褚英作对,但凡褚英的抉择,他总会慢条斯理的推出一番言辞驳却,这让褚英恼火万分。
一时庭议无果,争论不休……
而我每当看到皇太极脸上越发阴沉,笑意全无的冷峻表情,总不免心生一种不祥之感。
九月底,三年期满,孟古姐姐迁葬至尼雅满山,陵墓由包衣奴才觉尔察氏一户看守。因为实在厌烦再在赫图阿拉呆下去,我恳请守墓三月,努尔哈赤勉强首肯。
于是,十月初我带着葛戴一行在皇太极的护送下前往尼雅满山岗。
入夜,葛戴替我铺好被褥,我正散了发髻,预备上床歇息,忽听门外有人轻轻叩门,葛戴开门一看,竟是皇太极,不由诧异道:“爷,您还不歇……”
“你下去!”不容她把话说完,皇太极已沉声吩咐。
葛戴些微愣了下,随即低头默默行了跪安礼,退下。
“怎么了?还在为那件事不痛快?”我知道叶赫是他的痛,但也觉得此刻就他的能力而言未免太过急进了些。
见他沉闷悒郁地站在门口不说话,不由得心里一软,走过去,轻轻抱了抱他,“乖,什么都别想了,好好睡一觉……你留在这里陪我几天,瞧瞧你教我的骑术可有长进了……”
此时的皇太极虽然已经高出我半个头,但我总不免把他仍是看作当年的奶娃娃般疼惜,特别是在孟古姐姐故世之后,我发觉这个原本便沉闷不多话的少年愈加变得冷若冰霜,活脱脱成了一座了千年不化的大冰山。
他任由我抱着,过了好半晌才叹了口气,“那今晚我要睡在这里!”
我眨了眨眼,轻笑,“好!我叫葛戴给你打铺子……”
“不!我和你一头睡!”
“唉,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我抚摸上他棱角分明的脸,早些年的稚气已完全找寻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我听说贝勒爷正打算让你搬出内城,另赐府邸,你是否也该考虑娶房媳妇安置了?”
他目光一凝,挥手将我的手打掉,厌恶地说:“不用你来操心这个!”自顾自的脱了外褂长袍,利落地爬上床,他将丢在床角的一个绣枕与我的枕头并排放好,然后伸手拍了拍床板,“过来!”
我嘻嘻一笑,少年家的脸皮子果然薄,说不得……随即感慨,我毕竟取代不了孟古姐姐的位置,无法在私生活上干涉他太多。
慢腾腾地走到床沿,缓缓放下幔帐,忽然腰上一紧,竟被他横臂一勒,一个跟斗掀翻,滚到了床里。
我低呼一声,等到眩晕感消失,才发现自己已仰面躺在床的里侧,皇太极正抓着我的一绺头发在把玩。
“我睡外侧!”我爬起来想越过他,却被他按了回去。
“你睡里面!”
我瞪他,“小孩子睡里面……”
“我长大了!”他跟我诡辩。
“长大了就不该再赖着跟我睡,下去!”我不客气地抬脚踹他,没想竟被他敏捷的探手抓了个正着。
他的手很大,竟将我的一只脚牢牢包裹住。
这下子,我的老脸可就再也挂不住了,面上噌地烧了起来,连带耳根子都火辣辣的烫,“臭小子!没大没小,快放开!”
他啧啧发出怪声,松手放开我的脚,我抬手在他光溜溜的前额上打了个暴栗,然后爬到外侧,“睡觉!”
身子陡轻,竟是又被他拦腰跟摔麻袋似的给摔到了床里。
“你……”
“我睡外面,以后都这么睡!”不容置疑的口吻,幽邃深沉的瞳仁,在那一霎竟使得我有瞬间的恍惚。
然后他躺下,拉着我的胳膊让我也躺了下来。耳畔清晰地传来他时而急促,时而无声的呼吸。
“以后再不能这样了!”我闭上眼,轻轻叹息,“你大了,以后……”
唇上一阵温软,我蓦地睁开眼,皇太极那张英挺俊美的脸孔在我眼前放大。他眼底高深莫测,瞧不出是喜是怒,陡然间我发现自己对他完全的不熟悉,不了解。
他的亲吻犹若蜻蜓点水,似乎并没有任何深意,之后他撑起上身,将床尾的锦被抖开,盖住我俩。
被子上带着股微薄的凉气,我缩了缩肩膀,他的胳膊从被下缠绕上我的腰,将我轻轻抱住。
“皇……皇太极……”
“睡了!”他轻声吐气,“以后都这么睡!”
刹那间,因为他的话,心里升起一股暖暖的,酸酸的情愫,情感在这一刻竟像是完全不由自己掌控,眼泪夺眶而出。
“丑女!越哭会越丑!”他在我身侧如此说。
“我不是……丑女!”
“我知道。”他突然笑了,笑容沉甸甸的,这竟是我这三年来第一次看到他笑,不由得痴了,几乎忘了自己正情绪化的在他面前流泪,“可我不在乎,你美也好,丑也好,对我来说没任何不同。”他拍了拍我的手,声音涩涩的,“睡了,好困!”
说完阖上眼,翻了个身,背向我,沉沉睡去。
我却瞪大了眼,眼泪鼻涕流了个稀里哗啦,当真毫无半点形象和美感可言。
这是第一次,来古代后的第一次,有人跟我说不在乎我的美丑,不在乎我的皮囊,不在乎我外在的这身东哥式的“第一美女”……也许皇太极并不知道自己无心说出的一句话,竟已能让我孤独寂寞的灵魂感动个半死。
“呜……”我压抑着哭声,翻过身,脸朝里侧任由自己哭了个尽兴。
也不知到底哭了多久,朦朦胧胧间无知无觉的睡了过去,然后便做了个很古怪的梦,梦里恍惚地听见有人用一种异常低柔的语气在我耳边说:“……此生,你是我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