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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春绿水畔(1)

严寒的冬天终于过去,盼望已久的春天却姗姗来迟。耀眼的阳光下,面前的潺潺小溪泛起阵阵银鳞,仿佛暗夜中的万点银星,煞是美丽。尚未融化的残冰,以各种形状随着溪水流向远方。

岸边片片青黄色嫩草稀稀拉拉地顺着溪岸不断地延伸着,像是在向世界证明万物的复苏。分布在草中零星的野花上不时有蝴蝶飞过,翩翩飞舞两下,便逸向远处了。这种蝴蝶极为常见,是很普通的白色那种,在地球上随处可见,实在没什么稀罕的,但是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初春早上,却已能拨动人们心中为春天雀跃的心弦。

我呆呆地瞪着眼前让人心醉的美景,好像已经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其实并非如此,虽然空洞的眼睛盯着眼前流淌不息的小溪,心神却早已飘到别处。

母亲去世一年,我也守孝了一年。实际这里的风俗是,当自己的亲人去世后,要家人为之守孝百日,在这百日内,哪也不能去,只能身着孝衣守在亲人的陵前,直到百日后亲人的灵魂归天才能脱去孝衣。

母亲死前却要我替她守孝一年,我不知道母亲这么做有什么原因,但是我知道母亲很疼我,她慈祥的微笑每每在我午夜梦回时出现在我的眼前。很多年前父亲就已经不在了,只有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我养育成人。

母亲很辛苦!我却不能替母亲分担什么,我很笨,什么也做不好。虽然母亲从来都没有说我笨,可是同村的那些和我一块长大的年轻人,却总说我笨。

其实,我并不笨,只是反应要迟钝些。我喜欢平淡的生活,对于别人希冀的东西缺乏兴趣追求。我的欲望很小,只希望每天帮母亲分担生计所需,可以每天看到母亲慈祥的笑容就可以了。

每当我认真地把我的愿望告诉母亲时,母亲总会轻抚我的头发,仔细地打量我,微笑着告诉我道:“孩子,你会成长为一个伟大的人。”

每次我总会疑惑地问母亲:“伟大的人都是很聪明的人,我这么笨怎么会成为伟大的人呢?”理智告诉我这只是母亲安慰我的话,可是当母亲露出笑容时,我就会相信母亲的话,因为笑容是那么自信,还有一丝神秘,更多的是鼓励,另外我还发现了骄傲——以子为荣的骄傲。

母亲微笑着望着我,道:“孩子,要知道伟大的人也是从普通人成长起来的,当他们很小的时候,人们也很难发现他们的伟大。”

我点了点头,还有点怀疑地问道:“那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每逢我问这句话,母亲略显苍老却仍不失美丽的眼睛便透出开心的笑意:“因为我是你母亲呀,傻孩子,母亲是天生的先知哦。”

“哗啦啦!”

奔流不息的潺潺流水声,将我拉回现实。

莫名其妙,又若有所感,我叹了口气,望着眼前的美景,耳朵中充满了天地间的声音:风声,水声,虫鸣鸟叫声,心脏有节奏的搏动声,忽然有种错觉,自己置身于一个静谧的空间,心神再次沉浸其中。

“孩子,你会是一个伟大的人呢,要对自己有信心哦。”母亲曾经道。

我眨眨眼,疑惑地道:“可是我什么都不会,也比别人都笨,怎么会是伟大的人呢?”

母亲照旧笑了笑道:“忘记了吗?母亲是先知哦。”

我忽然道:“母亲,父亲是个伟大的人吗?”

母亲先是一愣,怔怔地望着我。望着母亲的眼神,我知道母亲已经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回忆中了。

过了一会儿,母亲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你父亲是一个杰出的武道家,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却还不是一个伟大的人。”

我并没有感觉到母亲语气中的哀伤和眼睛中的幽怨,却对武道家身份的父亲产生了无比的兴趣:“父亲是一个很厉害的武道家吗?”

感受到我眼睛中的迫切,母亲不忍拂了我的念头,因为我很少会对一样事情产生兴趣的,母亲露出苦涩的笑容道:“是啊,你的父亲是个很厉害的武道家。”

我天真地问:“很厉害吗,有多厉害?比里威爷爷还厉害吗?”里威爷爷是村中最厉害的人,听说年轻的时候在地球最大的武道学校学习过,会很多在我们孩子眼中既好看又威力大的功夫。

母亲听我拿里威来和身为武道家的父亲比,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道:“你说山鹰和小鸡谁厉害?”

