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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还记得,潮湿的码头和旧时的飞絮(6)

二人回了东院见,老太太见隐儿出了一身汗,便说,我正好想洗澡,隐儿来陪我洗吧,连洗洗你身上的汗味。水秀打发小丫头们烧水、拿大毛巾。隐儿跟着老太太进了耳房,池子中也倒满了水,十几个小丫头半裸着上身立在池边上等待着伺候。水玉为老太太解带脱衣,卸下头上的发簪,老太太先下了池子,池水中飘荡着盛开的茉莉,一股清香使隐儿半醉半醒。

一个小丫头过来对隐儿说:我为姑娘解带脱衣。隐儿伸开双臂小丫头们把隐儿扒了个精光,连头发也散开了。隐儿散着丝履一步一步走进水池,她的长发如柔软的丝绸。滑过修长的腰肢。老太太坐在池中泡着,隐儿漫漫走过来,挨着老太太坐下。

老太太说:隐儿你真美。

隐儿笑了笑说:老太太,您夸我了。

老太太说: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有着修长的身子和飘荡的秀发,可惜转眼就老了。

隐儿说:老太太我也会老的,人都一样。

老太太看着含笑的隐儿说:你很美,我喜欢美的女孩儿,你的美让这漂浮在水面上的茉莉花都黯然失色。这世间,又有什么比美人的含笑更让人醉呢?有了你,我开心了许多。

隐儿抚摸老太太光滑的脊背说:如果没有相遇,我不知道让刘夫人折磨成什么样子了,这辈子,我永不嫁人,我要陪着老太太。

老太太闭着双眼说:那假如我死了呢?

隐儿说:我剃头当姑子去每天念经超度老太太的灵魂。老太太说:如果没有你,我也许会在孤寂中死去。

隐儿说:不,老太太的身边不是还有水秀姐姐和那么多丫鬟伺候着。

老太太说:她们和你不一样,你好似我骨肉相连的女儿一样,让我心痛、让我怜悯。

水渐渐有一些冷了,老太太摆了摆手让几个小丫头下来扶着她走了出去,她对隐儿说:你不怕凉再泡一会子,也是好的。隐儿独自坐在水中,她舍不得离开这香味四溢而又柔软的水,自己轻声问自己,我是个有福气的人?还是一个不幸的人?

岸上侍立的丫鬟说:姑娘,水凉了吧?小心冷了身子。

隐儿从水中站起来走出池子。几个小丫头过来擦身子的擦身子,拢头发的拢头发。水秀拿来一身新衣说:老太太吩咐过的,让你洗完澡换新衣裳。水秀亲手为隐儿穿了衣裳,隐儿说:泡在水中的感觉真舒服。

水秀让小丫头们去收拾水池,她挽着隐儿的手说:老太太真疼你,我跟了她老人家十几多年也没有在一起洗过一次澡。

隐儿说:幸福来得太快了,如梦一样,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下午摆饭的时候是太太过来陪吃的,老媳妇了,不显得那样拘谨,太太边吃边和老太太聊着:西院的老姨太太该管教她一下了,今天我听人说连老太太身边的水玉也骂了,亏了水玉人品高贵,没有和她计较,这骂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就等于骂老太太呢!

水玉在一边说:也没怎么骂,只是说了几句,她都成那个样子了,我们当奴才的,也不和她计较了。

老太太说:不是计较与不计较的事,她只骂水玉、骂隐儿了没有?

隐儿说:没有。

老太太说:没骂就好,我想老太爷疼了她一场,老太爷没了,我来治她,这不是让人们觉得我报复她了,何况她又是我娘家陪嫁时带过来的人。

太太夹了口菜放到嘴里,边嚼边说:老太太也考虑得太多了,把她赶出府是正经。

老太太说:这可不行,一来让人笑话,二来咱们良心上也过不去的,她和咱们比就像青蛙与玉兔,有天地之别,何苦和她去计较,让她作死作活地胡闹吧,臭肉烂在锅里。

太太说:每日细米白面养那么一个主儿。

老太太说:别给她身边搁丫头,让她一个在西院呆着该送水送水该送饭送饭,她死了,老太爷的灵魂也不得安然的。太太没再说话,老太太接着说:不是你这个长房媳妇说话不管用,是我这个老糊涂太爱管闲事了。

太太说:老太太别这样说了,我不过和老太太商量一下怕水玉姑娘心里难受。

老太太说:我不想让她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给府里的姨太太作幌子,要不她们一下就乱了,明的不说,暗里也觉得做姨太太的下场不好。这一句 话正中水秀的心,她如晴天一声霹雳,脸色刷一下就白了起来。她自己非常明白做姨太太的下场,可眼前就是火坑,自己跳也得跳,不跳还得跳。

隐儿问她:姐姐脸色那么难看,是不是病了?

