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赤岩岛。
这里的太阳就跟昆仑的雪顶一样,常年傲视着下方渺小又愚蠢的凡人们。
在一个离赤岩火山最近的空荡荡的小酒馆里,坐着两个气度不凡的男女。
男的剑眉星目,一身青衣,认真地盯着面前的桌面,好像在研究什么剑诀心法一样。
女的娇憨可爱,正努力地用神奇的法术把空气中的水制成凉快的冰。
这两个人正是胡奕风和萧仪。
赤岩岛的太阳实在太猛,天实在太闷。
胡奕风叹息:“如果被冰心堂的前辈知道你用宝贵的凝冰诀来制冰解暑,她们恐怕要晕过去的。”
萧仪道:“这鬼天气实在太热了!我有什么办法?”
胡奕风笑道:“你没听说过心静自然凉吗?学学我,别动,就凉快点了。”
萧仪冷笑:“哦?我还一直以为你在研究着怎么把这桌子拆了来炼剑呢。”
胡奕风喃喃道:“唉,数一下,我都有六天没打过架了,这次一定要找壶好酒奖励自己。”
他便真的起身去找酒了。
萧仪道:“你不是昨天才跟彩河帮的人打过一架吗?”
胡奕风的表情好像大吃了一惊:“昨天那哪能叫打架?我根本连剑都没出好吗?”
萧仪道:“你也没剑出啊!说好去找剑,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胡奕风苦笑:“我哪里知道这地方鸟不拉屎,还所有人都走光了一样。”
他又喃喃道:“剑找不到就算了,酒总能找得到了吧?要是这时候能有冰蚕酒,简直就是神仙般的享受。”
萧仪这次居然也点头附和:“对,就算不喝,拿来摆着降温也好啊。”
胡奕风瞪了她一眼:“荒谬,有冰蚕酒不喝拿来摆,你也太败家了吧!”
可惜他把小酒馆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一滴酒。
他只好又坐回原位,使出“心静自然凉”大法,又研究起那桌面来。
这时,这个鸟不拉屎人影都不多一个的地方,突然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还抱着一个大瓶子。
碰一声,瓶子摆在了胡奕风面前。
胡奕风还未来得及问他什么,他一闪身就不见了,轻身功法居然不弱。
萧仪看了看大瓶子,问:“你朋友?”
胡奕风连连摇头:“不是。”
萧仪道:“这里面是什么?”
胡奕风道:“酒。”
萧仪奇道:“你怎么知道?”
胡奕风道:“因为我是酒鬼。”
他打开瓶塞,果然有冷冽的酒香扑鼻。
倒在碗里,酒水面上还飘着一小朵白色的花。
胡奕风眼里已经放出了光。萧仪又问:“这是什么花?”
胡奕风道:“雪莲花。雪莲花泡酒,虽没有冰蚕酒霸道,但也是冰凉如雪水。”
胡奕风端起碗就要喝,萧仪连忙阻止:“你连他送来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就不怕有毒?”
胡奕风哈哈大笑:“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况有毒也不怕,我不是还有个冰心堂小跟班在身边么?”
萧仪恼道:“谁是你跟班?谁是你跟班!”
胡奕风一口喝尽一大碗酒,也不运气抗寒,直冷得打了个激灵。
他正要感叹几句,那个人突然又出现了,手里还捧着一把剑。
这次这个人开口说话了:“剑名蕉叶,就地取材于赤岩岛硬如精铁的蕉叶制成,长三尺三,是五阶的仙兵。”
胡奕风愣愣问:“你要把它送给我?”
那人却不再说话,把剑放在桌面上,立马施展轻身法又走了。
胡奕风闪身追出,热浪扑面的长街上哪里还有人影?
萧仪奇道:“你要酒,就给你送酒,你要剑,就给你送剑,等会你要个美女,会不会给你送个美女?”
胡奕风苦笑:“就算送来我也无福消受啊,所谓无功不受禄,我压根不知道他想干嘛。”
他喃喃道:“这个人的身法简直快得不可思议,到底是敌是友?”
他拿起桌面上的蕉叶剑,果然是刚刚出炉,只要稍稍用弈剑阁的御剑术炼化一下就能使用。
比起青莺来自然差了一筹,但是也算一把利器。
萧仪问:“蕉叶剑比起火魃守护的火蛟尺来,如何?”
胡奕风想了想,道:“火蛟尺起码是八阶以上,大概能甩它三条街。”
萧仪点点头:“好买卖,拿一把破烂飞剑换极品法宝。”
胡奕风看了她一眼,装傻道:“你在说什么呀?”
萧仪笑道:“他又送酒又送剑,刻意讨好,是不是想你不插手火蛟尺的争夺?你喝人嘴软,拿人手短,是不是应该立马就走?”
胡奕风叹息:“如果真是要我走,我立马就把剑扔了,把酒吐出来。不过现在,还是静观其变,先喝酒好了。”
他就真的又坐下来喝酒。
于是小酒馆里不断有人走进来。
先是五个穿着彩河帮服装的大汉,然后是两个黑衣人,最后是一个干瘦的老头。
这些人都一言不发,分三桌围坐在胡奕风和萧仪的桌子旁。
胡奕风这下连酒都喝不下去了,这些人明摆着就是在防着他们。
等会火魃一出来,两人一有异动,这些人想必就会性命相搏。
这就是传说中的胡萝卜加大棒吗?
