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本来是有意拿章义当炮灰,好好发泄一下,谁知被他先说了出来,就不好再发作。想到自己苦苦等待的人没出现,不在意的人却来讨自己欢心,心头一酸,眼圈就红了,泪水差点就掉下来。
章义把田甜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她能在自己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说明她没把自己当成普通朋友,不免心头暗乐,说:“还是那句老话,不要死心眼地吊在一棵树上等死,在旁边的树上也试试看,说不定更舒服。”
“你到底是来安慰我,还是存心来气我?”
“当然是来安慰你的,不过你也别指望我说出什么好听的话,谁叫我是你的备用胎呢?正胎不去,备用胎就永没扶正的日子。”章义喜欢田甜,穷追不舍,罗依农知道,田甜知道,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偏偏田甜不领情。但章义毫不在乎,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追他的,只要追得光明正大,无关他人风月。几次三番遭到田甜拒绝后,依然锲而不合,田甜不得不为他的痴心所感动,最后答应,倘若和罗依农修不成正果,她就和他牵手。
所以,一直以来,章义以备用胎自居,并很称职地担任着这个角色。
田甜满心凄苦,但章义略带自嘲的话,让她心酸,又忍不住想乐。
章义插科打诨,就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说:“男人都是驴,一条道走下去,不撞上南墙永远都不知道回头。其实你大可放宽心胸,做足姿态,云淡风清地看罗依农这头蠢驴狠狠地撞上于筱洁这堵南墙,不撞个头破血流……”
“你才是蠢驴呢?”田甜听章义骂罗依农是蠢驴,就不乐意了呢。
“唉,我这马屁又拍在马腿上了。大小姐,我的意思是,等你的罗哥哥撞上南墙后,一回头,自然就会看到你了,因为你一直屁颠屁颠地紧跟在他身后。”
田甜笑骂:“你才屁颠屁颠地紧跟在人家身后呢!”
章义见田甜终于笑了出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嘻笑着说:“是啊,我是一直屁颠屁颠地紧跟在你身后,你要不要回头看我一眼,临幸我一下呢?”
田甜随手操起一个空矿泉水瓶砸在章义的头上,大笑着问:“这算不算临幸?”
章义双手抱头,装出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大叫:“这不算,除非再加上一点别的。”
“你还想要什么呀?”
“要求不高,晚上陪我看场电影,好不好?你总不会冷面无情,残忍地拒绝我这苦命的痴情汉吧?”
田甜满脸鄙夷,问:“你就不能玩点新花样吗?”
章义一脸无所谓,说:“咱老花样都还没玩够,干么要玩新的?”
临近下班时,罗依农接到一位陌生女子打来的电话:“您好,请问您是罗依农先生吗?”
“是的,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四方集团的总裁秘书。不知罗先生下班后有没有空?我们陈总想请罗先生吃顿饭,同时有要紧的事想和您面谈。”
“四方集团?陈总?”罗依农马上想到陈总就是于筱洁的小叔陈景初。
就算陈景初不来找他,他也正盘算着找陈景初打听于筱洁的情况。连忙说:“有空,请说地点。”
“请您走出大门,我们的司机已经候在门外。”
“好,谢谢。”
罗依农走出健身俱乐部的大门,一辆黑色卡宴缓缓驰到台阶前停下,一位年轻的男司机下车,很有礼貌地冲罗依农一点头,说:“您好,罗先生,请上车。”上前拉开车门。
罗依农也不问司机要去哪里,陈景初既然已经安排妥当,自己又何必多问。
卡宴很快就出了闹市区,行驶在环城公路上,看着车窗外一幢幢漂亮的建筑群,罗依农的目光不落在一个点上。他心乱如麻,既渴望从陈景初那里打听到于筱洁的消息,可是心底又莫名地不安,不知陈景初会不会怪自己多事,把事情越搅越大,反而将于筱洁推到风口浪尖,置身于极度危险之下。
卡宴终于在城南的一处农庄前停下来。罗依农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临湖边的一处雅座。
陈景初独自坐在雅座上,正悠闲地喝着茶。见罗依农进来,他微笑着站起身来,随手替罗依农拉开桌边的椅子,说:“罗兄弟,请坐。”
出乎罗依农意料的是,这位传说中的四方集团总裁,比他想像中的要年轻的多。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身材修长,举止温文尔雅。浓眉星目,白净面皮,光华内敛,英气逼人。双眉间淡淡的川字纹,让他成熟男子特有的沉稳中透着浓郁的书卷气。
罗依农入座,服务生陆续上菜。陈景初端起酒杯在罗依农的酒杯沿上轻轻碰了一下,说:“我是个不拘小节的人,罗兄弟请别介意,我们这就当相识了,干一杯吧。”
“谢谢陈总!”罗依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景初点头说:“罗兄弟果然是位爽快人,我就开门见山,有话直说。筱洁被我没收了手机,这两天关在家中,禁止她出门一步。”
“为什么?”罗依农一惊,随即若有所思地说,“你是担心她的安全?”
