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微暖的春夜，天上飘着墨色的云。月亮和星星像一对猫和老鼠，在云朵的遮掩下，互相追逐着，时隐时现，时快时慢。西天上，一颗彗星和一个不明飞行物，发射出最后的亮点，拖着长长的尾巴，在西方消失了。天空的演变，寻常的百姓往往无心关注，他们常常把目光投向了变化多端的大地。
在浩瀚的云天下，辽宁省江水市区的一家小酒吧里，灯火通明，霓虹灯闪烁。这里的座位多是二人世界，每份座位都有隔断。别看天气很冷，但这里客人始终不少，总是出出进进，接连不断。小酒吧廊柜上方，悬挂着电子钟。上面显示着这天是1997年3月4日晚上七点十五分。
靠窗的一个长方小餐桌上，坐着一对中年男女。
“来来！明芳，祝你生日快乐，我们干了这杯！”男的是位40多岁的中年人，一米七六大个，白净，微胖，穿一件深蓝色才子西装。频频举杯。
女的跟男的年龄相仿，脊梁笔直，身材匀称。上身穿一件白色毛衣，下穿棕色裤子，一双黑色皮靴不时在桌下摆动着。不一会儿，女的好像有点喝多了，嫩白的脸上现出一道晚霞。
“少康！你待我真好，可不像有些男人，一生官发财就不要老婆了。”说着往男的杯里又倒了一杯红百年葡萄酒。
“唉！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的。有人好酒，有人好财，有人好色，还有人好修身养性。我就是和别人不一样，人家说，现实人生四大喜事是什么升官、发财、养小姘、死老婆。我看这些人倒是应该早死。”那男的恨恨地说。
“哎！再过两年就是1999年了。我最近买了一本书。里面讲了时空真相、生死轮回、飞碟之谜。还讲了法国预言家——诺查丹玛斯的预言，说1999年人类要有大劫难。我真的好怕。近来老是作噩梦。”
男的用手轻轻拍了拍女的肩膀，说：“千万别怕，咱可是党的干部，唯物主义者，哪能相信这东西。常言说得好：天塌大家死，过河有矬子。比咱的命值钱的人有的是。”男的随后又笑了笑，再次拍了拍女人肩头。
窗外，一个黑影在晃动，鬼鬼祟祟，好像在往餐馆里窥视。小酒吧对面，有一个大型彩色广告牌，上写：喝一口江水啤酒，令君想啥啥有。这是江水市啤酒厂的广告。那人在小酒吧窗前站了一会，又把视线转向别处。那人里穿保暖内衣，外罩一身黑色风衣，戴着一顶黑色毡质中国传统礼帽，帽檐压得很低，使人看不清他整个脸是什么样子。只能模糊地看到他留着较短的胡髭。他把手伸向里面的上衣口袋。取出打火机，点着嘴里的雪茄烟，抽了起来。他回头望了望广告牌。然后横串马路走了过去。来到广告牌下，他转过身，两眼注视着对面的小酒馆和来来往往的车辆。过了一会儿，他又隐没在那巨幅广告牌后，凝视着小酒馆里面的动静。
饭后，男的结了账，女的说：“咱俩去歌厅唱唱歌怎么样？”
“好哇！好久没去了。真该唱两嗓子了。”
他们来到不远处一家歌厅，进了一间包房。
小姐过来问：“两位点什么歌？”男的说：“我就唱李翊君演唱的《爱江山更爱美人》”说着，接过小姐递过的话筒，唱了起来： “道不尽红尘舍恋，说不完人间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缘……留着相同的血，喝着相同之处的水，这条路漫漫又长远。
上一段刚唱完，女的接过话筒，接唱下一段：红花当然配绿叶，这一辈子谁来陪？……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在心头。”
男女的刚唱完，小姐又问女的：“您还想唱什么歌？”
女的说：“谭晶唱的《军人的妻》。”小姐很快就影碟机调了出来。
女的唱道：“这些年的不容易我怎能告诉你，有过多少叹息也有多少挺立……我骄傲，我是你的妻。我骄傲，我是军人的妻。”
这是女的最喜欢的一首歌，也是她唱的最好的一首歌。电视画面上的谭晶唱得真好，表演艺术也相当到位。她颀长的身材，娇美的面庞，穿着紫檀色长裙，烫着长发，加上沉稳大方的表演，令许明芳羡慕不已……
“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歌厅里男的从腰间摘下手机，拿在耳边。“喂！啊啊！我在吃饭！非要我过去不可吗？那好，我马上过去。”
“明芳！你看，我单位来客人了，非要我去陪一下。这……”男的显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没事的，少康。这生日不是过得很好吗！你放心去吧！哎！服务员，买单！”结完账，男的摘下挂在墙上的蓝呢大衣，给女的披在身上。来到门口。男的说：“那，就委屈你了。”女的俯在男的耳边，低声说：“早点回来，我好给你洗脚。”
今天这两个人，男的叫何少康，女的叫许明芳。
这时，天已经很黑了。北风习习，不时飘来几片雪花。在市中心繁华地段，有一栋楼被称为福光大厦，临街而立。它位于市政府东侧，七层高，一楼是商业用，二楼以上是住户。这座楼房是目前全市最好的，不仅设计新颖，造型独特，而且材料和施工也都是一流的。
许明芳家在三楼，面积136平方米，是去年十月上的新楼。歌厅距福光大厦大约150多米。许明芳从歌厅里出来，步行来到福光小区，慢步上了台阶，当他上到二楼平台后，忽然觉得头有些晕。可能是酒力作用，她扶着平台上的栏杆站了一会儿。等她喘息均匀，就用钥匙打开楼道门，想尽快回到家休息。她慢步上了楼梯。一抬头，见上面楼梯转角处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脸埋在灯光黑影里，静静地站着。站着的人使许明芳感到一阵恐慌，稍一迟疑，许明芳转念又一想，可能是自己眼睛看花了，再说，那人也许是楼里的住户，说不定在等什么人。于是，她鼓足勇气，又继续向前走去。