两个黑衣人却开始说话,一个道:“午时三刻,火魃就要出世。”
另一个道:“火魃出世的时候,彩河帮的三百弟兄,我们七十二煞都会布下大阵。”
第一人道:“希望没有不长眼的人冲进阵里,免得误伤了无辜。”
胡奕风大喊:“好酒好酒,我这里有一瓶好酒,你们怎么不过来一起喝?”
黑衣人道:“我准备杀人前,一般都不喝酒。”
午时二刻,天色明朗,赤岩山口已开始喷出黑烟。
大地仿佛都开始颤抖。
胡奕风往窗外赤岩山看去,果然在山脚各处开始升起彩雾,应该就是彩河帮最有名的七彩阴河阵。
萧仪看了看他,这时候还不冲去赤岩山,等阵法完成就来不及了。
胡奕风慢慢握住了桌面上的蕉叶剑。
如果他只有一个人,倒不怕和他们大战一场,虽然看不出两个黑衣人和干瘦老人的深浅。
但现在,他身边还有一个萧仪,萧仪的寒光障已坏,他一出手,就难以照顾到她。
他在犹豫着。
这时,又有一个人慢慢往小酒馆走了进来。
一个浑身黑衣,面带黑巾的人。
他一进来,小酒馆里的炎热霎时一扫而空,只觉嗖嗖凉意从背脊升起。
明亮的酒馆似乎也随着他的进入而变得昏暗下来。
小酒馆里四张桌子,现在都坐了人。
他会挑选和哪张桌子的人一起?
黑衣人慢慢走到五个彩河帮的那张桌子,声音冰冷:“走。”
五个大汉立马站起身来让开,胡奕风以为他们要让座,哪知道五把兵刃突然同时出鞘,往黑衣人砍了下去。
黑衣人好像完全没有知觉,呆立不动。
但他真的是一动都没有动吗?
连胡奕风这样的眼力,都只能看见有道黑光一闪而过,黑衣人的手好像动了,又好像真的没有动过。
五个大汉就软倒在地,五把兵刃掉在地上乒乓作响。
胡奕风愕然,看那地上的大汉,每个人额头上都多了一个血洞,才开始一点点冒出鲜血。
好快的出手,好快的剑光!
这个黑衣人竟然一招就杀掉了五个彩河帮不弱的帮众。
胡奕风喝下去的酒都变成了一身冷汗,暗自度量自己是不是能接住黑衣人的一剑。
黑衣人却没有坐下,又走到两个同样黑衣的大汉桌前,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他的声音还是冰冷,好像刚才杀人的不是他一样。
两个黑衣人嗖一声就跑没影了。
他还是没坐下来,又走到干瘦老人桌前。
老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作了个请的手势:“坐。”
于是他就坐下了。
老人道:“剑出如风,一招必杀。果然好快的剑!”
胡奕风和萧仪大吃一惊,顿时面面相觑——原来他就是真正的风一杀?!
胡奕风长出了一口气:“果然好快的出手,好快的剑。”
黑衣人还是静静地坐着。
老人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黑衣人道:“你没有破绽。”
老人笑道:“我虽然还没有露出破绽,但我不是你的对手,三百招内,你就能杀掉我。”
黑衣人摇了摇头:“我对一个人出手只用一招。”
老人问:“如果一招之后你没能杀死那个人呢?”
黑衣人道:“想杀的人,一招必杀。不杀的人,一招后再不出手。”
老人道:“看来我运气比较好,属于你想杀的那一类,所以你才一直没出手。”
黑衣人居然点了点头:“不错,你运气比较好。”
老人道:“你杀不了我,还在这里干嘛?”
黑衣人道:“在这里等人。”
老人问:“等谁?等一个想要夺火蛟尺的人吗?”
黑衣人摇了摇头:“等着从这里过的人。”
老人脸色微变:“等他们干嘛?”
黑衣人道:“过一个,杀一个。”
老人冷声道:“原来你是想黑吃黑,杀人夺宝!”
黑衣人道:“对了。所以谁想去赤岩山里斗火魃的,现在已可以去了。”
胡奕风立刻拉上萧仪往外走。
原来柳摘花找风一杀来是做最后一道保险的,就算他没能斗赢火魃,没能在万军丛中夺得火蛟尺,风一杀也会现身杀人夺宝。
轰隆一声,一大块巨岩从赤岩山口喷出,落向大地。
浓烟直冲天际,赤红的岩浆喷涌而出,大地为之颤抖。
一声非人的怒吼从赤岩山口传出,震耳欲聋。
看看天色和太阳,果然已到了午时三科。
胡奕风招出剑光,身剑合一往那片七彩的云雾飞去。
现在,他已知道躲背后一心要夺得火蛟尺的人能量有多大。
不但能调动彩河帮和魔教的余孽,还能调动那两个黑衣人所属的神秘组织七十二煞,还能调动连风一杀都杀不了的老人!
现在,只有破了七彩阴河阵,那个还不知道躲在哪里的柳摘花才有机会冲进赤岩山!
破阵。这是他所能为朋友尽的最大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