我的脑海里马上出现山鹰展翅翱翔于蓝天的雄姿,很显然只会在草丛中找蚱蜢吃的小鸡怎么也不是它的对手。

我心中顿时涌出强烈的自豪感,原来已经去世的父亲竟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不过我却没有那种长大后也成为一个杰出的武道家的念头,因为我很笨,里威爷爷在教村里孩子武技时,只有我学得最慢也学得最少。

去世了的父亲有四个结拜兄弟,每年都会来看我和母亲,母亲对他们很冷淡,一点也不像平时善良热情的母亲,可是母亲还是让我称他们为伯伯。

这些陌生的伯伯都很喜欢我,每次来的时候都会教我一些稀奇的功夫。有一次我不小心把伯伯教给我的功夫在里威爷爷面前施展出来,从他炽热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这是很厉害的功夫。

在他们教我功夫的时候,我一样学得很慢,学会的也很少,可是意外的是,这些陌生的伯伯并没有露出像里威爷爷在我教我功夫时显露的表情。他们的表情仿佛很满意,每个人都会拍拍我的肩膀说我大智若愚,长大后一定会有一番作为。

这个时候我都会很纳闷,为什么我这么笨还说我聪明呢?我不知道,我问母亲,母亲却令我意外地没有回答我。所有人都说我笨,为什么只有他们说我聪明呢?得不到可以信服的答案,我告诉自己这一定是他们搞错了。

看得出,母亲是知道答案的,可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父亲的这四个结拜兄弟每次来了都会做一件事,就是带来精美的食物喂家里唯一的动物,一只黑狗。平常时候它都会懒洋洋地待在我身边晒太阳,我管它叫大黑。里威爷爷说它是一只罕见的三级宠兽,可是看它平时蔫蔫的模样一点也没有三级宠兽应有的雄姿。我很怀疑是不是里威爷爷太老以至于看错了,毕竟里威爷爷的年龄已经很大了,这从他下巴上长长的胡子就可以猜到。

看着伯伯们毫不心痛地将精美的食物喂给大黑,我心中纳闷为什么要这么浪费呢,连村长吃的食物都还没有这么好呢。可是大黑仿佛并不领情,面对精美的食物,只是自顾自地打着瞌睡。

这些伯伯个个透着奇怪,让我不明白。

有一次我突然问母亲:“既然父亲是个厉害的武道家,怎么会死了呢?”

母亲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一块,仿佛极不愿提起此事,强烈的哀伤连幼小的我都感觉到了。

母亲的目光望向空中,好似穿透墙壁射向远方,我知道这将是一个遥远的故事。过了好一会儿,母亲收回目光,吁出长长的一口气,爱怜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徐徐地道:“你父亲虽然是很厉害的武道家,但却逆天行事,妄图以人的微薄力量去降伏一条即将出世的龙,所以……”

我惊骇地张大了嘴巴,心中的震惊非语言可以形容。原来如此,竟然是屠龙而死。

也就是在这天,母亲给我改了名字——依天!提醒我以后不要走上父亲逆天的路,让我凡事依天意行事。对此我不以为然,但我却不想拂逆母亲的意思。从此我有了新名字——依天。

我知道母亲是很爱父亲的,父亲死后母亲非常伤心,我想如果不是为了将我养育成人,母亲恐怕早就因为思念和哀伤去寻找父亲了。现在我终于长大了,所以母亲可以放心地随父亲去了。我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母亲可以找到父亲,并在另一个世界快乐地生活。

想到烦心处,烦躁的情绪把我的心神拖回到现实中来,淡淡的哀愁挥之不去。我蓦地起身,大黑懒洋洋地抬头斜望了我一眼,便又把头枕在自己的前爪上,默默地享受阳光。

大黑是父亲留给我的唯一可以思念他的事物,母亲现在也不在了,顿时,仿佛整个地球我只剩下大黑一个亲人了。大黑从来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我怀疑它还能活多久,可能很快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吧。

我俯下身拍拍它的脑袋,大黑的毛在阳光下早已吸收了足够的热量,摸到手里只感觉热热的。唉……

目光望向远方,触及流淌不停的小溪,我有投身其中的欲望,冷冷的溪水浸在身上应该很舒服吧。

我脱去衣物,健硕的身躯好似滑溜的鱼儿没入水中,只在水面留下一连串的气泡。被我打乱了秩序的残缺冰块很快又恢复了有条不紊的流淌秩序,浮在水面流向下一个目的地。

大黑抬头望着我跳入水中的地方,摇摇大脑袋,费劲地爬起,努力地向溪边走去。

我刚进入水中,刺骨的寒冷使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没想到初春的溪水这么冷。我灵活地摆动身躯,游动的身姿像极了一尾鱼,一个猛子扎向溪水深处,下层的溪水竟然比上层要暖和些。

鱼群仿佛被我这个不速之客给吓倒,速度极快地蹿到离我较远的地方。我微微一笑,不理会这些胆小的鱼儿,双手划动向更深的地方游去。这是一条不深的小溪,但也并不浅。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村子靠着这条小溪已经生存很多代了。