陈景初说:“有些事我想筱洁应该和你交代过,我就不再重复。我恩师也就是筱洁的爸爸临终前把她托付给我,我就有责任让她过得平安。都怪我平时忙于工作,没能花太多的时间陪她,才让她又走了极端。要不是看到昨天晨报上的新闻,我都不知道她竟然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我知道她一直对她爸爸的意外过世耿耿于怀,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而且其中牵扯到的秘密实在太惊人,她这么做无异于以自身为诱饵,总有一天会玩火自焚。”
陈景初见罗依农目光直楞楞地看着自己,脸上竟然不自觉地微微红了一下,掩饰性地轻咳一声,笑笑说:“当然……那个、那个我还是有点私心的。毕竟……唉,十年前,血案发生后,我也曾很努力地四处奔波,寻找证据,不停地给警方施加压力,一门心思地想给恩师报仇。可是随着时间的变迁,我渐渐觉的,也许恩师更希望我照顾好筱洁,让她平安长大成人。我才毅然放弃学业,投身商界,经过这些年的打拼,终于有了自己的事业,平静而安定的生活……”
罗依农忽然明白了陈景初的意思。他现在有家有业,这份安定,这份宁静来之不易。于筱洁和罗依农这么一闹,一石激起千层浪,打乱的不仅仅是他们两人的生活,还有陈景初,乃至整个四方集团,也许还有更多不曾浮出水面的人。仇恨也许会给人带来动力,却一定不会给人带来好运。于商道若是地下有知,也一定会更希望自己的女儿、学生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
一念至此,罗依农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暗怪自己过于鲁莽,自以为是在帮于筱洁,说不定反而会害了她,甚至影响到更多人。连忙说:“陈总,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也不知道事情会这么复杂,更没想到黑帮竟然这么大胆。本来我还以为黑帮那些家伙对中野四号志在必得,我们顺藤摸瓜,也许就能掀开他们的面纱,从而逮住十年前杀害于教授的真正凶手,这样,就是帮到了筱洁。”
“你错了,和筱洁犯了同样的错误,而且错的很离谱!”
罗依农悚然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景初。
陈景初喝了一口酒,慢条斯理地说:“据我分析,你们招惹到的不是一股黑帮势力,至少有两股,甚至更多。两虎相争,不管谁强谁弱,你们都只不过是虎口的那声肥肉而已。”
罗依农又吃了一惊,说:“两个黑帮,你凭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就拿你和筱洁在茶楼遇袭那件事来分析,有人用窃听器偷听你们谈话,用意很明显,他们只想得到秘密,并不想惊动你们。而从河水中跳上来偷袭你们的人,其目的可能是想劫持筱洁。这两伙人的目标不同,当然不会是同一伙人。”
罗依农回想当时的情景,不得不承认陈景初的推断不无道理。问:“陈总可否知道这两伙人的底细?”
陈景初摇头说:“我若知道就不紧张了。筱洁还有一件事可能没想到,她在她家老屋里找到的存有中野四号绝密文档的磁盘,并不是她无意中找到,而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给她的。”
“哦。”罗依农连连吃惊,这时反倒有点习惯了,细想一下,说,“我明白了。当年于教授遇害后,他手中存有中野四号绝密文档的磁盘,落入杀人凶手之手,可惜他穷尽十年时间,依然无法破解磁盘上的密码。直到有人以中野先生之名,在网上翻起十年前的沉案后,杀人凶手逐将计就计,故意让绝密磁盘出世,想借助筱洁之手解开磁盘。对不对?”
“对,所以筱洁完全是被那人利用了,可惜我昨天和她谈得这么透彻,她依然执迷不悟。”
其实陈景初若能站在于筱洁的立场想一下,也就多少释怀了。杀父之仇十年未雪,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纵然知道出现在眼前的是火坑,她也得跳下去一探究竟。
陈景初忧心忡忡地说:“我现在惟一能确定的是,有一股黑势力来自云南和缅甸边境,这伙人行踪诡异,手段残忍,唉……”
“啊!陈总你是怎么知道的?”罗依农的心猛地一跳,想到昨晚在太平巷中交过手的那位神秘人,神出鬼没的行踪,高深莫测的“八爪黑洞”;再想到于筱洁纤纤弱质,哪里经得起这样的风险,没来由地好一阵紧张。同时也就明白陈景初来找自己的原因,他应该是在婉转地提醒自己,帮于筱洁等于是在害她。
陈景初发现罗依农的表情变化,眼神突然变得很复杂。“还记得你第一次和筱洁相遇时的那两个抢包贼吗?那两人死了,表面上死于车祸,其实应该是被另一伙人害死的。警方已经查清了这两名死者的身份,均是云南那边有案底的人……”正说着,手机响了,说声“不好意思。”接通电话,才说了两句,就脸色大变,放下电话,看着罗依农,满脸不安,说:“筱洁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