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回来,我对这个诺大的府邸又多了种不安全感。恍惚之间,我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沦为了别人的棋子,看来,将军府也不是个能够久待的地方……
还有我的木雕,现在我是真的必须把它毁掉了,我坚决不能让宁晟轩抓住任何有关我身份的把柄。奇怪,我的木雕哪去了?
“痛!”苏念真埋着头亡命地跑却和宁晟轩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宁晟轩刚想蹲下来逗一下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却发现她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
“哎哟,好啦。我先走咯。”女孩话还没说完,拔腿就想跑,似乎后面有豺狼猛虎在追她似的。
“喂……等一下。”宁晟轩一把拉住苏念真。
“叔叔,我现在真的有急事,你就不要为难我好不好?!”苏念真一脸无奈,额头上已经渗出密密的汗。
“今天休息,你不用上课,有什么急事?”宁晟轩故意刁难道,只有跟纯净的小孩在一起,才可以暂时卸下自己凶恶的伪装。
“我,唉!”苏念真一把拉住宁晟轩往旁边僻静的过道一站,一副说来话长的样子。
“我告诉你,你不许告诉别人哦。”苏念真似乎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嗯!”宁晟轩明明想笑却又一本正经的应道。
“呐,这是娘亲以前雕的木雕,是我最喜欢的玩具,可是刚才娘亲不知道为什么,要烧掉它!我就想把它偷拿出来藏在一个地方,等娘亲不烧它了,我再拿回去。”念儿取下一直紧紧藏在棉袄里的小木雕,递给宁晟轩。自从那天看见这个叔叔,念儿就很喜欢他,甚至比喜欢翎叔叔还喜欢,也许这就是亲人之间的一种很特殊的感应吧。
可是,宁晟轩一看见这个木雕,简直如振聋发聩。“这,这是,**刻的?”宁晟轩颤抖着声音问。
“嗯……对啊,怎么啦……”念儿从没有见过这个叔叔这么奇怪的表情,竟然被吓到了。
“你,今年几岁了?”
“六岁。”
“你们来这里几年了?”
“娘亲说我们自小就生活在这里。”
出奇的,宁晟轩听了以后却是一声冷笑,随即疾步走向离烟的房间…….
原来,你真的是冷离烟…….
刚才明明放在这的……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我只得装作哑女,系好面巾,打开门。是宁晟轩!我平静地关上门,请他进来坐、喝茶。可是,一心想找木雕的我并没有注意到此时宁晟轩的表情,那么奇怪的表情…….
我并没有管他在干什么,与他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当然也不可能用纸笔交流,他绝对熟悉我的笔迹。我只是径自找着我的木雕。
“苏夫人,在找东西?”他的声音响起,有那么些异样的色彩。可是我也没有注意到,只是背对着他点了点头。我听见身后的茶杯与玉桌摩擦出温柔的火花。
“是不是,在找这个?”声音刚落,茶杯的摩擦声也停止了,我正动作着的手在同时僵硬,我慢慢直起腰来,却没有看他,然后就在周围的一切都黯淡下去的时候,我听见了他由远到近的脚步声,每一步,都振起一幕幕我们的曾经:他说“我是王晟轩,你好”、他在篝火堆旁为我疗伤的样子、我们互吐衷肠、离别的那个晚上、重逢时的残忍、我身陷危机时是他来救我、我为他上药时、皇宫里快乐而短暂的时光、他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我手上…….然后,就是现在。
我的身体在他的手上渐渐扭转方向,面向他。渐渐地,我感到自己的魂魄像是脱离了身体,我静静的看着宁晟轩解下浑身颤抖的我的面纱,然后看他一层层地仔细而耐心地撕掉每一面干燥的假皮肤,突然,我又被什么迅速地吸回到自己的躯壳内,是他手指接触到我皮肤上的刺骨的冰凉。
“离烟,你的手工活,真是越做越好了。”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一滴滚烫的热泪打在他的手上,他的手指微微地颤抖了一下,脸上却还是那副冷冽到极点的笑,那冷血,狠毒的眼神瞟了我一眼,是一点点把我撕碎的仇恨。他的手指游离着擦掉我的泪。
“冷公子、冷离烟姑娘、妤妃娘娘、苏夫人,呵,告诉我,哪一个,才是真的你,嗯?”他的手忽然捏住我的下颌,捏得生疼。宁晟轩,如果现在我告诉你:云竹珊,前朝公主,这才是我的身份,你会谅解我吗?还是毫不犹豫地一剑杀了我?