因此在水边长大的我,水性并不差,甚至比村子里的其他人都好一点,这也是我唯一可以拿来安慰自己的本事,所以我比别人更爱这条小溪。

冰冷的水面下,是另一个拥有丰富生命形式的世界,长长的水草随着流动的水流微微地摆舞着。比鱼儿更要胆小的虾蟹便隐藏在这水草的根部,不时地探出脑袋来,看到我这个突然闯入的庞然大物,又立即恐惧地缩了回去。

我在水中直立而起,双脚快速摆动,感受着水流由皮肤轻轻擦过的酥麻,向水面游去。我把头探出水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潜向水底。

在阳光的照射下,不深的小溪流水底并非一片漆黑,而是朦朦胧胧,仍能让我辨清眼前的事物。

肺里刚补足了氧气,我大着胆子贴着溪岸徜徉,等到氧气即将耗尽,我便探出水面给肺泡补充氧气。我就这样逆流而上,不时地露出水面吸一口氧气,又回到水里。

水草渐渐多了起来,仿佛秋天的稻田在微风拂动下掀起的一片金浪,茂盛的水草在水流中好像随风飘舞。水草多的地方,鱼类也格外丰富,这些小生物在水草丛中灵活地穿梭着,看到我这个异物竟也不是如何害怕。

我从水中露出头深呼吸,让肺部尽可能多地补充氧气,然后抖动身躯,游往水草丛中。就在我恣意地享受纤嫩水草的爱抚时,忽然发现,在眼前不远处,茂密的水草中竟然现出一个很大的空隙,观其形状好像是一个不规则的圆洞。

意外的发现令我愣了几秒,年轻人的好奇心使我决定去一探究竟。

身躯若鱼儿般扭动,我向目标快速游去。

来到目标跟前,我小心地拨开周围的水草,发现溪岸壁上确实有一个偌大的洞。我小心翼翼地望向里面,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我伸出手来触摸洞壁,圆滑而坚固,看来这个洞有些年头了。

我很想游进去看个究竟,但是又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我怔怔地望着黑洞,呆了一会儿,终于决定放弃。

我不甘心地按原路返回,心里暗自忖度,明天带着照明物品再叫上几个人一块来探个究竟。

正在我有点懊恼的当儿,忽然察觉水流有点不对劲。一股急流从左后方涌来,我反应不及被撞个正着,在急流的冲击下强行被推到几米外。我正想转身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胸口蓦地有些气闷,知道是体内的氧气已经耗尽了。

心念电转,我顾不得看个究竟,竭力向上方蹿去,与此同时,我感到身后又有两股强劲的水流急速地向我涌过来。

我虽然不知道自己遇到什么样的意外,但是却晓得袭击者对我一定没有什么好感。回头、身体绷直、侧身避过其中一道水流,但我仍不幸地被另一道给打中。水的冲击力出乎意料的强,虽然我已经使出了自己全身的本事躲过正面的冲击,但侧面的打击力仍让我有点吃不消。

胸闷得更厉害,再吸不到新鲜的空气,恐怕我就得活活溺死在水里。

善水者溺!

心里感到一阵害怕,急中生智,我顺着这股水流向远处游去,这应该能更快脱离危险。

果然如我所望,顺着水流我很快游到十米开外,轻易脱离了未知危险的纠缠。

“呼呼!”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回想刚才的险境,真是危险至极,只差一点就死在水里了。

因缺氧而变得僵硬的肌肉,由于氧气快速补充而逐渐恢复一贯的柔软,浸在溪水里的皮肤敏感地捕捉着水流最细微的变化。奇怪的是,小溪刚才还波涛汹涌,暗流肆虐,一眨眼的工夫就变得波澜不惊,水底平静无比。

我不甘心地望着上游方向,涓涓溪流汩汩地流着,一如往常。

我疑惑地摇了摇头,仍坚持瞪着上方。

我从五岁开始戏水,到如今已十五载,这条小溪里还从没发生过这种情况。我决定回头搞个明白,心里隐隐觉得刚才的异常和那个黑洞有关系。

我一头扎进水中,柔软的身体模仿各种鱼儿做出溯流而上的高难度动作,逆着溪流穿行而上,显得滑溜无比。

周身三米以内的事物一点都不遗漏地清晰映在眼中,而更远的地方也能模糊地看个大概。

大概游了二十米,回到先前我的位置,四周都显得很平静,并无一丝异常。我停在那儿,仔细地倾听周围,看是否能让我听到异声。

过了半晌,我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反常的地方,如春梦般了无痕迹,仿佛刚才发生的危险,就好像从没发生过。

我挠挠头,吐出一个气泡,不知道该怎么办。

忽然灵光一闪,我再次游到隐藏于水草丛中的洞旁。

望着洞,我却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进去。水底不比陆地,遇到了危险根本无处可逃,再说洞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如果发生了意外肯定是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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