当她与那人正要擦肩而过时，那人猛然抽出刀子，对着许明芳前胸就刺。许明芳被这突入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地躲闪着。“你要干什么？你，救命……”许明芳终于从惊恐中挣脱出来，用手提兜与凶手扭打了几下，终因男女力量悬殊，没逃过凶手的刀子，栽到在地。那人见许明芳倒下了，停住手，歇了口气，随即急匆匆转身下楼，冲着许明芳身影小声说：“四嫂！对不起了！”
这时，楼道里正好有一妇女下楼，那人顿时显得有些慌乱，低头忙冲出楼道。来到街上，忙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出租车是个女司机，那人一上车，她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喂！师傅，您身上怎么这么腥啊？”
那人见是个女的，悬起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噢，托人办事，给人家送点牛肉。这不，整身上味了，哎，没办法。”
“可不，这年头办点事就要人情。”出租车在一家超市门前停下，那人递过50元钞票。说声不要找了，就下了车……
“干，干！祝您好运！”江水市第一粮库餐厅，何少康推杯换盏，在陪客人喝酒。“待会儿喝完酒，我再请各位泡泡脚，怎么样。”
“我们是搞纪检的，得注意自己形象。这怎么行？”
“那就改天我再陪各位！”何少康笑着说。
“这样吧，你爱人过生日，您可以回家，让黄主任陪我们吧！”
“那不慢待各位了吗！”
“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何少康的手机歌声响了。“看看，家里来电话了不是。走吧。”一个纪检同志开着玩笑。何少康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啊啊！我马上就到！” 何少康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
江水市医院急诊室里，医生们在紧急抢救。一个小时过后，许明芳仍没有脱离危险。
“明芳！明芳，你醒醒！”何少康大哭大叫。几次欲冲进急诊室，被众人拦住。
公安局刑警队长侯镇闻讯后，立即前来了解情况。他42岁，高个，四方脸，原来在组织部工作，后来左转右转，到了公安局。他为人机警，办事干练。屡破奇案，在江水市有神探美誉。
何少康好半天才止住泪，断断续续地说：“今天是她生日，我们想出去庆贺一下，酒喝了一半，我单位有事找我，说是福田市纪检来了人。没办法，我是一把手，只好前去应酬。明芳她就自己一个人，披着我的大衣回家了，可谁想到，竟出了这事。”
“看样子，您两口子的关系一直挺和谐的，那么，您爱人最近得罪过谁，或者说有仇家没有？”侯镇坐在一把椅子上，平静地询问着。
“明芳的性格很好，结婚这么些年，没见她跟谁发过脾气。不论是单位还是在家里，都说她是个好人。”
“那么，您身为企业一把手，会不会在某些方面得罪了人，他们怀恨在心，对您不便下手，所以才……”
何少康略一沉思，“这个可能不排除，我是全市廉政模范，工作中有些人不理解，可能得罪过一些人。明芳穿的是我的外衣，凶手可能是把她当我了。”
这时，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对何少康说：“病人需要做大手术，请您签字。”
“啊啊，好！侯队长，我们就改天在详细谈吧！”
随后，侯镇又领着几名刑警来到福光大厦，这里已有派出所的民警在保护现场。侯镇摘下帽子，让凉风吹着自己的头，好使自己头脑更清醒。这个小区由于临街，一楼正面都出租开了茶庄、影楼、文具店等小商业。小区居民得从楼的背面上楼。在楼背面，一楼向后延伸了十多米，从而使居民有一个宽阔的上下楼平台。平台四周有铁护栏围绕。
侯镇从平地登上了通往二楼平台的台阶，他一个人在楼道里仔细地搜寻着，力求从寻找到的蛛丝马迹中，找到破案线索。打开可视楼门，走进楼道。声控壁灯亮了，这里楼梯全是用人造棕色大理石罩的面，一侧的扶手也是白色不锈钢制成，楼道的门窗也是新型塑钢窗。显出不同本市一般楼房。楼道里静悄悄的，虽然这里刚刚发生了案件，可这里的居民都在安分守己呆在屋里。偶尔有一两个人下楼，也是行色匆匆。从楼道的窗口，可以俯瞰大街。
侯镇在窗口前站了一会儿。看看凶手会不会从二楼窗口逃走。这是一扇推拉式乳白色塑钢窗，窗户有拉手锁住，但用手一扭就可以打开。侯镇戴着白色手套，打开窗子。
这时，与何少康家对门的邻居家门开了，露出一个女人的头，侯镇刚要上前问话，门突然又关上了。侯镇转身下楼，来到两层楼梯转角处。他弯下腰，先用卷尺量一个鞋印，又从地上拾起几个烟头。悄悄地放入口袋里。
次日，江水市公安局五楼会议室里，公安局长夏令标主持召开案情分析会议。会议室中间一张长条桌，上面铺着墨绿色毯子。局长夏令标和政委坐在首席，两厢坐着几位副局长和科队长。会上，夏局长点燃一支烟，抽了几口说：“昨天，我市福光大厦发生了一起杀人未遂案。今天，我召开这个案情分析会，就是要寻找线索，尽快破案。对案子有什么想法，大家都可以谈出来。这样，我先让刑警队长侯镇简单介绍一下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