水秀说:没事。

隐儿明白一水秀的心思,做姨太太的一旦失宠,比一棵荒草还要轻贱。

隐儿这样受宠的日子慢悠悠地过了半年,这半年中老太太一刻也离不开隐儿,就是出门窜亲、进宫叩防娘娘都带着她。隐儿的日子胜时盛极。宰相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老太太身边有个绝色的宠婢叫隐儿。水秀四个大丫头虽然心中有写嫉恨,但表面上从没表示出一点的蛛丝马迹。

过了八月十五,老太太把老爷独自叫到身边,老爷穿着家常衣裳,没有一丝宰相大人的威风,真是人是装束,马是鞍鞯。老爷直奔老太太的卧房,老太太让水秀给老爷倒了茶,老太太说:隐儿留下伺候,你们都出去逛逛,我和老爷有话说。

水秀几个出来到园子里玩去了。

老爷问老太太:母亲,这样急地唤儿过来,是不是有大事量议?老太太说: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我看你这两年来越发见老,想把水秀这丫头添到你的房里,古人说:阴阳互补,男人才衰老得慢,让水秀给你身上加填些活力。

老爷说:母亲这番好意让儿受宠若惊,论姿色才情水秀可是一流的,老太太怎能舍得赏了我做姨太太?

老太太说:儿呀,娘就因为有你这个当官的儿子才被圣上封了诰命,娘有什么宝贝都舍得给你,不过你要好生对待水秀这个丫头,我知道你的秉性,吃了甜的抛了咸的,你要今生一直对她好下去。

周宰相说:娘亲一万个放心,水秀不同于前几个姨太太,她们哪有水秀的涵养与风姿,老太太什么时候要我们圆房?

老太太说:我前几天让贾总管出去看了一下日子,说八月十九圆房最好,你让太太张罗着,八月十九抬上轿子过来娶人就行了。周道登爬在地上给老太太叩头,再三谢过老太太的仁慈之心。

老爷走后,水秀就回来了,其实她已经猜出八九分。老太太笑盈盈地对她说:今后不用你伺候我了,让小丫头伺候你吧。

水秀说:老太太又拿奴婢开玩笑了。

老太太说:我是认真的,你从我们院子里挑上两个头脸整齐一点儿的,赐了名,将来好伺候你。

水秀跪下说:奴婢身上的一根头发都是老太太的,要怎样老太太看着办吧。

老太太说:这个月十九你就和老爷圆房吧,我从今以后不叫你水秀了该叫九姨太太了。

丫头们一阵哄笑连声叫九姨太太。水秀羞得脸色彤红,直骂丫头们:老太太拿我开玩笑,你们就胡闹起来了。正在这时,太太带着两个丫头过来了,笑着说:老太太屋里人气就是旺,看看我们院子,住着二三十个人硬是老死不相往来。

老太太赐了坐,水秀上了茶。老太太说:那能怨谁,都不怨你,你一副菩萨模样,也不管管她们,让她们姐妹间和睦些,家和万事兴嘛。

太太说:我也没法管,平日里一个赛一个懒,到了发月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积极,都是些见钱就手痒的货,气死我了。

老太太说:你也不能太用气了,自己的身子要紧,我看你这个夏天一过,神色越发不好,是不是有病了,如果有病那可得及时让太医瞧瞧。

太太说:我巴不得一口气上不来死去了才省心。

老太太喝道:你说这些丧气话有什么用,给我听呢?

太太勉强地笑了笑说:也不是冲着老太太说的,这几个姨太太们够闹腾了。

老太太说:你嫌闹腾就行了?老爷不可能你一个人伺候吧?我还要把水秀嫁过去呢?

太太喝了口茶说:我也正是为此事而来的,老爷刚和我说了,我就过来了,让丫头们带水秀去库房里挑选些料子做铺盖和衣裳。

水秀在一边说:太太猜度着去做吧,我什么都行。

太太说:老爷娶的是老太太面前的大红人,我们怎敢怠慢,到时候受了委屈来老太太面前撒个娇,我吃不了兜着走呢?大家都笑了。

老太太说:你忙不过来让宏雪搭把手,自己的儿媳妇不使唤,将来你像我这个年纪了,依靠谁去管家?

太太说:我没那么大福气,能活老太太这样喜人的年纪,儿媳妇每天伺候儿子,我也懒得用她。

老太太说:下半年你身边再买几个丫头,丫头多了好使唤。

太太说:先放一放,等把九姨太太娶过门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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