我没有说话,继续忍受着他的折磨。七年前他所受的痛苦没有人比我更了解。
“知道吗?这片小土地,马上就要归入我大宁的版图内。这都是因为你!还有新野国、月茉国、九榭国、芷嵘国,都是托你的福。因为只有彻底征服他们以后,我才能肆无忌惮地找你啊!你是千古罪人。有趣吗?哈哈。”他得意地笑着,用无比讽刺的口气对我说。
“你想……要我怎么样?”我终于勇敢地抬起头看向他,颤抖着声音说。
“怎么样?这我可得好好想想!”他笑道,退后两步,在我面前有意地踱着步,用手指抬着自己的下颌,时不时瞄我一眼,似乎在苦思冥想什么折磨我的办法。
“这样吧,你这武功最害人了,不如先把它废了如何?”他看向我,就像一个观众,看我怎么表演。“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我知道现在全天下没人是你的对手。甚至你可以马上杀了我,但是你就等着看我大宁百万雄师如何将这里夷平吧。”他补充道,说完也不再看我,似乎是要吃定我一般。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要保证不伤害我女儿。”我已经无路可逃了。
“你女儿?哦……”宁晟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就是你跟别的***生的种?”他的话变得越来越难听。
在他说完这一句后,我的眼骤然瞪向他。
“不论你怎么侮辱我都可以。但是,请你尊重我的女儿。”我定定地说完这一句,我相信他一定可以看到我即将爆发的愤怒。要不是他,任何一个人说完这一句就可以体会到身体四分五裂的痛苦,我保证!
“哈哈!野种居然要求得到尊重!”他没有退让,看着他一脸的痛快,我知道他等待着一天已经很久了…….
“闭嘴!你辱骂念儿就等于骂……”我愤怒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差一点,我就暴露了这个秘密,如果现在告诉他念儿是他的女儿,我真的无法想象他会怎样对待念儿!
“就等于骂什么?”他的声音忽然警觉起来“你可千万不要说她是我的女儿。或者说……”他一脸玩味地看着我,好笑道:“这个孩子是你想要自保的工具?”他注视着我,等着我的反应。
“你放心!念儿她绝对不会是你的女儿,她的父亲比你优秀多了!只可惜,他早就死了。”我好不客气地说完这句话,以前的宁晟轩在我的心里,从现在开始,已经死了。
“行啊,我答应你。废话少说,你是自己来,还是我动手?”他的脸忽然有了抑制不住的愤怒的表情。
“不劳您大驾,我自己……”
“慢!”翎大哥突然出现在房门口,旁边是哭得几乎晕厥的念儿,我知道,刚才房间里所有的谈话,她都听到了。
“娘亲…….”念儿已经泣不成声。
“念儿乖……不哭。娘亲去办一些事…….一会就…….来找你。”我不知道我这番安慰的话在我的哭腔下已经被扭曲成了什么样。
“皇上,我们有什么事到皇城里再谈。”翎大哥直接对宁晟轩说道。宁晟轩则是根本不理会他,一直看我的表演。我没有办法,只有像个提线的木偶一样顺着他的意思走。
“翎大哥,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会办好的,别担心我。”说着,我毫不客气地把翎大哥往门外推。
“苏叶!”
“走啊!”我不想让你们看到我待会的样子。“砰!”门被我猛地关上、反锁……
我的手上开始聚集巨大的能量凝成的光球,整个房间像是被飓风扫荡一般狂躁不安起来。我感到强大的力量已经被渐渐地抽离我的身体。他的眼神越发凛冽。他鄙视我拥有的世人渴慕的神功,他只想看到我痛苦。
“啪!”我的掌力一下子打在我的左肩上,这里有我的死穴。口中的血一下子如汹汹的大河决堤般喷涌而出,染红了衣衫。我的身体一下子像失去了骨骼一般瘫软地倒在地上。我知道我此时的无能,现在随便一个会三脚猫功夫的人便能置我于死地。
“还有……什么?”我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道。
“好!够爽快。”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拍着手,十分快活地说,附上几声讽刺的笑。
“有话快说,我……我……还受得住。”我挣扎着说道。
“你可知道这些年我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的语气变得恶毒起来。
“锦衣玉食、独揽天下?”我有意激怒他。他过得不快乐,我又何尝快乐过?我饱受着比他所受的还难的煎熬,他又怎么体会得到?!
“生不如死!”他愤怒地一把抓住我的头发,那把他曾经无比迷恋的黑丝。“所以,我要你跟我一起回宫,我要你为我痛苦的七年补偿你后半生的自由!”
“不如你一剑杀了我怎么样?”
“杀了你?我怎么舍得杀了你?!”他的语气戏虐又讽刺“死多简单啊,但是你不配!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我要活活的折磨你,直到我死了为止。”
“你好残忍……”
“残忍?你略胜一筹吧。”他不再看我,打开房门,独自走了出去,当年那么爱他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埋藏在心里鼓舞自己度过每一个难关的真爱竟然有一天会成为自己最大的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